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小神女十分欢快地飘起来,冲在最前面道:“呜呼~我闻到桂花酿肉的香味了!”
桂花酿肉是小十九最喜欢吃的一道凡间菜。
裴枕从前也喜欢,但是现下他却推拒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啊?什么事啊河神哥哥。”小神女十分不解道。
就连卢风也道:“师父你不吃饭了吗?”
裴枕:“不吃了。”
沈迟看过来一眼,裴枕脸色冷峻,并不看他。毕竟昨天失态的人是沈迟,不是他。
“师父,晚上我去找你。”沈迟突然道。
裴枕猛地一窒:“不、不用了。”
沈迟没声了,卢风奇怪:“师父,你要修行吗?”
“对。”裴枕点头,补上一句:“你们都别来打扰。”
......
......
和他们道别之后,裴枕拾级而上,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有点累了,关上门。
和乌音乌鄞定下再次商议的时间在明天早上,左右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了,而且,他确实很久没有冥想过了。
裴枕脱下外袍,挂到木架上,而后上床开始冥想,这些日子情绪起伏过大,他要好好静一静才是。
*
翌日清晨。
裴枕拉开房门,旁边紧挨着的一扇房间也传来动静,裴枕偏头一看,是沈迟。
他似有所感,看过来,裴枕匆匆收回视线,沈迟想过来,走了几步,裴枕察觉到他的意图,后退一步,沈迟堪堪停在原地。
沈迟神情莫辨:“师父,你这是做什么?”
裴枕没回他话,面无表情地下了台阶。
沈迟站在原地,他深吸一口气,沈迟墨黑的瞳孔里云墨翻滚,胸口有些堵的发闷。
六年所受的苦楚回忆闪过心头,他忍了这么多年,甘愿承受妖气在他的经脉中冲撞,每每那些暴起的妖气都要将他撕碎,即便吐血,心脉绞痛下一瞬间就要爆体而亡,但他都忍下来了。
为的就是......
能等到师父回来。
沈迟站在屋檐底下的阴影里,飞檐四角有绿色的植被将屋顶上的一角缠绕包裹,绿油油的藤蔓垂下,随着风在空中飘荡,沈迟站在那片藤蔓边上,神情阴暗偏执,仿佛是藤蔓上那条潮湿阴暗爬行、在背地里不住偷窥的壁虎。
长廊之外,院子里阳光普照,小神女、乌音她们有说有笑,小神女站在桌子上转圈,鹅黄色的披帛飞舞,乌音拍手大笑,古朴的蓝色月形耳坠晃荡,额间交错绑至脑后的黑色抹额带飘起。
七彩的光圈穿过他们的发丝,阳光不烈,微风不燥,恰到好处的温暖,裴枕坐在中间,眉眼弯弯,笑的和煦。
他眼中带笑,不经意间抬头,视线猝不及防与沈迟对上,笑容一僵,神色顿时有些不自然了。
沈迟站在阴凉地,与他们格格不入,额前的碎发遮盖住了他的眉眼,也盖住了他抑制不住的阴凉狠辣,他的手攥紧了。
看来......那个东西,可以派上用场了。
他绝不许还有第二个六年......
他决不允许.....师父再离开他......
......
......
沈迟从廊上下来,落坐在裴枕身边,卢风自觉给他让了位置。
裴枕脸色冷淡,声音也比往日快了很多,想早点结束讨论。
“裴公子,这是开启法阵的功法。”
裴枕接过一份纸,上面写的详尽:“好。”
乌鄞环视众人道:“掌门说我们人少,没法摆八卦阵,只能试试四卦阵如何了,相比起八卦阵来说虽然风险更高,但在座的修为都不低,四卦阵也勉强可以一试。
四卦阵需要提前布阵,我与阿音还有一些东西需要准备,此阵复杂,我与阿音也从未绘过这么庞大的法阵,大约需要三天时间才能布好,我已告知柳姨于三日后,将这些伤民带到阵法当中,届时,我与阿音各执西南,东南一角,卢风与沈迟执西北,东北一角护阵,如何?”
小神女疑惑地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乌鄞笑道:“你是灵宠,此次行动复杂,恐怕没法参与。”
好嘛,被嫌弃了。小神女撇撇嘴,她多想向天高喊一声,她才不是那种低劣的灵宠呢!
“四卦阵不比八卦阵,阵法不稳,容易出事,小十九虽是灵宠,但是术法了得,她替我值东北角,我在阵外护阵。”沈迟说道。
乌音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四卦阵是怎么样的?”
