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酷夏,街上没多少人,有空调的店面里倒是挤了不少客。以戚枕檀为首的五六个人高马大、西装革履的男人推门进来时,梁上的风铃咕咚一响,整个冷饮店瞬间显得逼仄狭小了起来。
“想喝什么自己点,我请。”
戚枕檀对待下属一向慷慨随和,拉开椅子坐下来后,周围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他身上,有的还偷偷摸摸拍起了照。
看他带的人和大包小包的牌子货,就能猜到他身份不凡。
戚枕檀早已习惯被别人注视,草草看了看菜单,跟刘特助说了声要喝的东西,就拿出手机给喻橖发过去了消息。
【我超爱吃糖】:宝贝宝贝,呼叫宝贝!(○` 3′○)
这边正待在会议室的喻橖看到他发的噘嘴表情,扑哧一乐,沉吟片刻,微微红着脸认真输入对话。
【糖糖】:收到收到,宝贝收到!(○` 3′○)
【我超爱吃糖】:……!!!
【我超爱吃糖】:操!宝宝你怎么这么可爱!
【我超爱吃糖】:[给我血包.jpg]
【糖糖】:[害羞]
【糖糖】:枕檀。
【糖糖】:你要少说脏话。
【我超爱吃糖】:厚![卖萌]
【我超爱吃糖】:乖心肝,老公给你买了领带夹,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扭捏]
戚枕檀此刻的隐形尾巴都快晃到天上去了,表面含蓄实则邀功,正打算任意拆掉一个包装拍给喻橖看,只听风铃又响,没一会儿,就感觉到右肩被轻轻碰了一下。
他诧异地抬头,发现罪魁祸首原来是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小男孩手里的小黄鸭气球。线收得很短,估计是怕飞到天上,才抓得很低很稳。
“对不起,叔叔。我的鸭鸭撞到了您。”
小朋友奶声奶气的道歉声令他不禁莞尔,刚想挥手说没关系,谁知那小孩儿竟还礼貌地向他鞠了个躬。
哪家的孩子啊,教养真好。戚枕檀不由得多留意了一眼,长得也可爱,跟个白面团似的。虽然远远比不上他家糖糖小时候。
他实在是把“情人眼里出西施”发挥到了极致,回到聊天界面向喻橖说了买的牌子。
【糖糖】:谢谢老公。
【糖糖】:不过,听说这个牌子的领带夹很贵。你应该没有把人家店里的展示柜搬空吧。
句末不是问号,而是句号。
戚枕檀当即触电般僵住了敲字的手。他有时候真怀疑他老婆在他手机里安了监控,每次都一猜一个准。
见人半天不回应,喻橖就猜到是戳中那人的心思了。
他微微牵唇,拨通了戚枕檀的电话。
对方秒接。
“……宝、宝宝。”听上去就有些心虚。
“傻瓜,”喻橖叹息的语气里夹杂着一股子宠溺,“你买这么多,我哪戴得过来?放着也是放着,我又没有收藏的癖好。”
“一天换一个,老公给你戴。”戚枕檀低低笑了笑,“在干什么呢?这么热,没到外面去吧?”
“在公司会议室等一家客户——渠市的顾氏科技,这次派了个新总监过来,说是飞机误点了,会迟十分钟到。你呢?”
“总监?男的女的啊?”戚枕檀故意问得酸溜溜。
“……又来了。”喻橖在电话里笑,“老公,你去醋坛子里泡一泡得了。”
戚枕檀顺藤摸瓜:“我正愁热呢,没准还能凉快凉快。”
“在外面吗?多喝点水,别中暑了。是不是在工地上?附近有没有冷饮店,进去歇会儿吧。”
戚枕檀心头暖甜,本打算还和爱人腻歪几句,衣摆就被刚才那个小朋友给拉住了。
前一刻还笑得甜甜的小孩儿现下正小声啜泣着,泪珠像断线的珠玉啪嗒直掉:“叔叔……呜……您能借我一块钱吗?我可以……拿鸭鸭给您换。”
戚枕檀愣了愣,看向柜台。
“……老公?我怎么听到有孩子在哭?”喻橖在那头问。
“宝宝,这边有个小家伙遇到点儿麻烦……”他向电话里的人简短地嗯了几声,便挂断了通话。
其中一个年轻女店员察觉到他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朋友点的冰镇红豆烧仙草得十五块……”
戚枕檀收回视线看着小孩儿手里汗津津的几张零钱。
“这都哭啊?”他笑着揪了揪小朋友滑溜溜的脸蛋儿,语气蔫坏,“还是不是个小男子汉了?嗯?”
