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因为,”他声音陡然放得很轻,自己还笑了下,“喜欢吧。”
过了二十岁的年纪,再谈喜欢、热爱都显得有些矫情。那么张扬的词汇应该独属于十八岁报志愿的夏天。
许言在无人看见的被窝深处,无声地蜷了下脚趾。
但事实就是这样。
“我小时候家里管得严,写完作业就喜欢爬上天台看天空,坐着能看一整天。”潘煜听得太认真了,他忍不住多说了句,“高中的时候,我还参加过选飞,但最后测试的时候被刷下来了。”
高中的时候,成绩好,许言也是众星捧月、翩然骄傲。
时间隔得太久远,他已经记不得当初的心情,也忘了是否有过遗憾。但现在多少是有点惋惜,他本可以跟潘煜认识得更早,如果自己能再争气些。
他朝潘煜看了眼,没想到小崽子比他还要气愤。
“那肯定是测试的机器不标准。”
“……”
潘煜捏了捏他的食指,卖弄着自己会得不多的成语,长吁短叹,格外可惜:“命运不公,阴差阳错。”
许言看他一眼,笑得无奈又偏爱。
“…两位,”邝成不得不出声,他从未有哪一刻觉得自己如此多余过,“真是抱歉,我还在喘气。”
潘煜“啧”了声,更觉他多余了。
邝成怎么还能坐在凳子上呢?
他配吗?这是许主任说给他听的过往。
许言继续:“高考结束后,我去成都旅游,住在武侯区,挨着地铁口,每次进出站都能看见低空飞行的航班。”
阳光不刺眼的傍晚,他能停下来看好久,是真的百看不厌。
直到今天,许言也很难说清自己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或许是因为天空足够广阔,能容纳所有过火的自由;也可能只是因为高考之后的他是自由的,所以更愿意奔赴远大的广阔。
“之前下白班的时候我都会含根烟,走一段,有晚风,也有天空。”
所以还能坚持。
也幸好还能坚持。
潘煜很能感同身受,因为他也极其地热爱天空。那种心上人跟自己心跳共振的感觉使得他内心澎湃,整个人都要飘起来。
邝成微皱了下眉头,若有所思。
潘煜怜悯地看了眼邝成,这种奇妙的感觉,他肯定不曾拥有。
“你知道为什么之前下班的时候许主任都会走一段吗?”
邝成看他宛如在看一个听不懂人话的傻子,答案不都在题面上吗?
“总不能是因为你吧?”毕竟是金主,邝成努力地压了压自己的语调,力争语气不那么嘲讽。
“答对。”
邝成:“???”
“因为我现在每天都会接他下班,所以他就不用再一个人走路。”怕邝成不明白,潘煜又换了种表达,“也就是说我会陪他一起等落日、追晚风、看天空,最后一起再回家…你能听懂吗?”
邝成看他两秒,起身走了。
妈的。
屎难不难吃不知道,钱是真他妈的难赚。
几乎是在他出门的瞬间,门口的助理就凑了上来,声音放得很低。
“刚刚容总给您打电话了。”
“知道了,”邝成瞥了眼紧闭的房门,朝自己的房间走去,“手机给我。”
—
明亮的电灯泡终于走了,感天动地,潘煜迫不及待凑近,轻嗅许言颈边,黏黏糊糊。
“许主任,你饿不饿?”
“不饿。”
许言就是头猪,也没有吃完睡,睡醒就吃的。
潘煜嘴唇厮磨他的脖颈,一个接一个吻落下,不依不饶:“真不饿吗?”
闹人。
许言扬眉,掀了角被子:“让开。”
他现在不想吃饭,只想解决下生理问题。
潘煜其实想陪他进去来着,但许主任没同意,所以被很无情地关在了外面。
许言洗完手,一出来就遇见个门神,屈指朝他脸上弹了弹水,没什么办法地笑了下:“怎么这么黏人。”
潘煜也笑,笑意很浅,只又问了下他饿不饿。
“……”许言有理由怀疑潘煜是想借机灌他喝药,因此格外警戒地上下审视他,很快发觉不对。
“出什么事了吗?”许言伸手捏他下巴,眉眼含笑,笑意温柔,“还是谁欺负我们小潘机长了?心情不好?”