“曾经拜读过。”
乌音和乌鄞皆是一惊:“什么!?”
四卦阵是望月派开创的阵法,也独属于望月派,向来只传授给本门弟子,沈迟怎么会知道?
“沈某不才,只不过遍阅群籍,通晓百书。”
沈迟勾唇:“你们望月派的书,我在虔阳时,恰巧,在地上捡到过,如果没记错的话……《望月派通普系图》下册,最后一页,记载了四卦阵的阵法及弊端。”
在地上捡的......
闻言,乌鄞和乌音抽了抽嘴角。
“沈公子好记忆,确实在最后一页,不过......”乌鄞温和道:“望月派内门弟子的书籍不得外传,更不允许外带,看来有人违背反了望月派门规,回去后我自将启禀掌门彻查,定严惩失书之人。”
沈迟:“乌鄞公子好做派。”
乌鄞颔首:“不及沈公子。”
沈迟凉凉地笑了。
用小神女守阵裴枕也没有意见,见他们如此,于是乌鄞调整了计划:“那就由小十九守东北角,裴公子,我们会为你佐阵,输送内力,你只管将冤魂召唤出来,向他们问话即可。
而沈迟则守在阵外,守着我们所有人,一旦外界有任何风吹草动,请务必及时提醒,若是阵法失败了,也请将我们几人救出。”
听到乌音和乌鄞终于要用她了,小神女得意洋洋道:“那好吧,我就勉强帮你执阵了,我们四个人护着裴公子,沈迟再护着我们四个人,如此一来,就绝对不会再出问题了!”
卢风也赞同:“对,这样就很安全了,肯定万无一失。”
沈迟点头:“可以。”
裴枕道:“还有什么事吗?”
乌鄞微微一笑:“没有了。”
裴枕有些疲倦了,他起身:“那我先回房了。”
却不料,他的胳膊被人抓住了。
“等等,”沈迟拉住他,抬头,笑意不达眼底:“师父,天气这么好,不再坐坐吗?”
裴枕徒然心生不适,他将他握在他胳膊上的手拿来,只可惜焊如铁掌,于是他用了点力气,一根一根手指掰开了:
“......不了。”
“师父......你是不是在躲......”
不能说!裴枕眼疾手快地捂住了沈迟的嘴,沈迟歪头,眼眸微亮:
“唔?”
“怎么了?”乌音问。
不能......不能被别人知道……
裴枕有些紧张,道:“......没事。”
沈迟眯眼,在众人的视线中,隐蔽地舔了一下裴枕的手心。
咸湿的。
第98章
师父在害怕......怕他说出来吗?
都紧张的出汗了呢。沈迟愉悦一笑, 气息拂在裴枕的手心上。
裴枕忍住甩开他的冲动,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大有他敢乱说就将他劈了的凶神恶煞,把手放开了, 沈迟又笑了。
乌音疑惑地看着他们, 道:“沈迟, 你刚刚想说什么?”
“我想说......”沈迟肆意地一勾唇, 盯着裴枕的眼睛, 话音一转:“没什么。”
裴枕收回视线, 冷冷地拂袖而去。
一时间,所有人都察觉到沈迟和裴枕之间似乎有一丝微妙的不对劲, 小神女回想了一下, 他们两人相比起之前, 好像河神今天有点格外冷淡了。
难不成,吵架了?
*
裴枕回去的时候,手蹭在衣袖上, 那上面的触感仿佛一直都在,让他觉得有点难以言喻的烦躁。
恶心?倒也说不上......
就是, 有一点酥酥麻麻的感觉......
心跳也有点快。
是因为,他走太快了。
哦, 对了,门还没关。
裴枕深呼吸一口气,手搭上门框, 木门还算结实,转动的时候不会发出什么声音,就是在门堪堪将要关上的时候,一只手掌心竖着, 从外面伸进来,曲着指关节,抓住了门框。
心跳徒然跳慢了一拍,阳光从门缝里照进来,细长的光线在裴枕的脸上闪过,而后大片铺泻开来,裴枕眯了眯眼,光线刺眼,那人背着光,有些看不清......
有一个人,与他隔着一道门槛,逆着光,站在门口。
那个人的身影起先黑着,而后才逐渐清晰,身形高大挺拔,额前碎发随着他拍门的姿势而垂落,神情莫辨,衣领翻折,单手撑在腰间,看上去懒散又随意,他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闹够了吗?”
