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乱转,再回到成家上边时便恍然意识到,他想要的仅仅只是家之一字,和其带来的温暖陪伴而已。
真要说起来,令他至今没意识到该购置宅子,连短短的旬假都能腻在一道的兄长,其实早就给了他所想要的。
大约也是因此,分明回忆起来了早早失去的父母,范愚的情绪却没随着陷入低落当中。
察觉到了自己情绪未动的缘由所在,范愚索性又一次将成婚的事儿抛到了脑后。
年纪还小,不急。
这样想着,调整好了身体姿势的人,再一次让意识进到了系统空间当中,继续方才被打断的经营。
就是可惜,打断过后的重新计时,让他少得了一回经营该有的金币奖励。
从零开始的时候,进步总是飞快。
连着数日的听讲下来,范愚对策论算是终于有了些了解。离系统的“基础”要求尚且差得极远,可有早前读过的书作为底子在,要写出来平平无奇的文章也不算太难。
一心沉迷于新知,不仅再没进去过太学在1级时候开放的几间课室,现实中范愚也没给自己留多少空闲时间。
倒是勉强记得不要废寝忘食,伤害到自己身体。
只是固定每天入睡后都在系统空间里泡上一个时辰,用饭的速度也比往常加快不少。
在系统的模拟中学会了辨认农具,观摩了加速之后的作物种植,也看着商队往来各地,运送珍奇。
置身于系统空间当中,而见闻渐广。
升舍之后的第一次旬假到时,范愚还是被杜幸川的游玩邀请提醒了,才意识到了时间的流逝,终于没继续埋首在策论的世界里。
拒绝了好友的邀请,却没继续呆在太学,而是往着叶质安的医馆走。
悬济堂名声起来之后,偶尔走在路上时,范愚是能听见行人的细碎议论的,正好能充作对兄长近况的补充。
就是内容一般都是叶家郎君年纪轻轻医术绝佳,或是热心替上门问诊者指路,听惯了便会发现没什么新鲜话。
又一次瞧见人问路,范愚却碰上了个不同的回答:“悬济堂啊,叶神医前些天定了个规矩,每旬闭馆一日,正好便是今儿。老哥若是不急,还是明日再来的好。”
问路人倒是真的不急,听了这话的反应满是好奇,正好替头一回听闻这规矩的范愚问出来话:“怎的突然多了这么条规矩?”
“说是什么,这日要同家人团聚。兴许叶神医有个亲友在太学念书么,要不然也不至于正好同旬假撞上。”
医馆和太学离得近,答话的又住在附近,自然能发现这闭馆日子的巧合。
为叶质安也开始被唤作神医高兴的同时,范愚的脚步不由停滞了下。
乍一听闻,像极了是因为叶质堂放了旬假,要回去叶宅团聚。还是想起来杜幸川邀请时那句“澄弘可也等着呢”,才反应过来自己猜想的偏差。
即便是拿兄长不曾提及闭馆来说服自己,范愚的步子还是变得磨蹭不少,生怕叩响了门却得知闭馆所拒绝的对象包含了自己在内。
才将人同自己最为向往的家和陪伴联系到一起,难免会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面上神情自然也有表现出来。
好在在他犹犹豫豫地叩开悬济堂的门后,范愚瞧见的是兄长的微笑。
也有皱眉,伴着的却是些许担忧:“阿愚这是怎么了,瞧着瘦了些,也没什么精神似的?”
大约是出于医者的本能,话才出口,叶质安就握上了范愚的手腕,打算就这么在门口立着诊个脉。
被这态度安了心,范愚却没好意思说出口先前的胡思乱想,只摇头来告知自己一切都好。
“可是升入内舍过后,课业变得繁重了?”
