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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号已注销(网游竞技)——一拾二

时间:2025-04-27 08:54:23  作者:一拾二
  两人没想到他会应激成这样,慌乱地将人揽进屋,仿佛经历过一次他人应激一样,一套熟练操作,又是握住他的手不让抖、又是开窗倒水扇风的。
  但其实年瑜并没有那么严重。
  这一套操作不知道到底是为了安慰谁才这么熟练的。
  到了最后,丘晓樱甚至递过来了一本六寸相册,有一台半的胶卷相机那么厚,里面被塞得满满当当。打开来看,全都是臧洋在待注销区的点点滴滴。
  是年瑜错过的那一段时光。
  丘晓樱将这本相册塞给他,就像塞了个玩具熊到哭泣的小孩手里。
  里面无数张照片,从臧洋第一次笑、编短辫,到第一次钓了条鲶鱼、摘叶片吹小曲、给小鸟做窝、逗小狗、跟越山学拳脚... ...一直记录到丘晓樱和越山离开之时。
  “这是我和越山同志给你准备的,当然了,我们自己也留有一本。跟臧洋相处这么久,我们俩都有点赛博养儿的感觉呢。”丘晓樱说。
  “其实...游戏中的丘晓樱和越山背后都是我俩实际操控的。我是管理员Q,越山同志是管理员Y,唐依是管理员T,我们加入游戏都是想杀掉归凌,但都失败了...他太超模了!”
  她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越山同志以前还是打电竞的,被归凌反杀的那天气得在屋里哇哇乱叫呢。”
  “哎——”唐依叹口气,“我本来就不怎么打游戏,结果一进去就落地成盒了,都是归凌的错。”
  话音刚落,响起一阵敲门声。越山提着水桶,吊着鱼竿进门就喊:“老婆,我今天真钓到一条很大的鲶鱼!”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哟,”越山扭头一看,发现年瑜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吊儿郎当地挠挠头,爽朗道:
  “原来还有个更大的年瑜在呢!晚上留下来吃红烧鲶鱼啊!”
 
 
第104章
  从前年瑜也没觉得红烧鲶鱼有多好吃。只有臧洋, 永远乐此不疲的。亦或许他也早有点腻了,就想逗逗年瑜。
  现在他依然没感觉这道菜口味有多好。
  天上挂着的是和待注销区一样美的月亮,桂圆壳般的暖黄色吊灯照着客厅, 身边人面带微笑,一个个白色瓷盘被端上桌, 他的右手边就是这道红烧鲶鱼。
  丘晓樱招待着拘谨的他吃饭, 笑谈说臧洋以前是个左撇子, 和越山坐一起吃饭老打架,于是最后被越山强行掰成了右撇子。然后越山就开始吐槽这小子性格有多混,但语气里总带着股骄傲的劲。
  这些声音和蒸腾的热气一起潮湿了年瑜的眼眶。
  一个没什么牵挂的人, 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却有一堆的温暖迎面砸来。这时他迫切地想去抓住点什么留作纪念, 于是目光不由自主地锁定了那盘红烧鲶鱼。
  所以这道菜才开始变得意义非凡起来。
  连带着臧洋给他简单讲述过的那些故事,都随着照片和这桌晚饭一起, 在他脑海里具象化。
  后来越山问他:“准备什么时候把那混小子带回来?我想和他喝酒了。”
  他犹豫再三, 吐出一句:“...没想好。”
  “其实他不用过多自责的, ”唐依说, “都是假的,没准等他回来后就豁然开朗了呢?”
  年瑜嘴唇微启,还是没说出话。
  可是那伤就算结痂了,长出新肉了,再用心呵护,依旧会留块小疤。不能用一句“伤口还会恢复”或者“都是假的”, 就掩埋过他受伤时的痛楚。
  年瑜不敢做这个决定。
  他也希望臧洋每次笑的时候都是真心快乐和幸福着的。
  万一格式化后忘记了所有的臧洋,在没有归凌的世界里,真的会过得比让他回来更好呢?
  年瑜怕越山和丘晓樱心里落空,最后还是规避了这个话题, 生硬地问:“所以归凌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提到这名字,越山又气得开了瓶啤酒。丘晓樱叹了叹,道:“年琰有跟你说过,这项实验是由臧商投资的吗?”
