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橖想到这儿,也在跟着傻笑。
“宝贝,怎么醒了也不叫我一声啊……在笑什么呢,笑得这么可爱?……居然又在看这个?”细腰突然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搂住,睡得一头乱毛的戚枕檀把下巴往喻橖肩头亲昵地蹭了蹭,“我操,多丢人啊,快别看了……!”他跟着瞄了一眼,当即害臊得不行,耳朵红着,打算伸爪把日记本合上。
喻橖立马把日记本拿远,不让他够着:“还没看完呢!你那时候多乖啊,花——季——纯——情——少——男。”他白皙的面颊红扑扑的,沉峻的表情带了丝俏皮的狡黠,看得戚枕檀心神一漾。
就听喻橖补充道:“可惜壳子里头的芯儿是黄的。”
戚枕檀故意不开心地噘嘴,挤眉弄眼着装腔作势地说:“讨厌,人家只会对喻先生这样嘛——!”说着还撒娇地来回扭肩。
喻橖好笑地去揪他,被他一把抱在怀里摸进衣内挠痒痒。
“哈哈哈……戚枕檀你松手……”
“说‘老公我爱你’我就放过你。”戚枕檀在他耳边低声道。
“想得倒挺美……唔……哈哈哈哈……你、你别挠我腰!哈哈哈救命……戚枕檀你个混球!我快喘不上气了!……老公!老公我求饶!”
“喊老公什么?”戚枕檀立刻停手。
“……我爱你。”
喻橖侧头含笑和他对视,眼角因为长时间笑而闪着泪花泛起了红。
蓦地,两人纷纷静了下来,彼此的嘴唇碰到一起,轻轻接了个吻。
“枕檀,时间快到了,你该出发了。”喻橖一边和他收好保险箱,一边提醒他。
戚枕檀脸上温柔又愉悦的神色登时一垮。
喻橖对着镜子拿起梳子为他梳头:“怎么这个表情?例行家族集会,你总归是要去的。去年我们去领证,让你都缺席了,今年可不能再这样了。”
每年这天,戚家的几个旁支会来主宅一聚。说是集会,也就是在一起吃个便饭,联络联络感情。戚家老太爷年轻时风流,也诞下了不少子嗣,每逢这天,主宅里必是热闹不断。就连一些和戚枕檀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也会出现在现场。
喻橖同戚枕檀几年前去过一次——也就是他们决定向双方家庭正式出柜那年,却被戚老太爷当众羞辱,骂“断子绝孙的东西”“不知廉耻的狐媚子”“喜欢被男人干的贱货”,种种言辞不堪入耳。
众目睽睽、屏气噤声之下,戚枕檀当即就想往老爷子身上冲动行事,被喻橖眼疾手快地拼死拦下。老太爷见孙子为了个男人跟自己公然作对,气得急火攻心,愤然指斥。
戚枕檀那时怒意横生,勃然暴发,撂下狠话:“你们当中任何一个,都没有资格肆意羞辱和伤害我的爱人!我倒要让你们看看,今后整个戚家,究竟是谁来做主!”
他成年后原本想要挣脱家族的束缚,却为了保住爱人的尊严,毅然决然选择了夺权之争。十八岁起培养的势力原本只是想当做保护自己的盔甲,却不想,成了他逐步走上第一把交椅的锋锐利器。
喻橖自那之后鲜少再随戚枕檀到主宅去,去了也只是看望一眼张妈,中途还会悄悄问爱人:“老人家……不在吧?”
戚枕檀听得活像心头被人狠狠割了一刀。他的爱人,他的宝贝,他的心头肉,也是喻爸喻妈的心头肉,凭什么得这样小心翼翼、担惊受怕?凭什么要看别人的脸色?
这是戚枕檀一直对喻橖所抱有的亏欠,直至今日,也不曾真正释怀。
知晓老太爷今年在主宅,喻橖面上笑着,没有多说,可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不愿陪同的讯息。
“枕檀,你现在是戚氏的当家,可不能使性子耍赖皮不去噢。”
戚枕檀执起爱人的一只手,面对镜子吻了吻。
“……对不起,宝贝。”
他没头没脑地说。
第53章 暖雨(2)
家族聚会堪称鱼龙混杂,来人有血脉相承的近亲,也有连面孔都不曾见过的连带外戚。
戚枕檀作为新任家主,极擅长软硬兼施、刚柔并济的手段,把旁支修整得服服帖帖,在旁支中也颇有威望,大家自然冲他笑脸相迎,多看他脸色行事。可他置身其中,虽美其名曰自家主宅,但他在这里所保持的不信任感和警惕心并没有减弱分毫。
他本就是个生性多疑的人,尤其是……在这样的祖父和父亲身边。
戚枕檀对在场的有个女人观察已久。
……穿着佣人服恭恭敬敬侍候在一旁,可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生面孔,埋着头,表情始终僵硬又紧张。
戚家的人员雇佣一向需要经他之手,更何况,他偏偏还有见人过目不忘的本事。
戚枕檀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杯里一直未动的红酒,端起抿了一口,喉头微颤,做了个假意吞咽的动作,而后绅士地用西装口袋里的纯色方巾快速擦了擦嘴。
这样的把戏他玩儿了几次,在宴席途中突然揉着太阳穴说了句身体突然不适,并提出要立刻上卧房休息。
张妈忧心忡忡地跟在走路都在晃悠的他后边,急得不行,念叨着:“哎呦我的大少爷啊,这是怎么了?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呀,要不要给您叫医生过来?”
