金落请点头,目送沈玉离开。
“我这就去请稳婆,小落你别急啊!”
“等我回来!”
沈玉走前把门窗关严,把准备好的床单放在床沿。
他走后,唯有低沉的声音回荡屋内,还有金落疼痛时的呻吟。
蝉鸣声撕扯着灼热的空气,本来心就急,蝉声叫得越欢快,他心里直打鼓。
沈玉跑过村口早市时,正撞见郝凌提着药包从医馆出来,郝凌比平日稳重不少,神色淡然,眉眼愈发清俊。
“郝凌!”沈玉一把拽住他袖子,这个时候顾不上力气大小,这一拽把郝凌差点拽翻。
“金哥儿要生了!”
药包“啪”地掉在地上,刚抓的茯苓撒了一地。
“好,我现在就去!”郝凌转身就朝医馆里大声喊,“张郎中!金落要生了!”
正在屋里整理药柜的张郎中闻声跑到门口,面露难色,“啊?喊我没用啊,我不会给哥儿接生呀!”
他的徒弟立马挎上师傅的手臂,眼里满是对知识的渴望,坚定的看向门外的郝凌,郝凌冲他点了点头。
徒弟:“师傅,你就去一趟吧,除了接生,我们可以给金哥儿熬药吧,你不是说他身子弱,生完容易休克,我们给他备好汤药,他肯定能顺利生产的。”
“我怕我跑去了给他们添乱。”张郎中抚摸胡须,望着眼前变得模糊的街道,“也罢,他们家和我有缘分,第一次给沈玉治病的人是我,那金小哥生孩子也得有我在场。”
“不论我能不能帮上忙,我都得准备好。”
他们拿上堪称治百病的药箱,不到一刻钟就奔向沈玉家。
“将婆婆,小落要生了,你赶快去看看吧!”沈玉直接翻墙进去,急得顾不上礼仪。
话音未落,一个系着靛蓝围裙的矮胖妇人已经挎着藤箱冲出来,神情比沈玉还急,“快!”箱角挂的红布条在风里猎猎地响。
二人赶到时,金哥儿正蜷在柔软的床榻上发抖。
将婆婆一摸他肚子就变了脸色,“胎位正,但宫口开得慢。”说着从藤箱里取出艾条,在产床四角都点上。苦涩的烟气混着血腥味漫开来,沈玉跪在床头给金哥儿擦汗,帕子拧了三回还是湿漉漉的。
“啊——”金落突然惨叫一声,指甲陷进沈玉手腕。将婆婆掀开薄被一看,浑浊的眼睛亮起来,激动的说话速度都加快了。“破水了!哥儿别憋气,跟着老身节奏来!”
沈玉在门外来回踱步,听着里面时高时低的呻吟。忽见大门外飘来几缕七彩丝线——原是村里姑娘们提前挂的乞巧绫,大概是风太大给吹过来的。
明日七夕的喜气已经悄悄漫开。他正发愣,屋里骤然爆出一声啼哭,这哭声很有力,清亮得像是要劈开这闷热的黄昏。
“恭喜沈大侠!”将婆婆抱着襁褓出来,婴儿的身子胖乎乎的,比金落看起来还健康。
“七斤六两的胖小子,这嗓子可真好啊,哭得隔壁都能听见。”
沈玉顾不得看孩子,先扑到床前,他心里明白,床上之人才是自己最重要的人。
金落脸色白得像糊窗纸,却撑着精神冲他笑,“可像你?”
“更像你。”沈玉把手擦了又擦,才去摸金哥而饱满的脸颊,他太虚弱了,沈玉就像是触碰一尊即将破碎的玉石人像。
将婆婆欣慰的看着眼前恩爱的一幕,待沈玉转回身时说:“七夕前一天得子,这孩子必是巧哥儿转世,而且这感情也会美满,若是生在七夕当天,可要一年才能见一次心上人啊。”
“那——这孩子来得可真巧,他给自己挑了一段好姻缘和技艺。”金落不由得微微一笑,目光落在身边人,眼眶倏地发软发红,身子没了力气,说话也只能伴着气声。
“沈玉,我太想哭了,想到我们经历的种种,我发现我真的是太幸运了。”
一直在门外不敢进来的郝凌慢慢推开门,比起生的是男娃还是哥儿和女娃,他更在意发小能不能挺过来。都说生孩子是走一趟鬼门关,他太害怕金落迈不过这个坎。金落遇见沈玉后才过上了吃饱穿暖的好日子。
沈玉忙着给金哥儿喂红糖水,没瞧见郝凌望着他的眼神,温柔得像晒暖的井水。
金落接过沈玉递来的手帕,看了眼张郎中怀里的娃。“这孩子的名字没有定下来,你可想好?”
