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与我撕破脸,我与太子之间必是你死我活,他这么急…也就由不得我慢慢来了。”他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光等着将来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敌人对可不行。
……
燕郡王醒转的消息借太医之口传回了宫里,不过数个时辰,萧恪人就去了康王府,太子听到消息时放下了手中奏折,摇头笑了一声道:“孤这堂弟倒真是劳碌命,自己王府忙得人仰马翻,病还没好利索就往九皇叔那里扎。”
密室之中的幕僚却不如太子那般气定神闲,听到萧恪有关的话时其中一人立刻谏言道:“殿下不可小觑!燕郡王去年这个时候还口口声声要效力殿下,可这才一年不到,燕郡王就已能在朝中呼风唤雨。范圭一事,更是借机动摇了太尉权柄,脱了不少我们的人下水,而他身后更是有诸多公府王侯为他撑着,虽说这些人之中大多是见风就倒得墙头草,单拎出来都不顶什么用,但若真聚在一块唯燕郡王之命是从,说不准那两位真有心与殿下争夺大位。此番大病一场,人今日才醒就往康王府去,必定有事。”
“是啊,殿下不得不防。陛下亲送黄老将军出征那日,叡亲王府午后就来人把燕郡王找了去,不知说了什么。如今他人刚醒就往康王府钻,虽说康王是个浪荡无形之人,但到底是皇室宗亲,是殿下的亲叔叔,燕郡王如此急切,只怕是居心不良。”
萧定昊嗤笑一声却道:“九皇叔这事确实古怪,萧恪素来唯利是图,孤倒是好奇…九皇叔那里有什么能让他撑着这副身子跑一趟。不过陈贵妃和老三那对母子你们也不必放在心上,一对蠢货罢了。除非他萧恪能通天彻地,不然想扶老三争位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盯紧了小七也就够了,那小子看着年纪不大心思却多,倒是需要多留个心眼。”
两幕僚齐声应下,其中一人又道:“臣今日出宫后便着人去打探燕郡王这事,殿下放心。”
萧定昊颔首道:“嗯,不过务必要仔细着,允宁这人防备心极重。底下人做事马虎,可别被他抓到把柄牵出你们来。”
那人忙道:“谨听殿下之命,臣定然仔细着。不过说起燕郡王,臣倒是又想起一事觉得蹊跷。”
“噢?说来听听。”
“去年燕郡王曾找上殿下,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不过当中有一事便是请殿下清查朝中是否有人与北燕暗通款曲,又说出殿下有意招揽白将军夫妇之语。此次我齐军战败,伏忠亲王身故,倒让臣又记起这事。殿下细想想,不觉得当日燕郡王未卜先知之语颇为古怪么?只是臣想不通,若是他知道,只是想借殿下之手排除异己,伏忠亲王为何会死?”
萧定昊细细品了幕僚此言,却觉出其中意味。
“当日孤派人去查却并未查出什么端倪,可萧恪为了他大哥的丧事在宫里跪了一日不假,萧琢过身之后萧恪也确有诸多不同往日的言行,若说全是装的倒也不像。”
“殿下莫忘了去年燕州之事……”
“孤自然没忘,只是不信萧恪事后说辞罢了。如今看来,确有几分蹊跷,你二人回去后再细细查探一番。”
“臣等自当尽力。”
“嗯,你们且再坐一会,晚些时候孤让洪顺送你们出宫。”
萧定昊刚出了密室,东宫太监总管洪顺就迎了过来,“殿下。”
“嗯?出了何事?”
“宫外线报说…燕郡王府的侍卫倾巢而出,都往北城门去了。”
“兴师动众出城怕是寻什么人,可探听清楚了?”
