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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号已注销(网游竞技)——一拾二

时间:2025-04-27 08:54:23  作者:一拾二
  “这是你的实验?”
  年琰:“是。”
  “那换世之境里的其他人算什么?”
  “什么也不算,”年琰冷淡道,“我只是在实验中插入了一个网游mod,你见到的各色人,都是根据他们现实中原号主的操作习惯与聊天风格,推导出来的个性与意识。”
  什么也不算?那他见过的那么多场死亡与折磨,都什么也不算?
  所有的玩家在他眼里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可在年琰眼里,就只能落得一句“什么也不算”?
  他霍地起身,弯腰揪住年琰的衣领,将其向后抵在大屏幕前的操作台边缘。两人的脸一凑近,他才看见对方的眼神非常空洞,眼底是厚重的黑眼圈。
  他本来气得要死,一看见这张挂着和他同样五官的脸浮悬着满满的疲惫,顿时又泄了气,咬牙轻声道:
  “我明明见过的、经历过的,那么多...”
  “没出生的胚胎罢了。你就当都流产了吧。”年琰说。
  “这能一样吗!”年瑜的火气又窜了回来,“他们有自己的意识与思考,胚胎有吗?!你这是虐待!”
  年琰轻挑眉毛,嘴角略微上扬,觉得好笑,但脸上的冷漠根深蒂固。
  “那你去告我啊...”他悠悠道,“国家连对未出生胚胎的人权都没具体明确,更别提你们这群AI了。你大可到外面说,有个叫年琰的人类虐待AI,践踏数据生命体,你猜会不会有其他人类理你?”
  ... ...
  年瑜一时呼吸不了一口畅通的气,嘴唇上下张合颤抖着,发出断断续续的轻喘。
  最后还是无力地松了手。
  “不过...”年琰抚了抚衣领的褶皱,道:“你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
  他侧身让开,一张张纸杂乱地铺在操作台上,标题都写着【实验报告】,像一篇篇给予墓地的悼文。
  【1号年瑜,和我一模一样,删除。】
  【2号年瑜,情感>理智,死于副本一。】
  【3号年瑜,经微调,死于副本二。】
  【4号年瑜,理智>情感,不喜欢。删除。】
  ... ...
  密密麻麻的过程看得年瑜晕字,他便每张都快速浏览过,只阅读实验结论。
  这项以他为主体的实验进行了很多次,名为“年瑜”的生命体在数次的轮回中踟蹰徘徊,一遍遍被摧毁,又一遍遍重来,最终都因各种各样的缘故被删除——
  直到第122页。
  【122号年瑜,情感与理智占比协调,我认为他已是我预期中最满意的人格。但我听从他的建议,决定删除重来。】
  实验报告停止在这,没了下文。
  这就意味着,现在的他是那个经过最终改造的123号实验体。
  读到这,他才发现纸张的边缘已经被他用力过度捏皱了,被衣服捂暖的身体又凉下来,手不住地轻抖。
  “... 我,建议什么了?”
  年琰上前放了段实验室的监控录像。
  第122号年瑜也曾像他一样,拥有了掌控真实身体的权利。
  那还是个冬天,彼时年瑜的头发比现在短一些,气温也更低一些。
  空荡的实验室里,他和年琰两个人以相同的姿势,坐在房间左侧的长桌边上。他们对立着,坐在斜对称的两端,但布满寒霜的镜子却以平面y轴对称的形态映着他们。
  这两道清瘦的身影,连脊椎坐下弯曲的弧度都是相同的。
  “我不认为你这次的实验就是成功的。”
  很长的静默后,122号年瑜忽然平淡地开口,回声传遍整个房间,散布至各个角落。
  “为什么?”年琰自己都想不通。
  “一路走来,我明显感到自己的理智与情感是分离的,”122号年瑜说,“这令我感到孤独与麻木。不像人,像个彻头彻尾的AI。”
  “你就是AI啊。”
  “可你的目标不是造出最近乎你想象中完美的人吗?”
  录像中的年琰沉默了。
  与此同时,现实里的年琰轻声呢喃:
  “你看...我在实验中发现——曾经的你,对其他玩家是留有感情的。但脱离出换世之境,你依然能客观冷静地帮我分析问题,而不是像刚刚那样,完全站在了玩家们的角度,质问我实验的道德性...”
  话音刚落,录像中又传来年琰的声音——
  “那你觉得,该向什么方向改进?”
  122号年瑜思考半晌,才说:“理智与情感需要融洽。”
  “该怎么做?”