戚枕檀装作腿软体虚、有气无力,拧开门把手就躺倒在床,扔下句“不用,睡一觉就好”,便盖上被子合了眼。
张妈纵然关切,却一贯很听他话,前脚刚一走,戚枕檀就倏地重新睁开眼,把被酒液染红的方巾果断扔进了不远处的带盖垃圾桶,神色清明冷沉。
他把自己捂在被子里憋了好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后,就脸色泛红地钻出头来,也趁此弄乱了衣襟。
果不其然……二十分钟过后,卧房的门把手突然被人毫无征兆地轻轻拧开。
有人没有敲门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门被关上后,外面的锁孔立马传来一阵窸窣响动,很快又恢复寂静。
戚枕檀将一切尽收耳内,偏头大口喘息着,像是浑身难受异常,嘴里呓语般喃喃着:“热……好热……”
用玻璃杯浇在脸上的水珠铺设在额头,一颗颗仿佛是豆大的汗液,配上那张薄红层生的脸,足够以假乱真。
戚枕檀迷离着瞳孔,眼眸微眯,感觉到一双属于女人的手径直摸到自己的皮带扣时,他本就结冰的心更加森寒。
他并没有选择立马出手制止,而是宛若神志不清地摸上对方细白娇俏的脸,轻佻又略带粗暴地用指腹蹂躏她的嘴唇。
这无疑是个暧昧的讯号。
女人很熟稔地把他的那根手指含进了嘴里,一边卖力地吮吸吞吐,一边特意露出湿哒哒的红舌,摇着腰和屁股骑坐到他胯上去蹭他的活儿,发浪般娇喘出求欢似的呻吟,没过片刻,她整个人兀自一僵,瞪大了眼。
“你……”
上一秒还一脸任人宰割模样的男人,此刻正戏谑又阴冷地紧盯着她。
“为什么中药了却还没硬,对吗?新来的这位……曾为我热心倒酒的佣人小姐?”他低低的嗓音慵懒又嘲讽。
厌恶和愤怒的神色在眼底闪烁,戚枕檀从她口中抽出手指,烦躁地在被单上揩了揩,紧接着猛地起身,一把抓起女人的肩膀就往门口拽去。
论力量,她绝不是戚枕檀的对手。
“啊——唔!”她刚想放声尖叫,就被戚枕檀强硬地自后伸手死死捂住了嘴。
“听好了,我现在正憋着一肚子火,但我一向不会对女性动粗。如果你不想我待会儿把你这么漂亮的细脖子给生生拧断,就老老实实跟着我出去。你也是拿钱受人之托,不是吗?你很清楚我的身份,却还故意敢在这个家里搞我,那么罩你的人是谁……可想而知。”
他语气冷厉地说完,抬腿一脚发狂踢开了被锁死的房门。
“哐当”一声巨响,整个木质门板轰然倒塌在地,人为嵌在门锁中的木楔应声崩裂。
戚枕檀额角青筋暴起,整张面孔在被激起的飞尘中狰狞可怖,如同煞鬼。
女人在他臂弯里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惊恐地抖着肩膀抽噎。
还在底厅的来客们被这样一个惊天动地的动静给惊得霎时鸦雀无声。
他们惊愕地看着新任家主拖着一个满脸泪痕的女佣人往楼下戚老太爷的房间走去,窃窃私语乍起的当口,一记凛冽的眼刀隔空扫来,全都灰溜溜地噤言。
“……跟男人搞在一起……真是奇耻大辱……
“药效很烈……他人不清醒,和谁在上床怎么会知道……
“等孩子一生下,我看他认不认……喻家那小子能容忍得了?同性……哼,还结了婚?……真是笑话,没有生育的感情,靠什么来维持?
“我堂堂戚家,凭什么断后?”