裴枕:“......”
到底是谁在闹?
还有没有天理了。
裴枕冷着脸:“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是说......”
沈迟踏入屋内,把裴枕逼的节节后退,他背着手将门关上。
室内的光线骤然昏暗,沈迟的身影压下来,裴枕戒备地后退一步:“你要干什么?”
闻言,沈迟歪了歪头:“不干什么啊,就是想和师父说说话。”
他身高腿长,步子迈的及其优雅好看,慢慢悠悠,观赏性十足,偏偏裴枕被他逼的后退几步,脚后跟在地面挪蹭着倒退,有些毛骨悚然,满是抗拒戒备的姿态。
饶是任何人遇到这样的囧境也该明白他是什么态度,也该放过他了。
可偏偏他遇到的那个人是沈迟,他偏不停,一步一步,饶有兴致地,像是在逗猫,碰他的尾巴,看着他慌张地躲来躲去,始终不踩住他。
“你......”裴枕的脸色瞬间难看,后退的步伐停住了,气急了:“你给我滚!”
一丝察觉不到的紧张......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被人逼迫到如此地步,但是这个人甚至都不是神仙。
“师父,你在躲我?”沈迟停住脚步。
那种压迫感终于消失了,裴枕偏过脸不看他,只觉得可笑:“你有什么好躲的?”
沈迟看着他冷白的脸,以及......装腔作势的模样。沈迟饶有兴致地弯腰凑近了:
“那你为什么......这么怕我?”
裴枕:“......”
双方都知道是一回事,但是直接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根本没有想过沈迟会就这样,仗着没有外人,毫无忌惮、没有丝毫顾忌地点明。
这和欺负他有什么区别?
理直气壮到让裴枕都怀疑,是不是他听错了,这个人的脸皮怎么可以这么厚?仿佛前几天强迫他的人不是他 ,居然还有脸来问他为什么怕他?
裴枕浑身发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怎么不知道,沈迟......你如今连脸都不要了?”
“这就不要脸了?”沈迟笑的发邪,无端让裴枕生出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师父,我还可以再不要脸一点,你要不要听听看?”
“住口,孽畜!”
“师父,我喜欢你。”
裴枕:“......”
裴枕猝然瞪大了双眼,一双丹凤眼眼尾上扬,满是震惊,好久、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却变调了:
“你敢?”
沈迟盯着他的眼睛,残忍而坚定,一字一句道:“裴枕,你听好了,我不会尊敬你,不会爱戴你,更不会孝敬你。”
“我喜欢你。”
他俯身凑近,看着他:“我要你,眼里只能容纳我一人,我的河神,我要你......永远看着我,永远陪在我的身边,我要你做我的妻子,做我,唯一的道侣。”
什么!?
荒唐!
裴枕仓皇地摇头,简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一会儿,眼中的复杂情绪倾数被冰雪覆盖,他念着那几个词,觉得无比可笑:
“妻子……道侣......呵……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裴枕与他对视:“你给我死了这条心,绝无可能。”
瓢泼冷水泼下来,被拒绝的彻底,沈迟怔愣了一下。
裴枕深吸一口气:“你既对我怀揣不轨,你我二人便生嫌隙,待处理完这件事情,你不需要同我一起去坯都了,我们就此别过,相忘于江湖,我自会同卢风说明。”
沈迟声音很轻:“你说什么?”
裴枕有了怒意:“我说,我不喜欢你,我从来只将你看作是我的徒弟,如今是这样,今后也是这样,我决不会爱你!不可能!”
裴枕斥责:“你听清楚了吗?”
沈迟走了前几步,彻底拉近他们两人的距离,仅有一步之遥他就能抱到他了,沈迟道:“为什么?”
“别过来!”
裴枕拔下他的发簪,霎时间,泼墨的秀发倾数落下,他将尾端握在手上,尖端抵着沈迟的脖颈,只差一寸,就能划伤他的喉咙,声音哑了:“出去。”
沈迟怔住,他凉凉一笑,声音很轻:“师父,你赶我走?”
裴枕浑身都炸了:“出去!”
沈迟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胸口处开始钝痛,似乎被人拿在手上狠狠一捏,丹田处压制的妖气隐约有暴虐的势头。
沈迟忽然喉头一紧,嘴角有殷红渗出,而后暗红色的血便如同断了线的血珠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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