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嘀嘀咕咕地说着,手指隔空虚虚地拂过向舒怀的手背。
在刚刚的烹饪中,那里不小心溅上了几点炸起的沸油,微微渗着红色,在苍白消瘦的手背上只显得尤为刺眼。
“都红了……”余晓晓小声说,仰起脸来望着她,“——会不会痛?”
向舒怀被看得不自在。她心跳得飞快,手指微微蜷了蜷,想要躲开那道赤诚得过分的关切视线。
只是手腕上那道极其温暖的力道却仍然拉着她。余晓晓牵引的力道分明不重,可却又极为牢靠,她走脱不开,只能够略略偏开视线,试图回避。
而她的沉默让余晓晓又问:“向舒怀?”
“……不疼。”她轻声答,有些拙劣地转移话题,“吃饭吧,都要凉了。”
——毕竟她是下厨的人,关于吃饭时间的要求当然是要听从的。余晓晓于是这才大发慈悲地松开她的手腕,乖乖应了声好,然后将那一盘干锅花菜也端到餐桌上去。
她摆好碗筷,便在桌前坐下,抬起脸,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她,很有些期待地等待着向舒怀坐过来。
向舒怀站在原地,指尖扶着自己被余晓晓握过、残留着热度的手腕,原本还有些发怔,可看着她那副样子,还是忍不住垂下肩膀笑了。
“什么啊。”她说着走过去,才发现,“……啊。”
是那盘酱料交给了余晓晓自由发挥的炸肉饼。
圆圆的、风格简约的白色瓷盘一边堆满了金黄色的美味肉饼,垒成了一座小塔,旁边空缺出片月亮一样弯弯的盘身。
而在那片空白里头,棕褐色的酱料赫然勾勒着一只线条简单却十分传神的长毛猫,毛发-漂亮,有一双圆圆的、但却威风凛凛的眼睛,那仔细的线条还是余晓晓用叉子一点点勾勒出来的。
小猫好像是守护神一般,蹲在美味的炸肉饼旁边,不允许歹人靠近。
……这样的作品,她就画了那么一小会儿。
看着那远远超乎意料的成品,向舒怀一时有些愣神,便看到余晓晓歪歪头笑起来。
“看,大冰块,”她说,“这是你!”
我为什么——
向舒怀不服气:“……什么啊。”
“是猫猫呀。”余晓晓就得意洋洋地说,“不是很像你嘛。”
……哪里像了。
那只圆眼睛、神情冷淡骄矜的猫,怎么会像她呢?
“我才没有——”
见她睁大了眼睛,原本静静的神情也随着赌气而被注入了鲜活的神采,余晓晓就笑得更开心了。
“就是嘛。”她眼睛弯弯,“现在更像了呀,大冰块。”
向舒怀瞪着她一会儿,气呼呼走过来,伸手把盘子移向自己这边。
余晓晓紧张兮兮地盯着她的动作,一时开始懊悔自己没来得及拍照,却看到向舒怀也抄起了装黑胡椒酱的玻璃瓶。
“——那我也要画你。”向舒怀这么说。
她捏着黑胡椒瓶,小心翼翼地避开那只小猫,在一旁的空白中埋着头认认真真地描画起来,只是对于绘画着实不在行,最终也只画出了歪歪扭扭、耷拉着一只耳朵的圆圆小狗脑袋。
而望着自己幼稚园水平的简笔画中的小狗呆呆的豆豆眼,向舒怀满意极了。
她放下瓶子,将瓷盘推向餐桌中央。
“喏。”向舒怀说着,自己都没发觉自己话里有些小得意,“这是你。”
——立着一只耳朵、歪着头,笑着吐舌头的豆豆眼的小金毛。
瓷盘上,画技拙劣、笑容十分灿烂的笨蛋小狗和光鲜体面、毫无表情的冷淡猫咪挨在一起,栖息在那洁白的弯弯月亮里。
“好可爱呀。”
余晓晓就说,歪歪头笑起来,丝毫不知道自己这个动作与画中的小狗像了个十成十,“嘿嘿,大冰块,你画的很不错嘛。”
她越看越觉得心里喜欢,便兴高采烈地从座位上跳起来,拿出手机,换了好几个角度给盘子上的小画拍照,又是调色、又是剪裁,终于调出了一张最满意的照片。
望着那张完美无缺的照片,余晓晓深觉得只存在自己手机里不够,干脆翻出古蔚的微信,给她发过去了。
鱼:【图片1】
鱼:古啊
鱼:古古古古古古咕咕咕
鱼:快看!