沈玉不假思索道:“就叫沈遇落吧。”
张郎中抬起眉头,闻言笑出来。“哎呀,你俩可真是如胶似漆,连小孩的名字都要作为你们相爱的见证啊。”
“沈大侠,你来抱一抱吧,别看娃小,抱着还挺吃力呢。”
沈玉接过张郎中怀中的娃,用手臂轻轻抱住,第一次抱刚出生的娃娃,心里还有些新奇。
金落眼中私有光波流转,手上无力,只好隔空望着孩子的襁褓,“我还以为他会生在冬日,原来他怕冷,选择了晚秋。”
郝凌二话不说从腰间掏出一颗银锭,放在金落手心,金落忙推辞,郝凌坚决塞进他手指。
“反正这孩子就是我干儿子,任他叫我干妈或者干爹,还是直呼大名,都行!我也趁着这个彩头,愿芷光能早日归来。”
沈玉温柔开口:“小落收下吧,这也是郝凌的心意。”
郝凌咬住下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坏了气氛。双手叉腰,眉间仅是愁绪,只有看到金落时才挤出笑容。
“沈大侠,你说我家阿光何时能归,他说等小落生娃这段时间就能回来,可今日都生完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哎!我回来了!”
门又被打开,一个拉长的身影倒影在地板上。
芷光穿着流光溢彩的清山门门袍,手里拎着两大框水果,这是给金落当零嘴的。
沈玉接下果篮,疑惑的上下打量一眼,“怎么还穿着门袍?没成功?”
芷光潇洒的一抬手,手指间夹着沈悠的腰牌。“喏,看!这个人终于是被毒死了,不枉我在他身边任劳任怨,终于是毒发身亡了。”
旁边的张郎中和徒弟一惊,这家还真是藏龙卧虎啊!还有这么凶险的人在弘一村?还和沈玉金落是亲戚?
稳婆早已拿出水果,“我去洗洗啊。”
沈玉立刻捂住芷光的嘴,给郝凌一个眼神,“管管你家的这张嘴啊。”
郝凌像是软绵无力,瞄了一眼芷光的位置,直接倒在芷光怀里。
“终于是见面了,想死我了。”
芷光抬手抱住郝凌,傲娇一笑,“我也是。”
沈玉跟着乐了一声就坐到床沿,似乎谁也没办法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金落的手划过沈玉的指尖,温热又带着爱意。
金落看着沈玉,只有他在,没有什么撑不过去的。“以后家里就要添一双碗筷了,过惯了两个人的生活还有些不适应一家三口的日子了。”
沈玉:“我们慢慢来,这日子就需要一步一步来。”
金落眼中含泪,“那沈大侠过上想要的生活吗?”
沈玉俯身,轻轻亲了口金落的唇,三个字涵盖了汹涌的情绪。
“过上了。”
全文完
第95章
离开弘一村的第一晚
芷光有点想家了。
这家不是沈悠在的清山门,是沈玉和金落的家。
其实说起相处时间长,他还是在沈悠身边长一些,不过感情不是说时间长就能胜出的。
和沈玉相处的那段日子,是他最无忧无虑的时候,一日三餐,还有各种在院子里的游戏。
年纪轻轻就成为江湖翘楚,会喜欢傻孩子才玩的躲猫猫?
他会,可惜没人陪。
在宗门没有独自的空间,不能做想做的事情,只能做一个给众弟子模仿的榜样。他一直绷着脸,没有任何情绪,唯师父马首是瞻,从不做逾越规矩的事。
他找到一家旅馆住下休整,吃饱后买来新衣裳精心打扮一番,神采奕奕的少年站在镜子前,自己梳着发髻。
洗漱完毕,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模仿着老者的语气。“这次任务,必须成功。”
“驾!”□□的马疾驰着,芷光全神贯注盯着前面的路,清爽的男音回荡在山谷中。
迎面而来的风一点也不凉,还有些温乎。
这一走,就是四五天才到宗门。
清山门气派且庄重的大门矗立在山顶,这次回来的心境和以往大不同。
他一路上山,头也不回,一同前来的江湖人士和他说话也不搭理,满脑子都是思考如何实施计划。
他的冷漠,倒是和之前的性格相符。
“这位公子哥!”