说完就拉着孩子的手起身过去点单。
“要大杯的,少冰。”
他蹲下身拿手帕给孩子擦泪。
“妈妈给了我手机,说可以刷,但我不会用……呜……”
“叔叔教你。”
戚枕檀突的感觉有些奇怪,换做平时,他哪有这种闲工夫和心情跟小朋友凑在一块儿。
烧仙草做好了,小家伙一边咬住吸管大口吮着,一边睁着大眼认真地看戚枕檀在手机屏幕上操作。这时,刘特助突然来了句:“老板,这孩子眉眼跟您还挺像。”
一时间,店内的目光登时落到一大一小脸上。一旁的几个正喝着冰饮的黑衣保镖也跟着扭头。
“很像?”戚枕檀听后没什么太大反应,勾唇看了一眼小朋友,“别说,细看是挺像的。小东西,咱俩挺有缘啊。”
“老板,您……”
戚枕檀冲刘特助挑眉:“我二十岁就做了结扎。你那脑袋里想什么呢?”
他对老婆,那可是忠贞不渝,天地可鉴。
刘特助噢了一声,心里却疯狂咆哮——操啊您二十岁就结扎了,您就一点儿后路都不给自己留吗?!您就这么确定人家喻总愿巴巴地跟您好一辈子吗?!我跟您这么多年我都没想到您俩感情能好成这样,您这么虐狗真的好吗?!真、的、好、吗?!
周围的人听得都忍不住唏嘘,不由得又多瞄了戚枕檀好几眼。
刘特助自然想不到,其实喻橖为了戚枕檀,也在二十岁那年做了结扎手术。
“……对了,这孩子的家人呢?怎么没见着?”
喝完冷饮出来后,大家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小孩儿还挖着杯底的珍珠吃,丝毫不慌张,乖乖地说:“唔,我之前和保姆阿姨走散了,所以来这儿想买点东西喝。”
人家保姆估计快急死了。
戚枕檀看他跟个小老头儿似的优哉游哉着,顿觉好笑,从他小手里拿过手机翻到通讯录,没见着有保姆的电话,拧眉只得按下备注为“妈妈”的号码。
喻橖这厢正和顾氏的这位海归总监谈判,目光却情不自禁在往对方脸上瞟。
……真的越看越像。喻橖有些惊愕又有些骇然地想,耳畔边的声音完全没能被他听进。
“那么这个项目……”骆遥熹翻过企划书,拢了拢自己的乌黑长发,涂着银白甲油的玉手纤长晃眼。似是察觉到喻橖的视线:“……喻总?”
喻橖虚咳一声,顿时赧然地垂眸:“真的很抱歉,骆总监。”
骆遥熹失笑:“从我进门起,您就一直在有意无意看我,但……不是男人对女人心动的眼神,而是……带着吃惊和难以置信。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她瞥了瞥他无名指上的男戒。
“骆总监……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喻橖略带纠结地说。
哪里是朋友。
是爱人才对。
喻橖又往她和戚枕檀神似的眉眼上看了看。
骆遥熹怔了下,刚想接话,包里的手机兀地响了。
“真是抱歉,喻总,我来得匆忙,没能调成静音,希望您海涵。”
“没关系。”
骆遥熹正打算掐断来电,看到屏幕上的“芹芹”二字,愣住。
“……喻总,或许这样请求着实有些无礼,但……我可以在这里接个电话吗?”
喻橖笑着点头:“请便。”
骆遥熹点头致谢,立刻按下了通话键:“喂?芹芹?”
那头接话的不是儿子骆芹,而是一个有着低沉嗓音的陌生男人。
“您好,是骆芹小朋友的母亲吗?”
……枕檀?因室内安静而听到了对话的喻橖骤然惊讶起来。
“妈妈!”很快听筒里窜进来一声软糯欢快的童音,“我和保姆阿姨走丢了,是这位叔叔帮的我!”
骆遥熹连忙道了声谢,询问对方所在的地点。
“骆小姐,方便把电话给我一下吗?”
骆遥熹:“……?”她犹豫着稍稍递了过去。
喻橖冲她微微笑了笑,拿起听筒轻轻唤了声:“枕檀。”
“宝宝?!……你怎么也在?”