古蔚那边传来一个问号:【?】
鱼:你看嘛
鱼:【图片2】
鱼:可不可爱
鱼:是不是超可爱!!
【……这是什么】
【猫是你画的吧,旁边是什么,土豆泥吗】
什么土豆泥,余晓晓撇撇嘴,古蔚这个人,真是不知道欣赏。
分明活脱脱是小狗嘛。
听了她的解说,古蔚【哦】了一声。
V:你和你幼儿园小侄女的合作作品?
V:她画的还蛮好的嘛,有没有给小朋友小红花?
【不是啦!】余晓晓敲着,忽然有点害羞,【是她画的】
鱼:她画的我!旁边是我画的她
鱼:是不是特别像!!
手机另一头,正在与女朋友约会的古蔚听到这番惊世之语,还是忍不住把手机转了个个,又再往反方向转了九十度,眯着眼睛,试图辨认出那坨豆豆眼的土豆泥到底有哪里“特别像”余晓晓,无果。
“蔚蔚,”餐桌对面可爱的小女朋友叫她,“怎么了?”
古蔚连忙摇摇头,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会以为余晓晓开窍了就是折磨终于结束的时候,真是太单纯了。
……这分明是另一场崭新折磨的起点。
而她昏头昏脑的笨蛋死党还在兴致勃勃地发:【可爱吧!!】
鱼:【图片3】
鱼:【图片4】
古蔚无语地看着那几张只有角度换了、连手机系统恐怕都会自动识别为相似图片的照片,敲了六个点回去:【……】
结果这条消息弹出去,页面一刷新,她竟看到对面人的头像图片已经换掉了。
从原本自己画的漫画小咸鱼,变成了4张连续图片里那坨面目模糊的、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画成的笨蛋土豆泥。
……古蔚差点没把手机扔出去。
而余晓晓这边丝毫没察觉自己在死党的甜蜜约会里横插了一杠子,只是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新换的头像,嘿嘿傻乐个不停。
向舒怀坐在餐桌另一头,看她忽然不理自己了,却忽然抱着手机幸福地冒泡泡,不由得开口:“……余晓晓。”
余晓晓从小狗简笔画里抬头:“怎么啦?”
“你在做什么?”
“我在修图呀。”余晓晓就说,将手机举起来给她看看,“是不是拍得很好?我觉得我把神韵全都拍出来了!当然不如原本的样子好,不过这里采光不错,而且色彩搭得特别好——”
她听到向舒怀说:“……我也要。”
余晓晓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照片。”向舒怀说,“发给我。”
听她那副故作平静、其实格外在意的语气,让余晓晓笑得更开心了:“当然啦。”
将修好的图片都传过去后,alpha女孩盯着页面,才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她皱着眉头,用力回想了起来。
大概是那表情实在太过于严肃了,让向舒怀一时也有些担忧,轻声开口试着问:“……余晓晓?”
“啊,我在想……”余晓晓冥思苦想着,“——啊!”
她恍然大悟,一下子跳起来,往厨房门边冲。
——花!!
她想了半个下午,打算送给向舒怀的大花束,居然忘记了!
“向舒怀!”边匆匆忙忙去抱花,余晓晓还不忘丢下一句,“你闭一下眼睛哦!不要偷看——”
弯腰抱起花、轻手轻脚地回到厨房时,她看到坐在桌前的向舒怀果然依言闭上了眼睛,有些不安而期待地等待着,呼吸放得很轻,而睫毛轻轻颤抖,在眼下垂落了一小片毛绒绒的阴影。
……她那副样子,让余晓晓一下子心软极了。
她将花束轻轻放在向舒怀面前,然后开口:“哒铛——”
向舒怀于是睁开眼睛。
——满目尽是灿灿的金色与橙黄,简单而繁茂的细瓣波斯菊和香槟色蔷薇围绕着最中央那只大大的金黄色向日葵,仿佛簇拥着太阳,鲜活又亮丽的花色撞进了眼里。
向舒怀望着面前的花束,神情一下子怔住了。
她好像被冰冻住了一样,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只是迟迟没有反应。
见状,余晓晓轻声叫她:“……向舒怀?”