  “尝试为我投入一个爱人。”122号年瑜握了握手,大拇指尖依次贴向中指和无名指的指根,“我理智到了一定程度,感觉自己失去了‘爱’这一情感,所以想将它找回来。我认为你可以在这一变量上进行一次新的尝试。失败的话,再去考虑其他可能性。”
  然而他们都没想到,123号年瑜一次就成功了。123号年瑜不再像高高在上的神,而是落入凡间,真正又切实地被爱拥簇,被爱感染。
  录像还在不知不觉继续播放着。
  年琰缓缓开口道:“可是我没有爱人。”
  “你有吧。”122号年瑜轻皱起眉。
  “那个也算吗?”
  “不算吗...你对他的肢体语言,符合喜欢的逻辑... ”
  ... ...
  播到这,现实中的年琰抬手按下了暂停,将录像掐掉了。
  “之前的122次实验,都没有臧洋的存在。是你说了这句话后,我才将他投入使用。”年琰快速从刚刚关乎自己的话题中抽离出来,聚焦到年瑜身上。
  “其实,是你等他等了好久了。”
  可是年瑜却一点儿也感动不起来。
  所以就是因为他的一句话,才让臧洋的精神在待注销区和换世之境,被折磨了这么久吗...?臧洋根本没得到过一次能让自己编排命运的机会。
  从诞生、到师父师娘的离开,再到他自己的离开,这些分别是由122号年瑜、归凌和年琰给他既定的命运。
  对了...
  年瑜仰头,迷茫地呼出一口轻气:“... 臧洋在哪里?”
  年琰闻言,将【玄鸟牌】的信息展示给他看。上面写着——
  【该身份牌技能只能发动一次,可回溯至副本的某个时间点,并选择一个被你庇护的人,保留他的记忆。技能一经使用,你将默认注销,并在积分排行榜结算时被系统自动跳过。如果将技能告诉他人,那么身份牌作废。】
  “如果你说结算前的臧洋,那他确确实实死了。”
  看完这一切,年瑜手臂撑在操作台上,甚至几乎快撑不住,头无力地垂下。
  骗子。
  从前老老实实在我面前扮乖了这么久,死到临头,居然骗了我两次。
  接二连三的冲击让他的大脑略有过载,视野有些模糊,不知道是不是被忍着没流出的泪支解和扭曲了。
  直到良久后,见他稍微缓过来一点,年琰才淡淡道:“但托你的福,删掉的人物建模都从回收站被吐出来了,现在齐聚在待注销区,走上了没有换世之境的if线。”
  他随即叹口气,有意无意地暗示年瑜给他惹了个大麻烦:“你一句话,两届换世之境的人都回来了,服务器差点卡死。”
  所以也不能算臧洋骗了年瑜两次吧。
  顶多骗了一次。那句“等你”不是安慰,而是他真的相信年瑜有改变一切的能力。
  年瑜这才如释重负。
  “别难过,看这里。”年琰不知何时走到了他醒来时躺着的沙发的方向,对年瑜唤道。
  他扭过头去,只见一个大大的培养舱竖在沙发后面,而臧洋的人身安详地躺在里面。
  不,不完全是臧洋的。
  那人的头发是如瀑布般细长的,没有短辫。
  他的眼睛霎时睁大了——
  这难道不是以归凌为基础的人身吗... ?
  “臧洋刚来到待注销区时,其实也长这样,”年琰见他心有余悸,解释道,“你帮他打理头发吧。但想不想让他回来,还是取决于你。”
  年瑜:“...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犹豫。”
  “因为... ”年琰又调出格式化后待注销区的画面,“臧洋现在跟师父师娘在一起,过得挺快乐的。你舍得让他回忆起一切痛苦吗?”
  舍得吗?
  你要帮他选择吗?
  年瑜沉默了,当下给不出答案。
  而年琰只是让他折返回去,打开了茶几上的小盒子。
  两枚内圈刻字的素银相拥着躺在里面。
  这是年琰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
  之后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年瑜记不太清了。
  这是他在人类世界度过的第一个晚上。凌晨三四点的时候,他听到动静,迷迷糊糊略睁开眼,隐隐看见年琰开了门,门口站着一个黑短发的臧洋。
  那不是臧洋,又是谁...
  是臧洋的原号主吗...
  “你忙完了。”年琰的语气好像不带任何感情,问道:“这么晚了,还来干嘛?”