  年瑜点点头。
  “其实这个游戏是由臧商的家族企业出品的,很早的老游戏了,现在已经关服了,被年琰拿去改装成了mod插入实验。而归凌只是个用来调试数值的测试号。在听了122号的建议后,他本来只想导入臧洋的... ”
  可那一天,是个暴雨天,而且已经下了持续了24小时不停。
  极其轻微的敲门声淹没在滂沱的雨中,丘晓樱打开家门时,天幕昏昏的,浑身湿透的年琰站在门口,刘海和睫毛都在滴答滴水,就这样轻声地跟她说:
  “师姐,我好像犯了个错。”
  彼时唐依也在场,她们俩赶忙把年琰接进屋,将他头发擦干,倒了热水,打开了暖气。她们那时注意到年琰的脸色不对,但只以为是被冻的。
  丘晓樱问他怎么了,他说:“我不小心把臧商名下那个测试号也导进去了,并且数值还没有调过。”
  这是会严重干扰游戏平衡性的一件事,而且极大地给实验增添了不稳定因素。可要解决其实也很简单,毕竟新一轮实验还没完全开始,就好比游戏内测,还没进行公测,一切都能调整。丘晓樱不认为这件事值得他冒雨过来汇报。
  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就是年琰在休学前曾是导师手下最优秀的学生。在外人眼里,他就是个天才,小时候连跳三级,研一转博,读到博三时决定休学一年来折腾这个实验,今年也不过才23岁。丘晓樱不认为年琰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但她很后悔那天把这个问题问出了口。因为在她问完后,年琰忽然全身开始颤抖,恶心、头晕、大口大口喘气,惊慌的神色都快淹了整栋房子,双手闷着脸,弓着背,头也支不起来。
  他这幅样子把唐依和丘晓樱都吓坏了,唐依说年琰这估计是应激反应,可她又不是心理医生,尽力在年琰身旁劝导了半天都没用。
  最终她俩用年琰的手机打了一通电话给臧商,臧商那时直接抛下了一整个会场的人过来。她们避嫌,也不知道最后是怎么安慰好的。
  后来臧商解释说,年琰父母去年是在这个时候车祸去世的。并一手敲定开启了游戏,将毫无改变的归凌放了进去。
  第二天稳定下来的年琰还专程上门来道歉,然而丘晓樱只是心疼。她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这么优秀的师弟在临毕业时却选择休学一年,估计是父母的去世让他遭不住。
  但提到年琰父母时,臧商的表情却又不太待见。这是他们的家事,丘晓樱不好意思过问。
  总之归凌就这样插了进来,丘晓樱甚至搬出了越山来救场,却拼尽全力无法战胜。当她用管理员的高级机械师身份查完臧洋的代码后,连带着敲定归凌进游戏的那份不满,一起揣着,气呼呼地去骂了一通臧商,要求他补救。
  臧商说:“那世界里都有两个我了,还嫌不够乱吗...?再说了给我添个管理员Z的身份进去干嘛?拿钱砸死归凌吗?”
  丘晓樱哑口无言。
  一段时间后,得知归凌给臧洋带去了这么多痛苦,她又冲进臧商的办公室将人第二次骂得狗血喷头,臧商却还是一脸欠揍相,悠悠说:
  “臧洋要是搞不定他,就别进人类世界了。”
  “你大爷还真是不养儿不知辛酸泪。”丘晓樱咬牙切齿道。
  臧商:“那又怎样... ?臧洋是以我的样子衍生出来的AI。”
  “可他是我和越山养的!”
  “哦,那抚养权送你们了。”
  丘晓樱气晕了,走出公司大门才想起来:不对啊,我不是来和这王八争抚养权的。
  这件事到现在都是个不了了之的状态。
  简而言之就是年琰捅了个小篓子,臧商恶化成了大篓子,仗着自己给发工资就把烂摊子分给了其他人,最后甩到了年瑜和臧洋头上。
  最倒霉的年瑜和臧洋被害得那么惨,却连工资都没发到。
  心情复杂的年瑜被丘晓樱送回家时,甚至都无力吐槽自己和臧洋的命运。
  此时已到了晚上十点。老旧公寓的走廊用的还是声控灯,年瑜走了几步,一点反应都没有,昏暗不堪。上下层全都静谧无声,仿佛这栋公寓其实一户人家都没住,只有年琰一个人,占了间孤零零的房。
  年瑜在墙上摸了半天,摸出一手灰也没摸到感应器,只能猛跺一下脚将灯点亮。结果这灯亮跟不亮没什么太大差别,周遭还是昏灰的,连安全出口的绿光都比灯芯亮。灯罩里满是黑垢,反而显得更脏了。
  他将楼梯口的门艰难地推了条缝,侧眼探进去,左右的墙皮各掉一大块,在地上碎成渣。铁扶手散发着股浓烈的生锈味,拐角堆放着很多纸盒子或木架子这种易燃物。
  看样子不像有物业管理这栋楼。
  年瑜皱着眉头观察,猛然听见年琰的门缝里漏出“咚”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磕到了。
  他这才用指纹打开了门,推开就见臧商倒在地上,后脑隐隐约约冒了点血出来。而年琰穿着身黑西装,站在这躺尸的王八跟前,和突然进来的年瑜大眼瞪小眼。
  臧商传奇事迹的余韵还停留在年瑜脑子里,年瑜盯着地上的他沉默地看了一会,淡然抬起头问年琰:
  “需不需要我帮你抛尸?我有经验。”
  年琰:“...不用,他应该还没死。”
  年瑜点点头,凑近确定了一下人到底死没死,才闻到一股酒味。
  “喝醉了?”
