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风“嗖”地起来,对噢,他怎么忘了,沈迟是大师兄,按资排辈来说,理当师父坐上首,而后是沈迟,最后才是他。
就是......没想到怎么沈迟一觉醒来变得这么讲究了?
以往只有他和沈迟在的时候,沈迟也从未如此......这么注重礼节过。
卢风这边起身让开,还在郁闷地想,那边沈迟已经绕过他,走到另一边落座,满意地坐到了裴枕的身边。
他挪着椅子离裴枕近了一点,一双桃花眼带笑,撑着头认真听他讲,一眨不眨。
裴枕猝不及防地与他对视上,突然有一些不习惯他直白又带有黏糊的视线。
不过几年不见,沈迟怎么比那时刚分开的时候更粘人了?
几年前还才到他胸膛的小豆丁,突然变成了比他高许多,还带有侵略性意味的男人,他有些不习惯。
不论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对他而言不过也就是弹指一挥间,他依旧不太喜欢和别人距离这么近。
裴枕脸上有点热,他垂眸,声音不大,刚好是仅有沈迟能听到的程度,提醒他道:“沈迟,别盯着我看。”
沈迟轻笑一声:“为什么?”
“......”感觉被挑衅了。裴枕板着脸,想了想,恰好他回来了,该立的师训择日不如撞日,他说:
“今时不同往日,邳都恐怕危险,你们入师门也有几年了,也该立师门规训了。”
这也是他早就想立下的规矩。
卢风坐直了,他中气十足道:“是!师父!”
沈迟缓慢眨眼,这是要拿师训压他?
“很好。”裴枕满意点头,他说:“师训第一条,尊师重教。
尊敬师长,遵从师父教诲,师父说什么做什么,绝不逾矩。”
裴枕意有所指:“这一点,卢风就做的很好,沈迟,你还有待加强。”
沈迟的舌尖顶了顶腮帮子,脸上耐人寻味。
喔,果然,这条师训是针对谁的不言而喻。
师父又拿他和卢风做比较了,他又不如卢风?
不过很可惜,他早就不是从前的他,这一点他早就不在意了,他在裴枕的注视下点了点头,开玩笑似的答应了:
“好吧,第二条是什么?”
裴枕:“......暂时还没想好。”
沈迟:“噢。”
沈迟嘴角扬起,师父针对他。
小神女视线一下在沈迟身上,一下又挪回裴枕身上,看的津津有味:“哇喔......”
裴枕点名:“小十九。”
小神女立马也坐端正,两根细小的胳膊杵在桌面,就是她的腿够不到凳子,两条软绵的小腿晃荡着悬在半空中,到她了,她大声回答:
“到!”
裴枕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他说:“小十九,你既然与我们同行,日后也需听我行事,不可以毫无规矩可言。”
自由散漫惯了的小神女一听,她拍桌奋起,据理力争:“凭什么呀!”
“老龙王好像要出关了。”裴枕平淡地说了这句话,小神女立马坐回去了,老实:
“我什么都听你的,河神哥哥,你别把我送回去。”
裴枕点头,浅笑盈盈:“这还差不多。”
小神女嘟嘴,沈迟的视线还是一刻不离裴枕,裴枕干脆忍了,他看了一下日头,现在还早,裴枕问:
“好了,昨日见到的那两位望月派的捉妖师呢?”
卢风:“他们去难民聚集的地方了,对了,师父,昨日的那个男人,乌音和乌鄞也把他送回去了。”
裴枕点头:“事不宜迟,我们也去看看,早点处理完这件事,我们也早点去坯都。”
毕竟坯都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
卢风起身,小神女就顺势坐在他的肩头上,他们两人走在前头,沈迟跟在裴枕身边。
众人出了院子,走了一会儿,街上的人声噪杂,乞巧节才过,即便是昨日出了点恐怖的事情,也掩盖不了喜庆的气氛,随处可见两两走在一起的有情男女。
裴枕看了沈迟一眼,问他:“沈迟,昨日是怎么回事?”
沈迟长长的眼睫毛扫下来,遮住了他眼底的思绪:“没什么。”
裴枕:“我昨日探查过你的丹田了。”
闻言,沈迟猛地抬头:“师父!”
裴枕淡淡道:“这么激动做什么,这六年里你做的很好,丹田比我想象的要长的大,说明这六年你努力用功了,这是好事。”
沈迟还没松口气,却听到裴枕转折说道:“不过,你昨日为什么会如此暴戾?若是我没有及时出现,你怕是会要了那人的命了。”
沈迟攥紧了手:“师父,因为,是他害的我的东西掉了。”
裴枕:“是什么东西?”