猜得颇为准确。
确认了范愚没得病,也没再度因为学业废寝忘食,叶质安的面色方才转晴,语气温和:“瞧着有些疲惫,还是得记着休息才是。”
叶质安扣在人腕上的手依旧没松开,说话间便带着他往堂屋里头走。
还没忘记单手合上了院门,好阻去不知新规矩的,可能的来客。
第129章
年节将至, 太学这一年的课业也快到暂且告一段落之时。
叶质安既已察觉了自己的心意,自然不会愿意错过个好机会。
牵着范愚进了堂屋坐下后,面上尚且带着点犹豫神色, 开口的话却还算坚定:“去岁留在家中,没能同阿愚一道过年,这回倒是可以一道猫个冬了。”
一边说着,叶质安将手边早已放着的碟子往范愚身侧推了推,几粒色泽剔透的蜜饯随着动作微微滚动, 像极了是迫不及待想教人享用。
大概是他掩饰得太好, 范愚半点没察觉到自家兄长话里头隐隐的紧张。
带着笑意应下来的同时, 捻了粒蜜饯送入口中, 他还顺势舔了舔指尖留下的些许糖渍, 神情满足。
这么些年下来,倒是一直没吃腻过。
“正好, 还没瞧过京都的灯会。等到了元宵, 兄长可要陪我才好。”
邀请说出了口,却一直没得到回应。
直到范愚有些诧异地唤了声“兄长?”, 坐在跟前的叶质安才猛地回过神来。
轻咳一声便偏过头, 躲开了范愚的视线。垂下的鬓发替他掩去了耳根的红, 却遮不住喉间的滑动, 同面上新起的那点子羞意。若不避开视线,怕是又该招来诧异的询问了。兴许一不小心, 还会将尚在试着掩藏的心思给暴露个彻底。
“随阿愚喜欢。”好在叶质安还记得回答。
实则却有些神色不属,脑中犹在回放着范愚方才下意识舔舐指尖的动作。白嫩修长的手指,因着个简单的动作沾染上了些旁的色彩。
少年郎初长成,又一贯好颜色,便是落在生人眼中, 也当会赞上一句。开了窍的人抵不住,实在正常不过。
没在堂屋呆多久,范愚便钻进了书房里头。
回回旬假都往叶质安医馆里来,时间久了,留下的痕迹自然不少。
墙边的书架上被范愚占去满满一层,习字时留下的纸页也同叶质安的混在一处,字迹不同,却都赏心悦目。
年幼时候便被兄长笔下的风骨惊艳到,即便是过了这许久,范愚再拿起留着叶质安字迹的纸时,眼中依旧会带出些亮色。要说不同,大约便是昔年孩童,已然成长到了立于侧而毫不逊色的程度吧。
虽如此,范愚每日习字的功夫断然不会落下,钻进书房的其中一个缘由,便是寻个地方来写大字。
桌面上难得凌乱,写着不少字的纸页与叶质安一贯视为珍宝的医书混杂,层层叠叠几乎铺满了整张桌案。
看着像是遇上了什么难题,冥思苦想不得其解,才将原本整齐明净的地方折腾成了今日的模样。
见面时为范愚的神情担忧的叶质安,似乎一直都没有发现,他自己的状态也同察觉心意之前有所不同。
想要腾出空来习字,范愚只得先将桌面给理理清楚。
可还没伸出去手,落后了两步进屋来的叶质安脚下一滞,随即便提起步子越过了范愚,将收拾的活计揽了下来。
“阿愚不妨先坐会儿,这几日叫个难题困住,一时不察,便成了这副凌乱模样,待我收拾一番就好。”
说话间,还伸手搭在范愚肩上,微一用力便让人陷入了椅中。
说是陷,半点不为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古朴,甚至同叶质安这个主人一样有些清冷的书房里头便多出来了些旁的东西。
板正硬实的木椅教人铺上了层软乎的垫子,到了冬日更索性换成了毛绒的质地,靠起来格外舒适。
加上门窗隔去外边的寒意与风雪,还摆着个炭盆供以热度,初初入住时候能供学子寒窗苦读的屋子,不知何时便成了个让人沦陷的舒适地方。
而说是片刻就能收拾好的桌面,此时瞧着倒是有几分遥遥无期的意思。
毕竟起先还动作麻利的人,在瞧见范愚陷入柔软后的慵懒神情时,手上的动作就已经不由自主慢了下来。
仗着被注视的人正低头读着册取下的书卷,叶质安索性全神贯注地将视线落在了范愚身上,片刻不舍得移开。
至于需要收拾的桌案,就全靠点下意识的动作来整理了。
只是这样一来,不免就会有些个疏漏。
满桌凌乱可不是因为什么医学上的难题,而是叶质安在研读医书时候不由自主走神的结果。
医书没钻研出些什么,与他向来珍视的医书混杂在一处的纸页上,可是写满了叶质安尚未想好该如何说出口的心思。
一不小心,下意识克制了却犹在字里行间透着点缠绵意味的纸页便从桌案上滑落,在半空中飘忽了几下,恰恰好落进了炭盆里头,被一点火星点燃了自己。
也得亏是落进了炭盆,还是写满了字的那页朝着下方,才没被范愚瞧个正着。
像是被这一落给惊醒,叶质安恍然间回过神,第一反应便是侧过头去瞧边上的范愚,好确认他有无看见纸页上凌乱散布着的那数遍“允中”。
而后便发现,本该在安静读书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微垂着脑袋,陷进了梦乡里头。
旬假旬假,本就是供勤学了小半个月的学子们休息的时间,遑论范愚还在系统空间里头努力,整日对着些全新的知识钻研。