  “晚上去参加饭局了,”年琰转身平静道,“回来后想...”
  “... ...”
  “总之被我一脚踹地上了。要是他明天问起来,你就说是他自己摔的。”
  年瑜表面“哦”了一声,偷偷瞄了眼培养舱里的臧洋,内心很想叫他来看看——
  看见没,喝醉后耍酒疯乱亲人就是这个下场。
  他躺在沙发上准备睡时,臧商还在地板上,而年琰似乎也不准备管,可能是在赌气。
  反正看着血流的也不多,磕的不算严重,年瑜看见他心又烦,干脆问年琰:“能不能把他扔门外睡?”
  年琰最终还是犹豫了,心虚地说了句“不好吧”,才慢吞吞地开始处理伤口,给臧商“入殓”,大功告成后费劲地将人拖回自己的小隔间里。
  “你喜欢他什么?”年瑜等他走出来后问。
  年琰反问:“我有说我喜欢他吗?”
  “122号说的,”年瑜甩锅道,“122号比我更不容易判断失误。”
  见年琰表情还在负隅顽抗,他在对方开口前进一步推出证据:“如果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将臧洋安排给我,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喜欢他帅气多金,行了吧?”年琰受不了了,自暴自弃地坐在沙发扶手上跟年瑜聊起天:“那你说你初见臧洋时,看上他什么了?”
  年瑜:“............ ”
  年瑜:“帅气多金。”
  嘴上是这么说,但他觉得自己颜控实际上和年琰脱不开关系。
  两个人聊到这,表情都无语了。一个人脸上写着“都怪你”,另一个写:“这也怪我?”
  年瑜仰头看向年琰的黑西装,以一种顾怜自己的心态抬手摸上他的袖口边沿,又问他:“你今天干嘛去了?”
  年琰这次的回答甚至不及刚刚坦荡,静默了良久后才喑哑道:“扫墓去了。”
  有了前车之鉴,年瑜又不敢往下问了,怕他应激,便换了个两人皆有底的话题:
  “为什么还要造一个小年瑜?这算你实验的哪部分?”
  “给你补全一个美好的童年,还可以替换你在待注销区的痛苦记忆,让你从小到大的人生经历顺利地接上轨...”年琰说,“你要吗?”
  “不。”他果断拒绝:“我不想忘,现在这样就很好。”
  夜深总有乌鸦的叫嚷声,凄然半盏月亮。年琰从靠近他头旁的扶手上站起,蹲在他眼前,和他平视,表情认真道:
  “如果我的实验成熟了,那就让人可以用AI创造出理想中的自己,包括片段替换,可以自己用幼年体的AI培养出一个没有遗憾的童年,然后摘出芯片再融合进当下自己的脑子里,这样他回想起过往时,那些痛苦的记忆就会变成很多的幸福,这不好吗?臧洋也希望你幸福对不对?”
  年瑜一下就坐起来了,本来昏昏欲睡的眼睛睁得老大,像听到了天大的荒唐事,不可思议地望着年琰:
  “别拿臧洋绑架我。你怎么会这样想?年琰,你的实验道德漏洞太多了,首先你又拿AI精神体当人造子宫,其次...”
  年琰不听他说完,唰的一下站起来,从茶几上拿过来一个档案袋,塞进年瑜怀里,不由分说道:“这是臧商给你的生活启动金,里面有一台插了电话卡的手机和张银行卡,都挂在我名下。已经给你打了钱了,你自己看着用。”
  “年...”
  年瑜还想叫他,但他却也不再管年瑜会露出什么眼神,留下句“早点睡”,转身就进了自己的小居室。
  年瑜茫然地打开手机。联系人列表里,有关这项实验的人的名字依次往下排开。他盯了一会,觉得有些许晃眼,又熄了屏,反手扣在沙发上,望着年琰离开的方向发怔。
 
 
第105章
  恍然间他总感觉有人在叫他, 猛回头时看见臧洋还阖着眼在培养舱里躺着,像在水晶棺里。
  年瑜在这一瞬感到了茫然与怅惘。
  他走了这么多步,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他说想不被人操控、想拥有对自己的命运的选择权, 结果年琰强硬的态度将这一切都打了回去。最终落得了一个什么都没得到,又失去了很多的下场。
  他是越走越高了, san值也快掉完了。
  而那个能给予他底气的人, 还不知道会不会回来。
  窗外没有摩托或电动车驶过的声音, 没有流浪猫狗翻垃圾桶的声音,没有孩童在夜间的欢笑或啼哭,唯有一片死寂, 连臧洋都显得像具空壳。
  年瑜站起身走到培养舱前,无力地靠了上去, 额头一贴上冰冷的玻璃,瞬间将他激得有点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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