沈迟抿了抿唇:“......我的灯,上面写了愿望。”
“嗯?”裴枕疑惑:“什么愿望。”
沈迟别开脸 ,难得有些不自在:“不重要,师父。”
听他说不重要,裴枕这才不在意地点头:“往后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要再出现这种情况,灵气肆虐暴走,丹田不稳,这是很危险的行为,明白吗?”
沈迟低头,看上去像是真心实意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知道了,师父。”
裴枕稍微满意了点,很好,六年没见,沈迟还是很听他话的,不愧是他的好义子,好徒弟。
在赶来的路上,他也想过,凡人寿命短暂,如果沈迟和卢风都已经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没有去坯都,又或者不再认他这个师父了,他也是能理解的。
人和人的缘分就是这样,没有缔结契约,没有让天地大泽诸神见证过,轻易就会一拍两散,更何况凡人与神,本就只有一世的缘分。
但他没想到,他和沈迟的缘分会如奔腾不息的长河,出乎他意料的,绵延深长。
第73章
一行人到了地方, 乌音正在挨个地查看伤者的情况,近百来人挤在一起,窝棚里药味、汗臭味、伤口溃烂的和皮肉腐烂的味道相冲,裴枕圃一踏入这片地方, 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
乌音包好了一个伤者的胳膊, 嘱咐他这几日都不要挪动胳膊, 伤者感激地道谢。
乌音头上交叉绑着黑色的束额, 正值夏季, 她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水, 察觉有人来了,她匆忙看了一眼了, 惊喜得古朴色月牙耳坠在太阳底下晃了晃:
“沈迟, 你来了!”
裴枕若有所思地看了沈迟一眼, 沈迟面无表情,察觉他看向他,转头与他对视, 眼底带起一丝笑意:“师父?”
裴枕:“......”
乌鄞从里面走出,提醒乌音:“乌音, 不许无礼,人家师父在这里, 见到师父要先问好。”
乌音已经到他们面前了,她背着手,说了一声“裴公子好”, 又转向沈迟了,有一些羞赫:“你们怎么来了?”
沈迟挑眉:“来看看。”
乌音指了指在墙角的人,他们也在好奇地打量她们,乌音说道:“受伤的人里, 最大的是那位爷爷,今年七十五岁了,最小的还在襁褓当中。”
小神女咂舌:“还在襁褓当中都有碳化痕迹了!?”
乌音:“这个症状来的古怪,也不是传染的,倒像是......”
卢风:“是什么?”
乌音:“倒像是被人大规模毒害。”
小神女倒吸一口气:“谁会这么做啊?”
沈迟沉思:“有没有什么共同点?比如,他们喝的水?”
卢风:“是噢!是不是吃了同一个东西导致的?”
小神女:“水是最容易投毒的,该不会是有人蓄意在水里投毒吧?”
“我看倒不像是毒。”裴枕回想起昨日见到他碳化蔓延的速度极快,倒是有些诡异。
“依裴公子之见,那是什么呢?”乌鄞问道。
裴枕想说什么,又摇了摇头:“不好说。”
沈迟:“不急,再看看。”
到了屋内,他们又问了一些问题,中途柳姨回来,告知他们:“两个月前陆续开始出现这些症状,身体的某个部位出现塑料布一样的表面,然后就是黑色的焦痂,随着时间的推移,表面碳化的范围还会越来越大,直到......
整个人像活活被烧死一样面目全非,有的人甚至会变成灰烬,我实在是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也就几个人是这种情况,现在扩大到了百来号人,人数还在持续增多,只能请你们帮帮我们了。”
柳姨说完就要下跪,被卢风扶住了。
乌鄞蹙眉问:“朝廷没管这件事吗?”
柳姨下意识看了看门口,小声说道:“唉......朝廷若是管我们,就不会让我都集中住在这种地方了,皇后派的人只来过一次,就再也没管过我们......”
卢风一听,十分不理解:“什么?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置之不理?”
柳姨拭泪:“怕是......怕是把我们放弃了......”
“宫里那群戴着官帽的人哪会管我们的死活,”她鼻尖一酸,就要落泪:“依我看,他们是要我们自生自灭啊,可怜了我的儿啊,他还这么小,就要......”
柳姨哽咽着继续道:“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我们不想死啊,只能求求你们捉妖门派,看看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作祟,哪怕只给我们一点希望也好......”