“是。”洪顺自袖中取出一块玉佩,那玉佩雕琢得十分精致,翻到背面隐约刻有一个‘白’字,只是不仔细看并不清楚,至于这玉佩是谁的,萧定昊猜都不用猜。
“这是朔州咱们的人快马送来的,是死当,下面人回话说出手的是个中年男子,一向做不干净的买卖。”
“萧恪把白琮弄丢了?呵!这倒是有意思。”萧定昊转了转拇指上的血玉扳指,略一思索吩咐道,“让朔州的人两日内把人找到安置在京郊别院,孤后日代天子出城要见到人。”
“是,奴婢立刻让人去传令。”
“贺牧将军不日就将抵京,孤倒要看看他萧恪怎么跟人交代。”
“殿下英明。”
第一百零七章
康王其人放浪形骸,要论谁更有辱萧氏门楣,萧恪还得甘拜下风。
虽说有先宁王前车之鉴,诸王皆不敢在齐帝面前表现出德才兼备的模样,却也没有几个如康王那样抛却礼义廉耻。
强娶高门寡妇为原配发妻便是闻所未闻,相较之下康王府后院男女不禁似乎都显得不是那么骇人听闻了,也幸亏康王胡闹厮混了这么多年一儿半女都没有留下,不然萧氏那些老王爷一个个非撞死在太庙灵位前不可。
萧恪对这位九皇叔其实并没有过多记忆,如果不是他重活一世,改写了前世诸事走向,还没机会顺藤摸瓜摸出康王的存在。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在得知许多事背后有康王推波助澜之后才觉得心中没底。诸如萧定昊、萧定淳之流,他上辈子打过太久交道,自然总有应对之法,可康王对他来说几乎是全然陌生的,萧恪一时之间难以拿捏这个分寸。
到了康王府,是管家领着进去的,康王白日醉酒已算是稀松平常的小事,连皇帝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这个弟弟,旁人就更不会多说什么了,本也没指望这个混账王爷哪日浪子回头发愤图强。
“嗝…允宁来啦!本王新得了几坛佳酿,咱们叔侄俩今日…痛饮!”
美人在侧,康王衣带松散枕在美人圆润娇嫩肩头,打了个酒嗝朝萧恪举杯,只是说着话又干了一杯。口齿都有些不利索,显然萧恪来前便喝了不少。
即便如此,萧恪还是把礼节做全了,“九皇叔。”
“允宁这般正经作甚…嗝、嗝!哈啊…来来来,坐那儿!”康王嘿嘿笑着,晃着手中酒杯指了指下首一方小凳,他迷迷糊糊看着场中人,忽然开口大声唤道,“歌舞怎么停了?!人呢?!”
王府管事无奈上前禀报:“王爷,您方才把那几个舞女赏人了……”
康王这才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对对对,她们跳得难看本王打发了。嗯…你去!”说着将坐在一旁侍酒的姬妾推了一把,那女子愣了下却还是放下酒壶走至空地舞起,显然康王这样喜怒无常也不是第一次了,不管是买来的使女还是康王的姬妾对此都已习惯。
虽无丝竹管弦相伴,但那女子舞姿甚是曼妙,桃色罗裙衬得她肤色白皙娇嫩。康王抚掌大赞道:“允宁瞧瞧可好?”
“确实。”萧恪抬头正对上那女子的双眼,含羞带怯一双杏目,眼波流转甚是惹人怜爱,同前世康王送给自己的扬州瘦马一般,“皇叔这里的美人倒是个个多才多艺、我见犹怜。”
“哈哈哈……允宁还是见识的女人少,这丫头瞧着娇弱可怜,五年前便已是名动蕲州的花魁娘子了。本王怜惜娇花,这才撷了带回府里养着。还有这个……”康王撑起身捏着身侧女子的脸颊掰过来给萧恪瞧,“也是个花魁,本王赎她时竟还有酸秀才写诗哀叹,倒是个有才情的,就是床上无趣,要不送给允宁你算了。”
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出身烟花柳巷的女子也不知遭了多少罪才爬上去让自己日子好过些,可落到了康王这类人手里也不过是随口可赠的物件,生死荣辱容不得自己做主。前世康王也是如此,将一个美人赠予自己,而那个生下他唯一子嗣的女人成了前世彻底分裂他与贺绥的引线。
萧恪冷眼瞧着,闻言笑了下道:“皇叔说笑了,侄儿是断袖,纵使倾城之颜也无用。”
康王却道:“允宁也太不给本王面儿了。”
这话说得含糊,萧恪一时拿不准康王真正用意,只说道:“侄儿是怕人领回去明后日奏折里又不知有多少弹劾我的,再者贺牧将军不日就将入京,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是让那位护短的将军知道这事……皇叔还是饶了侄儿罢!”
