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承渊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不是世人眼中浩然清正,忧心天下苍生的正道魁首。
他的私心重欲,只为了一人而存。
……
祈怀月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久到好像他想要醒来,也被一种极为沉重的力量强行压在秘境中。
直到他在秘境里,看见了风尊的身影。
淡蓝如天际的湖泊旁,林荫茂密,淡金色的阳光投下,如同世外仙境。
白衣如仙的风尊似乎在湖边闲静垂钓,察觉到祈怀月的目光,他平静说道。
“来看看我今日钓的是什么鱼吧。”
祈怀月觉得脑中昏昏沉沉的,他本能地顺着风尊的话语,来到男人身边。
仅存的一丝理智让他在昏沉中下意识问出。
“我现在……是不是你搞的鬼?”
风尊的指尖不知何时向他伸来,祈怀月想要向后躲,但是男人的指尖如同无物般,还是落在他脸颊上,然而风尊指尖传递来的几分凉意,却吹散了他神智的几分昏沉。
“这次不是,是你师尊不想让你醒过来。”
风尊似乎有几分兴致缺缺,却没有祈怀月之前看的这么或是癫狂,或是游戏人间的倨傲模样。
他似乎是在专心看着自己。
祈怀月能感觉到风尊的目光,仿佛落在他身上,然而无论他怎么去记忆,都只觉得风尊的面目模糊。
“不可能。”
祈怀月下意识地反驳所有人说他师尊坏话的言论。
而男人,仿佛被祈怀月这幅无条件护犊子的模样逗得笑出来了。
“为什么不可能?你就这么信任你师尊?”
不知道是不是祈怀月错觉,男人轻飘飘的话语末尾,似乎带着淡淡的几分不甘和挑拨意味。
而在这个正邪莫辨的残魂面前,祈怀月本来应该有几分敬畏,却在对待风尊的时候,不知为何提不起太多害怕。
“我不相信我师尊,难不成相信你吗?”
话一说出口,祈怀月就有了几分可能要得罪人的预感。
果然,风尊声音里的淡淡笑意消失得荡然无存。
“为什么不能相信我?我有何处,不值得人相信吗?”
祈怀月恍惚中有一种他仿佛不是和危险大人物谈话,而是在和一个小孩子较劲的错觉。
他收声不言,懒得和风尊在这个显而易见的话题上争论下去。
然而风尊仿佛不依不挠了起来,男人陡然冷淡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
“你不说的话,可就别想醒过来了。到时,若是你师尊出了什么岔子……”
祈怀月的心跳突然停跳了一拍。
为什么风尊会拿师尊出事来威胁他?
不对,师尊一个大乘期修者,怎么可能会出事?
而且就算师尊真的遇见了处置不了的麻烦,他清醒又有什么用?
虽然有再多合理不过的逻辑,足以让祈怀月反击风尊这句问话。
然而祈怀月却不敢拿师尊的安危,赌风尊没有撒谎的万分之一的可能。
“师尊遇见了什么?我清醒了才能救他?我要怎么救他?”
然而他一连串的问题,却换来风尊仿佛感觉到乏味的沉闷回答。
“看来,你果真很喜欢他。”
没等祈怀月再问,风尊就让祈怀月看向了他的吊桶。
两条一白一黑,头顶上有着银色小角,如同游龙,也更似凶煞般的两股气旋在木桶中盘旋。
白色的游龙似的气旋体型更大,仿佛碾压般地要将黑色游龙似的气旋吞没。
风尊突然问道。
“你更喜欢哪一条?”
祈怀月心中一惊,他总觉得风尊的问题似乎冥冥中有着他读不懂的深意。
一白一黑盘旋的两道气息?
难不成,风尊指的是他师尊在和魔修战斗?
能让师尊陷入危险的——
祈怀月脑海中突然撞进一个名字。
蔺元魔?!
难道,风尊刚刚说的危险,和蔺元魔有关?
祈怀月的言行突然谨慎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看向风尊,询问道。
“前辈,可能给些提示?”
然而风尊冷笑一声,突然说些他听不懂的怪话。
“……虽然都是他,可我这个人,最不喜欢成人之美。”
第84章
风尊又在发什么疯?