书房的门被人蛮横地一脚踹开。
里面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戚老太爷看到来人,先是愕然了一秒,很快立马站起身想端起脸来开骂。
却被戚枕檀大笑着抢白:
“所以,您就如此贴心地送了孙儿这么个大礼?真是个不错的惊喜。”他看了一眼室内,耸了耸肩,“不过祖父您也真是可怜,干了件损阴德的成功事儿却找不到人分享,只能在这儿自言自语……自导自演。”
“……畜生!”老太爷气得一巴掌就往戚枕檀脸上扇了过来,冲那女人吼道,“滚!你个办事不力的东西!”
“您把她当成东西,还想让人替戚家传宗接代?您真是……男性之耻。”
“啪!”又一记耳光朝戚枕檀一甩。
爷孙二人对立站着。
戚枕檀咽下喉间上泛的血腥味,缓缓回过头,肿着一张脸笑容不减,继续反唇相讥:“……难怪祖母要那么早离开人世,待在您身边,比活地狱还活地狱。她是不是……也曾痛苦地被您当成了延续血脉的工具?”
他话音一落,被打得再度偏过头去,嘴角渗出了一丝明晃晃的鲜红的血。
喻橖温柔的笑脸浮现在了脑海里,戚枕檀暗暗握住拳头想让自己冷静,哪曾料想——
“下贱胚子,和你那短命的妈一个德性。”
咚。
戚枕檀身体痉挛着打了个歪斜,恍惚间,他听到心脏发出了玻璃崩碎般的声音。
他回想起六月一日儿童节那天收到的来自主宅的生日贺礼,敷衍的笔迹写着敷衍的祝福语——越看越可笑的“三十岁生日快乐”。
他浑身发冷,原本快要爆棚的怒火却突然间偃旗息鼓,化作音色古怪的一声惨笑。
第54章 暖雨(3)
“……刚才硬生生挨下的这三个巴掌,全当做我是在尽一个孙辈的本分,好满足您固执恪守多年的——可笑的伦常尊卑。”
戚枕檀伸手抹去嘴角的鲜红,笑容灰败惨淡,背脊却依旧挺得笔直。
纵然他已是戚家家主,但他上头始终站着一个父亲,一个祖父。
血脉和序位,竟然也会如此可恨。
“既然视我为贱种,那又何必在我身上花费这些个龌龊的心思?太可笑了,不是吗?……也对,本家堪堪只剩我这么个独苗,您也就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了。哈。您口口声声骂我‘畜生’,可您今天暗地里搞的这些鬼把戏,其实质和真正的畜生又有多少差别?!您特意让那个女人扮作佣人爬上我的床,是想提醒我、提醒我那死去已久的母亲吗?!可惜了,我不是您那和您如出一辙风流成性的儿子,满口尊卑却还是饥不择食!把真情踩在脚底,把肉欲当家常便饭!您真恶心,您也真可悲。既然您如此为老不尊,那么,您眼里的这个贱种,根本不需要,也由不得您来支配——!”
眼瞧老太爷恼羞成怒得又想出手,戚枕檀冷硬着表情霍地死死擒住了他的手腕。这一次,他怎会再忍气吞声?
装顺从的窝囊戏码早就够了。
老爷子吃痛,就听得空中啪嗒一声脆响,拐杖嘭然坠地。
“……混账!你还想对我动手不成?!”
戚枕檀对此不置可否,薄凉牵唇:“怎么会?您是我的祖父,我的长辈。我这一还手,一反抗,不就成了众人口中的‘不孝’?”
他说罢,瞬间拉下脸来,拿出手机很快拨通了一个电话。
只消不到两分钟,只听主宅门外传来一阵凌乱尖锐的刹车声。
——一直蛰伏在附近的独属于他的势力,将整个别墅迅速包围。
他淡漠地望着老人怒目圆睁的枯瘦面容和剧烈起伏的胸膛,用轻佻又恶劣的口吻,轻轻道:
“去国外继续好好度假吧,我尊敬的祖父。”
几个穿黑西装的高大汉子从门外走进,恭敬地“搀扶”起了戚老太爷。老人气急败坏的恶毒诅骂声劈头盖脸地席卷而来,嗓音嘶哑,像极了一个破了口子的旧风箱。
才和林皎雪外出回来的戚霆看到此情此景,视若无睹,在玄关换好了鞋,就径直上了楼。
只剩身体伛偻的老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声嘶力竭上演着独角戏,口中唾咒的对象俨然从孙子换成了儿子。
……这就是戚家。
还活在自己时代不肯醒来,强势又陈腐守旧的祖辈,以及……自卸任后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冷漠又耽溺享乐的父辈。
戚枕檀垂眸,从黑掉的手机屏幕上看到了自己充血的双颊和……悲哀又悲悯的神情。
坐拥高位了又如何?
他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尊重和肯定,也不愿再奢求能汲取到那些所谓的家庭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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