有所收获时的些许疲惫都被喜悦遮掩,放了旬假一时得空,窝进个舒适暖和、令人放松的环境里头,再加上先前忽然冒出来的那点患得患失的情绪消散开来,不由睡着也是正常。
白净的面上透着点被暖意浸出的红润,兴许还梦见了点好事,嘴角轻轻勾起来了个弧度。
这回叶质安倒是真的将手上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理了一半的医书被随手放在桌案上,动作全然没了平日的轻柔,反而是小心翼翼地替人盖了件外袍在身上,而后便索性在边上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没铺软垫的木椅生硬冰冷,却没影响到他欣赏人睡姿的兴致,一手支着脑袋,自己也跟着勾起个笑。
说起来,方才纸页落下的时候叶质安还觉得紧张,生怕人瞧见上边被重复书写的名字,此时发现范愚睡得正香,却又难免多出来了重隐约的失落。
安安静静注视着范愚的同时,唇齿间还轻念了声缠绵悱恻的允中,未到能叫人听见的音量,便被他谨慎地吞了下去。
若有谁推开来书房的门,正好便能瞧见幅岁月静好的画卷。
只边上的炭盆里头,有纸页燃烧,不时还能见几星火粒在那噼啪作响。
第130章
范愚睡得正香, 手上的动作无意识地便失了力道,原本握着的书一时间摇摇欲坠起来。
想着落到膝上会把人吵醒,叶质安瞧了瞧他眼下隐约可见的那点青黑, 放轻了动作,趁着他手松开了些,颇为小心地将书取了出来。
还算顺利,并未将人吵醒,反倒是这样一来, 挪一挪适才披上去的外袍, 还能将范愚垂落了的手臂也一并罩进去。
一向来只偏爱医书的人, 此时心念一动, 转而在范愚身侧落了座, 就着已经翻开的那页,顺势读起来了书。
原本以为会是正经的科考相关内容, 才心血来潮读了没几行, 叶质安就皱了皱眉,翻动到了封面上。
赫然是以风物志几个字作的结尾。却是本闲书。
倒是恰巧合了叶质安的胃口, 读着些闲趣奇事, 身侧还坐着心上人, 连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都悦耳起来。
就是习惯了冷硬板直的桌椅之后, 对这替范愚准备的软垫实在有些不太适应。
刚想起身,动作便随着视线停滞下来。
这卷不知名地方的风物志, 翻开的这页上,恰好教叶质安找见了个表明心意的好法子。
自打明了自己想法以来,他便一直想着挑明,可又怕一时莽撞让范愚没法接受,到头来若是将人吓跑, 势必要追悔莫及。
也就格外小心,想了数个法子,又被自己接连否掉,除却在纸上写满心上人的名字,他竟一时什么也做不了。
这会儿被一本装订并不多规整的风物志启发,豁然开朗,叶质安嘴角霎时噙满了笑意。
欣喜的同时,还下意识再次放轻了手上的动作,对待这卷书的态度越发小心起来。
又反复仔细读了几遍这页文字,他才终于将注意力转回到范愚的身上。
只留了条缝隙的门窗足以将寒风拦在屋外呼啸,炭盆又一直供着暖,加上还有软乎的外袍覆在身上,陷在梦乡里的少年郎面颊泛着点粉,引得人不由就想做些什么。
叶质安指尖微动,想去轻触他面颊的动作最后还是停滞下来,带着点珍惜意味,只替人拨开了一绺不大听话的发丝,便收了回来。
而后便瞧见范愚原本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想来是没了发丝带来的微痒,睡得越发香了。
叶质安的笑意又扩大不少,将书压好,停在还未翻过的那页上,便起身开始继续收拾还未整理好的桌面。
仗着人在安睡,视线也就变得明目张胆起来,再没落到过该看的桌面上。到头来叶质安整理的成果反而不如不曾收拾,桌案上从杂乱却有章变成了诸物混杂的场面,瞧着是整齐了,实则最后还得重新理上一回。
还挺巧,动作才停,对面的范愚眼睫颤了颤,醒了过来。
坐直了身体,身上覆着的外袍自然就要滑落,他下意识伸手揽住,于是便将叶质安的衣裳抱了个满怀。
视线一直在他身上停留的叶质安自然没错过这画面,脑中不由自主地冒出来了旁的场景——
想看他扑进自己怀中。
“阿愚醒了?可是近几日没能休息好,瞧着有些疲倦的样子,再挨个冻,可别着了凉。”
叶质安说着,顺势走上前,下一刻手背便自然地贴上了范愚额头,一副试探温度的正经模样。
好似在人酣睡时候蠢蠢欲动的不是他的手指一般。
范愚像是还未彻底清醒过来,听见问话,下意识摇了摇头,却忽视了额上贴着的手背。这么一动作,倒像是只模样乖巧的狸奴,在挨蹭人轻抚自己的手。
“方才你读的那册书险些落去地上,替你放在了手边,也不知书页有无错乱。”
叶质安轻声交代,后半句下意识添了点强调意味在里头。
“还瞧了眼文章,这风物志倒还颇为有趣。”
总要让阿愚知晓,自己也读过了这卷书才好。
范愚这才算醒过来神,没去看被收好了的书,只仰起头来看站在自己身前的人,神情里带上了些羞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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