祈怀月皱眉还想问,“前辈……”
然而风尊淡淡打断了他的问话。
“如果你选择让‘正’活下来,你师尊或许会平平安安地陪你到……终末,”风尊顿了顿,“但他将永世不能飞升,半途心魔缠身而死,也是未知之数。”
祈怀月听得呼吸一窒,如果不是清楚风尊说的不是诅咒,而是可能成真的事实,他简直打断风尊此刻仿佛预言般说着师尊命运不详的话语。
风尊继续说着,“可若你选择让‘魔’活下来……”
风尊似乎在看着他,嗓音中带着淡淡的,让祈怀月发寒的笑意。
“你师尊或许能成功飞升,可是,那时候的诸承渊,或许已经不是你的师尊了。”
祈怀月感觉自己仿佛在听一个恐怖的鬼故事。
什么叫做飞升后的师尊,可能不是他的师尊了?
难不成,蔺元魔还能在师尊身上动什么手脚?
这一刻,祈怀月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类似于夺舍飞升的阴谋论,他几乎下意识就要开口,选择让“正”活下来。
可话到嘴边,祈怀月突然清醒了过来。
为什么风尊让他做抉择?
即使风尊说的都是真的,可他有什么资格做师尊的决定?
“前辈,难道……”
风尊直接道,“叫我风尊。”
“风尊……”
风尊似乎有些许不满,“语气再温柔些,用你喊他师尊的声音。”
祈怀月几乎想要翻个白眼。
风尊难不成是中了邪不成?怎么连个喊称呼的语气都要纠正?
“风尊,难道你恢复了记忆?”
祈怀月刻意柔声问道。
猝不及防的,风尊的指尖,似乎再度轻轻落在了他的脸上。
“云伊……”
男人呢喃道,轻声中带着连风尊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珍爱和怀念。
祈怀月被风尊这句话吓了一大跳。
他在魔宫里被蔺元魔残魂认成是折白,就已经够离谱了。
怎么风尊也跟着认错人,叫他云伊?
难不成他长了一张修真界疯子大能们白月光的同款脸?
如果不是有着清晰的地球上普通人的记忆,祈怀月简直快要被这一个个认错人的大佬带歪,也忍不住生出怀疑自己是折白,或者什么云伊的阴谋论了。
不过这是不存在的,修真界和他的地球就算都有灵魂和地府,他的魂也不可能跨界投胎吧?
心里默默吐槽着,祈怀月此刻面无表情,忍住想把风尊的手拍下来的欲望开口。
“风尊前辈,摸够了的话,可以把你回想起的记忆,还有为什么让我这么选的缘由告诉我吗?”
然而风尊就如同受了什么大刺激一样,松开原本轻捧着他面孔的手,踉跄往后退了几步。
男人此刻的形容狼狈,如同是斩断了世间所有的联系,最终下了决定的落魄失意,游荡在虚空的残魂。
风尊身上涌现出前所未有的浓烈魔气,飓风狂狼般的气息似乎要将这片世界撕碎。
刚刚还是世外桃源般的仙境景象,瞬间被滔天魔气灼烧着,将树荫湖泊摧毁成黑焦一片。
只有祈怀月脚下之地,才是被小心隔存出的一片净土。
漆黑滔天的魔气中,风尊沙哑地笑了两声,笑声嘶哑干涩,这一幕如同魔神降临的场景,让人心中发寒。
然而风尊的魂魄,却似乎淡薄了许多。
刚刚白衣如仙,此刻白衣如魔神般的修者,答非所问着喃喃。
“我知道,你还是会选‘正’……云伊,我早该料到的……你果然还是不会……选择我……”
祈怀月被风尊竟然是魔修,还有眼前的恐怖景象吓得完全愣住了。
虽然不知道风尊为什么没有伤害他,可他冥冥中感觉到一种极度危险感。
祈怀月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风尊,云伊,云伊如果看见您这样,一定会难过的……您先冷静一下……”
祈怀月干巴巴地说着。
可说完之后,他就后悔了,他觉得他的这番劝说苍白而没有丝毫力度,而且风尊一旦知道了,他不是云伊,岂不是会迁怒到他身上?
然而风尊就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男人冰冷的手似乎再度贴上他的面颊,朦胧面容中赤红如魔的瞳眸,如同渴求地望着沙漠中最后的一片水源。
“……云伊,你真的……会为我难过吗?”
祈怀月小鸡啄米似地猛地点点头,心中连忙致歉。
能被这样的疯子大能看中的人,应该不会在意他这为了保命的一点点冒犯吧。
刚刚的飓风狂狼,滔天魔气,如同一卷凝固的画卷,整个世界都就此静止。
风尊死死地看着眼前少年的面容。
他的云伊,他的云伊,当年也是这么注视着他,然后在他怀中,在他怀中……?!