“没有,我今天很高兴,”潘煜手从他身后绕过去,不断凑近,含着他的嘴唇,低低开口,“许主任,生日快乐。”
许言微微歪头,看了他两秒:“...谢谢?”
潘煜睫毛下扫半瞬又升上,没反应过来。
许言笑了下,没再逗小孩儿:“谁跟你说的?赵赫?”
“不是,是阿姨刚刚打电话了,”潘煜手往兜里掏了掏,把手机递了过去,略心虚地解释,“我还不小心挂过一次。”
“没关系,”许言语气平平,“他们经常挂我电话。”
潘煜:“。”
他听不出许言是在好心安慰他还是仅仅在单纯地逗他玩。
许主任总有一本正经说冷笑话的能力。
还,怪让人喜欢的。
潘煜眼睛又开始不值钱地盯着人看,手指恨不得用502粘在许言指缝间,听他跟家里人打电话。
杨秀忙着盘饺子馅,许国海接的电话。父子两话不投机,但因为今天日子好,勉强能撑着尬聊两句。但也只有两句,统共没两分钟就结束了这通双方都略折磨的电话。
挂断电话,许言盯着自动跳转的通话页面,意外发现上一次的通话时间足足有十几分钟。
许言蹙眉:“我爸妈问你什么了?怎么聊那么久?”
受欺负了?
许国海什么样,许言再清楚不过。
潘煜摇头:“什么都没问。”
事实上,许国海跟杨秀都没能摸到开口问话的机会。
许言认真看他,见他的神情不似作假。
“那怎么不高兴?” 他伸手将潘煜的两瓣儿嘴唇捏在一起, “瞧委屈的,都能挂油壶了。”
他不委屈,许言才委屈。
潘煜低头,把他兜在怀里,声音闷闷。
“我追你,太不上心了。”
许言不知道潘煜从哪儿得来的结论。
别人追人是题海战术,小潘机长是人海战术,能有丝分裂成无数个个体,几乎要将他的生活占满。
热闹、炙热。
“因为生日?”许言随随便便猜了下。
笨熊不说话。
“这么矫情啊。”
许言笑了下,拿他很没办法。
“冤不冤?我生日本来也没几个人知道。”
早年为了上学方便,许国海给许言上户口的时候耍了个心思,以至于朋友或者同事都以为他的生日是在年节上。
别说是朋友和同事,就是跟他相处了十几年的发小李山都坚定地认为他的生日是在岁末年前,每次拜年前都要给他额外再发一次“生日快乐”。
坚持不懈,感人至深,深信不疑。
“我应该知道的。”
“你现在已经知道了。”
小崽子不能哄,越哄越矫情。
许言不想跟他再谈这个,再聊真得起鸡皮疙瘩。
太娇了。
他其实上高中后就已经不怎么过生日了。
“小潘机长,你其实已经送了我一份算是不错的生日礼物。”他迎着潘煜不解的神色,眼神轻佻,很坏地笑了下,“虽然真的很生疏。”
潘煜呆了两秒,直到许言的目光越来越向下,越来越放肆。
他错步后退,莫名紧了紧,但很快又倒在许言肩膀上,试图盖住他的目光,轻轻叹气。
“许主任,别勾我了。”
许言就笑,天生的坏心眼。
最后,坏心眼的人得到了一碗更生疏的素面。
很难吃。
但作为“惩罚”,他吃得很干净。
第69章
潘煜第一天没回来, 潘爹还能安慰自己是孩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
但这都第二天早上了,潘崽高低得回来看看他们吧?
潘爹迫不及待地给潘煜打了电话, 很委婉地问他有没有回家吃早饭的打算。
“...”潘煜看了眼时间, 将将七点, “我中午回去。”
“好好好。”
有确切时间就好。
潘爹心情轻松许多, 问了几句潘煜中午想吃什么。随后, 他话锋一转。
“你朋友呢?他喜欢吃什么?”