芷光:“……”冷脸继续走山路。
被拒绝搭讪的男子赶紧和同伴说,“还真是沈悠的徒弟啊,脾气一样一样的。”
同伴不屑的叉腰,望着芷光的背影咂咂嘴,“我就说我见过他,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一样的话少不理人。”
男子哀叹一声,对自己未来的处境担忧,真要是成同门了,还不得被芷光欺负死啊。
“哎呀,要是我们被清山门收了,以后还得受他气。”
同伴疲惫的眼一下子睁大,没见过这般脸皮厚的人。
“你对自己还真有自信啊,我是见你在家要死要活非要拜师才来的,我可不觉得你能被录取。”
芷光想好了,长痛不如短痛。
回到师门第一件事——下毒!
刚走到远里,师姐舒彤手里握着长鞭走过来,果断拦住他,语气有些凶。“你小子可算回来了,师父日日谈起你呢,说你这次任务时间太长了。”
“啊,我受了点小伤,任务有些意外。”
“嗯?”
“啊,虽然过程曲折,但是结果是好的。”他赶快拿出收获的腰牌,“看,好多人都被我打赢了。”
舒彤看了眼一叠腰牌,怒气消了些。“行吧,既然成功了我也不好说什么,记得一会去看看师父。”
“好!”
把师姐甩开后,他就开始行动了。
下毒讲究自然,不能刻意去给师父端茶倒水。想着想着,他走到掌管整个门派的食堂厨房。
来得巧,厨房里蒸腾的热气裹着菜香,厨师正在颠勺做饭。
“老师傅,您去歇着吧,今晚的饭我来做。”芷光挽起袖子,对正在打哈欠的厨子说道。
师傅揉了揉发红的眼睛,“这怎么行,你可是大师兄啊,掌门的亲传弟子,哪能让你干这粗活?”
“啊……”
“师父说我最近心浮气躁,让我多做些杂务磨炼心性。”
芷光严肃得像是真事,看着老翁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再说您这眼睛这么红,是不是生病了啊,要不下山去找大夫瞧瞧?”
他被芷光说动心了,低头看油烟熏得围裙,还是有些犹豫。
“可是你能做大锅饭吗?”
“我啊,我能啊,而且你都做好了两个菜了,我再添两个菜就行啊。”
跟芷光说话的功夫,老翁又打了个哈欠,身子骨真就熬不住了。“那那就麻烦你了,我是最近失眠,心跳得快要蹦出去,我实在是扛不住了。”
“掌门和几位长老的口味你都清楚吧?”
“放心,我在外闯荡早就学会给自己做饭了,错不了。”
芷光正得发邪,老翁也有些想走的冲动,双方一拍即合。
别看老翁年纪大,身子就像是年轻人一样,动作麻利的很。“欻欻”两下,把锅碗瓢盆规整好,他脱下围裙连忙走出去,怕芷光反悔。
待的脚步声远去,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迅速闩上门,从怀中取出那个小瓶。他打开瓶口,再次检查味道。
嗅了嗅,没闻到异味,
可以行动!
眼看要到开饭的时间,必须速战速决。芷光深吸一口气,开始麻利地准备晚餐。
幸好跟着金落学了简单的餐食,能应付这顿大锅饭。
老翁已经把预备好的蔬菜切好放在案子上,他只需要加工一下。
灶台上的铁锅冒着热气,他翻炒的动作行云流水,看不住是个新手。
一个时辰后,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已经摆在了长条板子上。
手上油乎乎的,他洗干净手,从角落的一个贴着布料做标记的陶罐中发现泡好的冷面。
“估计是老翁给师父留的吧。”
他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冷面。
面条晶莹剔透,浸泡在特意调好的,酸甜口的清澈的汤汁中,还配上清新的黄瓜丝和鲜红的辣椒丝。
“师父最爱吃冷面了,这还是我前几年为他学的。”林寒喃喃自语,有时候他也说不清年少时为何追随他,应该是年轻的沈悠身上还保存着当初的赤子心。
他小心地将冷面分盛到几个碗中,打算其中五碗放在托盘上准备送到膳堂,让传菜的弟子帮忙送到各个长老房间。
最后一碗,他端到了烛光最亮的地方。青瓷小瓶再次出现在他手中,这次他没有犹豫,拔开塞子,将里面的粉末全部倒入了面汤中。
这个剂量,一定能成功。
白色的粉末瞬间融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芷光用筷子轻轻搅动,确保每一根面条都沾上了汤汁。若是他智齿一口,那也能吞下毒药。
窗外传来弟子们练功归来的说笑声,他迅速放下筷子。将五碗冷面和其他菜肴摆好,打开厨房门,招呼几个轮到传菜的弟子来端菜。
“大师兄亲自下厨?难得啊!”师妹活动胳膊,笑嘻嘻地凑过来。
“这不想给你们做好吃的嘛,万一以后没机会了呢?”芷光不舍的看着她,“快拿去膳堂,别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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