闻者可怜,见着伤心落泪。
乌鄞叹了一口气,他说:“我们会尽力的。”
*
华灯初上,宅子里灯火通明。
宅院里又单独收拾出一间房给裴枕,等裴枕洗漱过后,他在房间里随意地研了研墨,而后拿起手里的一卷书仔细阅览上面的字。
不多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裴枕:“谁?”
门外响起来沈迟的声音:“师父,是我。”
裴枕的书桌正对着门口,有台阶,比其他地方高出来一点,裴枕下了桌塌,去开了门。
门外是沈迟,他见裴枕只身着一身雪白的里衣,他的视线上下扫动,喉咙瞬间发紧:
“师父,怎么穿的这么少......小心别着凉了。”
裴枕感受到他的贴心,一笑:“不碍事。”
沈迟跟在他身后进了屋,上台阶脱了鞋,宽大黑沉的檀木桌后,没有凳子,有地毯铺在地上,他们席地而坐。
见他在看书,沈迟凑上去主动帮他研墨,问他:“师父,白日的事情,你可有头绪?”
裴枕:“还没有,我没有在前日那个男人身上感受到妖气,应当不是妖。”
话音刚落,裴枕想起来当年在华阴县遇到狐妖的时候,起初他也是没有察觉到妖气,但是最后确实是妖怪所为。
他干净的眉眼里拢着烦躁。
现在这个年头,妖怪都会七十二变,各种乔装自己,而他此前沉睡了五百年,沉睡之前哪里遇到过这么多糟心繁杂的事情。
往往都是感知到妖气后把他们揪出来,而后直接一击毙命了,哪里像现在这样,遇到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疑心是妖鬼所为却没有证据。
裴枕不得不承认,现如今妖鬼也会与时俱进了,他这个神明所学的捉妖鬼的理论方法好像有点老套了。
于是他选择用书本武装自己,挑灯夜读,在藏书阁空间里挑挑拣拣,挑出一本天界最新编撰的《妖怪异志录》,开始学习。
里面收录了近千年来由各路神仙收服的大妖,还有很多妖怪的样貌、习性、攻击程度等记录,出自天界最为考究最爱学习的文昌仙君所书,可谓是十分的详尽。
裴枕看书看的很认真,沈迟来了后就坐在他的身边,也不做过多的打扰,一边研墨,一边打量他被烛光沁润的清冷眉眼。
这几年来他的个头猛涨,而裴枕还是六年前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化。
裴枕看书看的入迷,他左手持纸,右手执笔,看到有意思的妖和捉妖鬼的故事,还要拿蘸饱满墨水的笔轻轻在上面勾画,做重点标记。
沈迟侧脸打量他,裴枕对他毫不设防,看到有意思的地方,胸口微微靠向桌子的方位,腰弯了些,伏案写字,衣襟领口处空空往下掉了一点,有些空荡,修长的脖颈就这样暴露在了沈迟面前。
沈迟的目光顺着他弯曲弧度优美的脖颈流连下去,裴枕的里衣贴身,勾勒出他盈盈一握的细腰。
放在膝盖上的一只手动了动,宽厚的大掌虚虚抓握了一下,他漫不经心地想着,师父的腰,他好像确实可以一只手抓握住......
沈迟目光幽深,他的记忆里,那里也很软......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手心空空,他指甲刺进手心,用了点力,手背上的青筋勃发,沈迟的舌头抵了抵自己的牙根,有点不是很满足。
裴枕坐踞在书桌前,那是一个类似趴跪姿的姿势,臀部压在脚上。
或许都是男人,又是他的徒弟,临睡前裴枕没有在意那么多的繁文缛节,下身只穿着一件裘裤。
沈迟的目光扫视下去,裴枕白色轻薄的裘裤压在腿上,脚上没穿鞋,饱满的臀部抵足坐在光洁纤细的脚踝上,脚趾蜷曲,足尖泛红......
乌黑浓密的墨发尽数披在脑后,沈迟甚至可以看到他修长脊背的凹陷处。
不知道脱了衣服,又是何等的好风光.....
沈迟神色变幻,他把研磨的墨块一放,两只手撑在地上,往后一仰躺,又撑起一只腿踩在毯上,手搭在支起的膝盖上,挡住了一些视线,姿势随意又慵懒,他扫了眼自己的膝下,以裴枕的角度看不出来什么。
这时裴枕微微泛红的眼尾瞟过来,带着淡淡笑意问他:
“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沈迟声音低哑:“师父,你高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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