“嗯……”喻橖犹豫了一下,“电话里……恐怕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你带着小家伙赶紧来Rcey一趟吧。孩子的母亲正好在这儿。”
他说完后,将手机归还,迎上骆遥熹疑惑的目光,喻橖有些难为情地承认:“……刚刚那是我爱人。”
骆遥熹闻言,讶然地挑了下眉尖。
戚枕檀带着骆芹很快赶到Rcey,小家伙胆子挺大,上了车也不怕这些身材魁梧的叔叔把自己偷偷装麻袋里卖了,还高高兴兴地一路哼着小曲,继续挖着杯里的珍珠吃,吃得满嘴脏兮兮,被戚枕檀掰着脸蛋儿擦嘴。
刘特助看到后,心想真是奇了,老板以前明明不太喜欢小孩儿,和小孩儿也不怎么亲近的。
车门一开,骆芹就跟枚小子弹一般嗖地往公司大楼底厅跑,被戚枕檀只手抱起来迅速进了电梯。
“……我之前一直在国外工作,偶尔才回来看芹芹一眼,今年提交了申请,打算之后都留在渠市,因为要来凰城一趟,所以就让保姆带着芹芹先过来了,想借着机会带他出来玩一玩。”
骆遥熹刚和喻橖说完,会议室的门就开了。
“宝宝。”
戚枕檀抱着骆芹冲喻橖喊了一声,视线很快落到了其对面背对而坐的女人身上。
骆遥熹起身,扭头朝戚枕檀看了过来。
刹那间,彼此双双呆住。
第59章 晴(2)
凭戚氏的实力,要想把一个人调查得彻彻底底,并不是什么难事。
骆遥熹的个人资料很快翻到末页。
戚氏总裁办公室内,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停歇,喻橖和戚枕檀不约而同地静默下来,互相对视了一眼。其实这份资料,他们连日来已经看了不下十遍。
好半晌,戚枕檀才从唇间挤出话来,带着感伤和苦涩,还有一丝失而复得的喟叹:“……宝宝,我……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他本不想再回主宅的,但那日见到骆遥熹那张和自己神似的脸后,迫切寻找答案的强烈意念在亡命催使他,以至于他翌夜便驱车赶往,不顾佣人的阻拦,径直冲进卧室,一把拉起了正在床上与林皎雪颠鸾倒凤的戚霆。
他在林皎雪受惊和羞耻的尖叫声中,冷冷地对戚霆说:“有件事您必须向我交代清楚。”
戚霆表情沉淡,似乎并未因儿子扰了自己的性致而有所动怒,整理好睡袍,轻轻点了下头:“出去说。”他关上房门,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喻橖。
喻橖顿了一秒,礼貌客气地喊了一声:“父亲,晚上好。”
……看来要问的事情性质比较严重。
“都进来吧。”他颔首,走进书房。
戚霆五十多岁了,身材却依旧保持得很好,样貌依稀可见年轻时的勃发俊朗,戚枕檀凛然注视着他的面孔,心里渐渐滋生起一抹愠恼与挥之不去的耻辱感。
该说太讽刺了还是什么,他和骆遥熹酷肖的眉眼,完全拜他所赐。
“我直接开门见山。”戚枕檀迎上他波澜不兴的眼睛,“我是不是还有个妹妹。”
陈述的语气。
“……同父同母的妹妹。”戚枕檀补充完这句,不可抑制地屏息住了。
戚霆静静地看着眼前两个后辈,沉默片刻,道:“是。”
下一秒,戚枕檀就冲上来揪住了他的衣领:“你他妈……!”
戚霆对上儿子怒火滔天的瞳仁。
“枕檀,别冲动!”一旁的喻橖跟着上前,试图劝阻。
戚霆冲喻橖摆了下手,示意没关系,定定地望着儿子的眼睛,不知是说给两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有时候,过于强势的父权是难以摆脱的。即使表面风光,骨子里也充满了懦弱。”
他的语气放得很轻,夹杂着一丝叹息。戚枕檀闻言心头一咯噔,面上冷笑:“您是在说我?”
“……不,”戚霆忽的扯了下嘴角,突然有些怜爱又欣慰地看他,“枕檀,你和我是不一样的。”
戚霆被他拽着时姿态太过放松,没有丝毫戒备。戚枕檀察觉到后,咬了咬牙,蓦地松开了手。
“你有能力对你的祖父施压甚至是控制,但……换作是我,就做不到。以前不必说,现在,更不用提。”
“……您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曾经我作为家主,是没有过实权的。”戚霆说罢,停顿了下,语气幽幽,“因此……不是所有子嗣,是我想留就能留住。你知道你的祖父是个怎样的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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