这一声似乎忽然唤醒了向舒怀,让她仰起脸、望向带来了花的余晓晓。
她有些迟疑地、慢吞吞发出一声:“……诶?”
“怎么啦,大冰块。”余晓晓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你不喜欢吗?”
“我……”向舒怀望望花,视线有些犹疑地移向她,“……是什么?”
“花呀。”余晓晓就回答,“送给你的花,我觉得颜色很好看,你看了说不定心情会好一点……你不喜欢吗?”
分明是从她那里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向舒怀的神色却一点也没有舒缓下来,黑眼睛里仍然是惊疑不定、含着一阵摇摇晃晃的不安。
她声音问得很轻:“……给我的吗?”
“对呀。”余晓晓就小心翼翼地将其中的卡片翻出来给她看,“给你的。”
而向舒怀反复看过那张卡片,似乎才终于有些相信了。
她向那束伸了伸手,将花束抱到自己的膝盖上,小声问:“为什么送给我?”
“没有为什么呀。”余晓晓被问得有点发懵,“就是想送给你……你不喜欢吗,大冰块?不喜欢的话,那我就拿——”
“——不要。”
而向舒怀拒绝得极快。
飞快地说完这一句,她垂下脸不看余晓晓,却轻轻伸出手臂,俨然是把整束灿烂的花捧都拥进了怀里。
她小声说,很有几分孩子气:“这是我的。”
“是你的。”见状,余晓晓心底便泛起更多更多的柔软。她笑起来,“当然是你的。”
是你的,只是你的。
第50章
“当然是你的。”余晓晓笑,“你喜欢吗,大冰块?”
见向舒怀抱着花捧、垂着脸微微点了点头,她便笑得更开心了,继续道。
“——喜欢的话,我以后继续送你花,好不好?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我记得家里应该是有几个花瓶的,不知道赵姨把它们放在那里了,要不要我来弄一下……”
“……嗯。”收到花的猫咪点点头,“我们一起弄。”
嘴巴里这么说,她却丝毫没有要放下怀中花束的的打算,甚至连吃饭的时候都抱着不肯放手。余晓晓看她抱着吃饭不方便,想要帮她把花束放到一边的角柜上,结果刚一伸手,就被投以了一个无比警觉的视线,好像她是什么不怀好意要抢夺花束的强盗一样。
……明明花还是自己送的呢!
尽管不服气,只是被那双猫咪似的黑眼睛盯着,余晓晓也只好收回手,重新拾起筷子,嘀嘀咕咕:“你好幼稚哦,大冰块……”
她嘀咕了几句后,又很快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问起来:“啊所以,大冰块,你喜欢什么样子的花呀?有没有特别喜欢的颜色?我记得之前在你们公司的休息室就总看到向日葵——啊,对了!我可以送去你们公司吗?”
“……还不能。”
向舒怀答。这么说罢,她望了望怀中鲜活跃动的金橙花色,随后便抬起眸,注视着余晓晓认认真真道,“不过,不会很久了。”
她在说的内容,余晓晓并不完全懂,却直觉地从对方的语气中感觉到些许不一样的意味来。
……是那个小向总在说。而不是猫咪一样的那个向舒怀。
“……好。”余晓晓愣了愣,还是点点头笑起来,“那我等你哦,大冰块!等以后去你们公司送花。”
这么吃完了一顿饭,余晓晓站起来准备洗碗,顺便在碗柜里面翻箱倒柜一会儿,翻出了一只很大的纯色白瓷瓶给抱着花的向舒怀。
“这个好像是最大的,应该差不多。”她对着花比划两下,“我记得家里好像是有修剪花枝专用的剪刀来着,不过不知道塞到哪里了……要不先凑合一下?”
向舒怀点点头,终于肯将怀里的花束放在了一旁,接过那个许久没有动用过的花瓶来。
这东西余晓晓模糊有点印象,好像是她高中时候和朋友一起去二手市场里淘到的。她当时正好在练基本功,还拿着当静物画了好一段时间,画到最后看见瓶身上面的白色就犯恶心。赵姨本来挺喜欢这个花瓶,还想给她弄一点花平时放在餐桌上,被余晓晓软磨硬泡着才把瓶子放进了橱柜的最深处。
如今终于重见天日,她看着瓶身上细腻光洁、带点奶白的颜色,却觉得正合适那捧花。
于是她收拾碗碟,向舒怀便在餐桌旁摆弄花束来,沙拉沙拉的包装纸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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