整个世界终于在风尊如同狂风巨浪,难以抵御的灭世威压下,如同齑粉般粉碎殆尽。
当祈怀月睁开眼时,仍能记起风尊癫狂入魔般通红,死死而渴望地凝视他的瞳眸。
死里逃生的喜悦过后,祈怀月一拍大腿。
他还没问清楚风尊刚刚让他做的选择是什么意思呢?
罢了,风尊是个魔修,或许和蔺元魔有不小的牵连,他的疯言疯语,或许就像蔺元魔一样,只是精神病人受了过大刺激的一时呓语。
然而祈怀月还是放心不下,他扫视了一下寂静的房间,发现师尊不在,当机立断就要去找师尊。
然而当他的手要触碰到房门时,一种如同他当初谈及风尊被禁言的虚弱无力感,突然让他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后退之后,他的身体就没有了那种怪异感觉。
祈怀月难以置信地用微弱的神识扫视着自己的身体。
难道,是师尊临走前用大道灵则给他下了禁锢,不准他踏出房?
可师尊为什么要这样做?
难不成是外面发生了什么极其凶险的事情?!
回忆起风尊刚刚在幻境中提及的内容,祈怀月心情激荡后,一点点让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是师尊也难以解决的难题,他这个通窍期的小修士有什么地方能帮得上忙的?
如果他刚刚信了风尊的话,鲁莽地跑了出去,反而可能成为需要师尊搭救的猪队友,给师尊添更多麻烦。
倒不如他安静地呆在房间里,或许这才是不给师尊添上更多麻烦的最好方法。
冷静下来后,祈怀月虽然还是有几分坐卧难安,却还是定了定心,准备等师尊回来,再问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就在这时,他听到外界发出的轻微跑动声响。
有人,在被追杀?
祈怀月来到窗边,他早早就发现了自己头顶如影随形,并且没有吸取他体内灵力的漂浮中的镇云鼎,因此并不担心来客可能伤到他。
因此就用了“明视术”,一种能让人隔着障碍看清障碍外场景的法术,看向了窗外。
他的修为到底还是太低,明视术的视野格外低矮,只能看清楚外界漆黑夜色中,一个穿着黑衣,逃跑的步伐不稳的修者,似乎被什么快速跳跃着的东西,追逃着的场景。
等等,这个身形,这种衣袍,这种脚步……
祈怀月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人该不会是谢越和吧?
追着谢越和跑的那东西,该不会是从魔渊里跑出来的魔物吧?
想到正浩门靠近的魔渊,还有师尊消失不见,以及给他下的禁制,祈怀月隐隐摸到了事情的真相。
如果说其他人被魔物追逃,他还有些犹豫,那么谢越和他是必须救的。
不说谢越和秘境里帮过他,而且出秘境时帮他抓出害人凶手的事情,就是谢越和假如真的逃不过入魔的命运,他也必须得是那个第一时间捅谢越和一剑,不能让谢越和长成日后为患人间魔子的人啊!
当然,如果能救还是得救,救不了再考虑给谢越和一剑痛快,以除后患的事情。
祈怀月从房间里果断出声。
“谢越和,快进来房间,我在这里!”
按照祈怀月的预想,师尊固然可能给他设下不准出房间的禁制,但应该不会阻挡无辜之人进入此处避难。
而听到祈怀月的声音,谢越和原本朝着别处的身形一顿,即使冒着耽搁几秒,被身后魔物追上的危险,也毫不犹豫地朝着祈怀月的声响发出的房间跑去。
然而一声沉重得如同撞到铜墙铁壁上的闷响声之后,谢越和的身体终于不堪受创地跪倒在房门面前。
用“明视术”看着外界的祈怀月,也呆住了。
什么?
为什么谢越和进不了房间?!
那他刚刚的举动,不是相当于把谢越和最后的一点生机都断绝了吗?
看着谢越和身后的魔物即将追上,祈怀月也急了。
他调动着身上的灵力,想要争夺过镇云分鼎的操控权。
哪怕让镇云分鼎挪移开一点,连带着庇护外面的谢越和一会儿,或许也能撑到修者赶来,把魔物赶走啊!
然而他的努力,如同微弱之力,试图撼动擎天之柱一样毫无作用。
镇云分鼎始终牢牢地如同固定在他头上三寸之上,不肯移开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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