潘煜下意识巡视房间, 许主任正在洗漱。
“他不一定会来,“潘煜压低声音,稍显沮丧, “我没有做得很好。”
他明明白白地把他们的关系摆给家里,堂而皇之地展示自己的被动和下位。
潘爹沉吟,片刻后,又笑了,像是开玩笑。
“哪儿不好了?谁说的?那么高的要求。”
“我自己说的,”潘煜真心实意, “跟爸比, 我做得很糟糕。”
潘爹不管在外面风评如何,但是对容婉、对他们都是没说的。
潘爹嘴角微微扬起:“潘崽,我跟你妈妈是非常真诚地邀请他来家里吃饭。我们没有为难他的意思,仅仅是作为你的家里人对你远道而来、相交甚笃的亲密朋友表示的欢迎和尊重。”
“如果他不太方便或者有事情冲突的话, 也没有关系。这是很正常的, 家里确实没有提前相邀。但是你要把我跟你妈妈的欢迎转达到位。”
潘爹说话是真好听,但潘煜底线坚定。
“他跟你们一样都很担心我,连着几天没休息好,夜里还在发烧。”潘煜很认真, “我会转达你们的邀请,但就算他想去,我也不建议他去。”
潘爹表示理解:“身体最重要,让他注意休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告诉我们。”
“好。”
挂了电话,潘煜走到洗手间,半靠着门框,看许言刮胡子。
许言透过镜子看他,稍许有些下不去手:“有事吗?没事出去。”
“有啊,”潘煜走近,“我想看着你。”
“腻歪。”
许言潦草刮了不甚明显的下巴,很快用凉水冲洗面部,没什么情绪地评价。
潘煜闷笑了声,给他递纸巾。
许言随意擦了两下,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怎么了?”
两人距离本来就近,潘煜甚至都不用大跨步,轻轻一迈,两人距离就瞬成缩成袖口摩擦。
“给你刮胡子。”许言拿了个一次性的刮胡刀,并没有拆包装,只是抵住他下巴,侧头瞧着,“怕不怕?”
“不怕,”潘煜凑近,轻轻吹了下他的刘海儿,笑得放肆,“你可以尽情地把我打扮成你喜欢的样子。”
“那就算了,”潘煜是个很注重自我卫生的人,胡茬并不突出,许言收回刮胡刀,隔着塑料袋转了下,“你什么样儿我没见过?”
“什么样儿我不喜欢?”
“喜欢,我知道的,许主任最喜欢我了。”潘煜笑意更甚,“我也喜欢许主任在我身上为非作歹的样子。”
小崽子。
“过来,”许言神色如常,耳后被灯光照得微微泛红,再清冷的声音也似染了抹情,“坐这。”
高大的人影先是投到他身上,紧紧包裹着他,密不可分,复又拉长远离,投到地上、墙上,泛黄灯光所照出的空间都遍布着他的气息。
许言的手指很凉,却阻不住潘煜盯着他看向他的视线。
扰人。
许言单手托了他脖子,刮胡刀划过他下巴:“闭眼。”
潘煜眼睛闭上一瞬,又很快睁开:“许主任,我爸妈想邀请你回家吃饭。”
“哗——”
许言动作一停,拇指刮了下灰渣,仔细看了下:“破皮了。”
潘煜摸了把:“没事。”
一次性刮胡刀本就不好用,他有时候也会弄破皮。
“...哦。”
许言捏着刮胡刀,手指搭在他的脖颈处,能摸到他的脉搏,也能感受着自己的心跳。他刀下的潘煜正乖乖地坐好,没有丝毫的害怕或不耐,只是笑着继续等着自己的操作。
许言借着光,垂眸继续,又颠三倒四地想起自己应该换个刮胡刀,倏忽停下。
他提了口气:“你刚说什么?”
“我爸妈想见你,你想见他们吗?“
许言不答反问:“今天吗?”
“嗯,”潘煜已经觉得不对,抓着他的衣角,精准补充,“中午。”
许言颔首:“知道了。”
随后,他丢开潘煜勾连自己衣角的手,把刮胡刀立在了他手心,转身走出去收拾。
潘煜追上去:“今天风很大,你体温刚降下去,是可以不…”
“去。”
许言已经开始换衣服了。
为什么不去?
潘煜爸妈想见他,别说是今天大风,就是下冰雹他都会去。
没听说过去岳家摆架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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