  而那人只是悄声说:“... 年琰,新年快乐。”
  随即他就走了,年瑜也再次睡着了。
  独留年琰一个人站在窗前,盯着楼对面那户人家在阳台门口挂着的大红灯笼,孑然缄默至天幕完全亮起。
 
 
第102章
  早上七八点的时候, 年瑜是被烟味熏醒的。
  窗户大开着,年琰手撑着窗沿抽烟,脸跟旁边的墙灰一样死白, 被冷风吹了不知道多久,仔细看都起皮了。
  “味很大吗?”年琰下撇着眼, 细直的睫毛浅浅盖着, 有股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
  年瑜每每看对方, 都感觉在照一面结冰霜的镜子。人像破碎,指纹印不上镜面。
  他清清嗓,只说:“少抽点。”
  “压力大才抽, ”对方辩解道,“还能提神。”
  大半夜的...提什么神。
  “你为什么不睡?”年瑜又想起他眼底下的青黑。
  年琰撤下撑着的手臂, 关上窗,走了几步, 带着剩下半截烟摁进烟灰缸里, 一粒渣都没抖落到地面。
  “晚上睡觉会做噩梦, 我等会去睡。”
  ... ...
  做噩梦和晚上睡还是白天睡有什么关系?
  年瑜觉得自己好像还不够了解对方。以及, 年琰进行这项实验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他都对此一无所知。
  直接问,对方不一定会说。要想办法旁敲侧击。
  年瑜:“昨天晚上是不是有人来过?”
  “你看见他了吗?”年琰打开了暖气机,出风口发出嗡嗡的响声,节奏平缓得像首摇篮曲。
  “一点点,他...”
  “他中午还会来, ”年琰说,“你到时候亲自见他。电脑桌面从左数最外侧那栏倒数第三的视频,是我凌晨导出来的,我建议你看一下。”
  “还有, 你和臧洋在待注销区录的那段纪念视频,也给你在现实中做成芯片复原了,随时可以看。”
  他说完,走进了一隅小隔间,门扉后的面积很宽大,但只摆了一张孤零零的床。想来是准备睡觉了。
  年瑜照他说的做,打开了视频,戴上耳机。
  视频加载了很久才开始播放——
  入眼是祭坛的暗沉的石面,是祭司琰一直盯着的地方,似是以他的第一视角展开。
  林叶簌簌,鸟鸣幽幽。又是一个孤独的夜,琰保持着端坐的姿势发呆,岿然不动。直到背后忽然响起皮靴踩在枯叶上的声音。
  臧洋和阵拂过山崖的风一起来了,琰的黑兜帽围住视野边缘,布料被风吹得缠绵波动,裹住了山间除他自己外的另一抹黑与白。
  视频右上角有一串数字标注记录时间,是臧洋做规划的第五天,也是年瑜发现占卜龟甲丢了的那天。而那龟甲,就被臧洋拿在手上。
  “聊聊?”臧洋低沉道。
  琰有点意外:“没想到你会来找我说话。”
  其实第一天的时候,他就曾在山中见到过臧洋。那时臧洋鬼鬼祟祟的,像是在偷看他,不敢上前。
  他还以为臧洋不会再来了,没想到...
  “年瑜没和我说很多,但我也能猜到点。”臧洋盯了他半晌,突然又低声呢喃道:“我觉得你也没多帅啊... 小鲶鱼应该更喜欢我的脸才对。”
  琰:“... ...”
  屏幕外的年瑜忍不住笑了声。
  可能他以为自己很小声吧,但实际上连录像都能把这声音清清楚楚录进去。这也不能怪他,毕竟那时他还听不见,控制不了自己的音量。
  臧洋哼哼两声,转而正经道:“我想问你,这个卜卦是不是被年瑜改过结果?”
  他正欲开口,只见臧洋又举起手暂停示意:“等等,你有没有备忘录?没有的话我把我的给你,你打字,我不想读口型,太累了。”
  琰短短哼了一声,气笑了。
  他在备忘录上写:[改过了。你怎么知道。]
  臧洋说:“你也不看看自己给我发了什么牌?这不成心想赶我走吗?明知故问。”
  [那你也可以不用啊。]
  “你都这样逼了,我怎么能不用?要不是你在动手脚,年瑜至于累死累活的还把局势走成这样吗!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都是你的错。”
  琰对这话没什么反应,只是镇定地“哦”一声,承认:[就是我故意的。你想让年瑜赢,我也想让年瑜赢,所以给你个台阶退场罢了。]
  [说说吧,你什么打算。]
  “杀归凌,”臧洋挑挑眉,眼皮都被拉得慵懒,“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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