“我萧家儿郎怎可如此惧内!允宁该罚!”
酒杯送到面前自没有不喝的道理,萧恪也不推脱干脆饮下,纵使他此刻拿不准那酒里有没有掺什么东西。
“这酒罚了,舞也看了,侄儿想问您一事,烦请皇叔解惑。”
康王来了兴致,放开了身边的美人,半转过身看向萧恪道:“噢?允宁先说来听听。”
“侄儿前两日被三皇子召见,在王府听到了一件有趣事,与皇叔有关。”萧恪说话的时候双眼一直盯着康王,不肯错过他脸上半点表情变化,“三皇子说皇叔去年曾纳过一个商户之女为妾,那女子的兄长曾多次跟皇叔出入三皇子府上,更替殿下谋划将来,侄儿对此人倒是十分好奇。”
康王倒真的细细回想了下,末了云淡风轻道:“依稀有这么个人,不过那女子年前就上吊死了。”
“皇叔,侄儿想问的是那女子的兄长,他姓龚名野,是做皮毛生意的商贾,约莫也就二十出头,这下……皇叔可记得?”
康王没说话,转回去让身边的美人帮他斟酒。
“皇叔若是不记得侄儿就再多提醒一句,这龚野出身北燕,其真实身份是北燕大汗的第二子,岱钦·术布姑真。”
“北燕?竟有此事?那倒是本王孤陋寡闻了,不过允宁说了这么多,到底想问本王些什么?”康王面上没有半分被拆穿的慌张,他依旧枕着美人玉臂品着美酒,对萧恪的层层逼近视若无睹,云淡风轻得将问题又抛了回去。
“原来皇叔不知道啊,那就好,不然陛下若是知道了,难免又是一桩惨案。”萧恪原也没指望直接套出什么话来,毕竟若背后真是康王,他两辈子都能让自己毫无察觉,就不可能被三两句诈出话来,“既然皇叔不知道,那今日是侄儿唐突了,这便不打扰皇叔雅兴了。”
“允宁刚磕了头,是该多歇几日,不送。”康王挥挥手,并没有挽留之意。
萧恪起身,王府管事过来相送。
行至小院门口萧恪却停下了脚步,半转过头留下一句,“侄儿佩服九皇叔听了那许多仍然冷静自持,既如此…聪明如皇叔该知道侄儿为何非要今日来。”
康王抬头,视线与这个侄儿撞到一处,眼中哪还有半分醉酒后的混沌。
随着诸皇子逐渐年长,皇位之争几乎摆在了台面上,深受皇帝重新的萧恪如今便是诸皇子争相拉拢的人,太子与萧恪的亲疏说不清道不明,而这个节骨眼上,萧恪来见康王,无疑是将那些人的视线转到康王身上。
古往今来,那把天底下权利最大的交椅惹来了多少兄弟阋墙、父子相残的血案,皇位之争只有你死我活,但凡牵扯其中就别想轻轻松松全身而退。
“呵!”康王想起临走前萧恪的眼神无端冷笑了一声,“小混崽子!”
下一刻直接将面前的桌案整个掀翻,吓得陪侍的两个美人垂手跪地,身子抖如筛糠,不敢言语。
“都滚出去。”
院子里的美人听王爷这么说哪里敢留,慌忙提着裙摆离开了。
康王张开双臂整个人脱力仰靠在小榻上长舒了一口气,他盯着蔚蓝的天空隔了一会儿却笑了起来。笑够了举起一只手伸向天空,仿佛是想抓住什么,喃喃自语道:“七哥,你这小儿子可真不像你。果然是宫里养大的,连奸猾卑鄙都是十足十像萧佑衡了,我要是杀了他……七哥可会怪我?”
“王爷。”
听到人声,康王略转过头看了眼来人,“是你啊。如何?”
来人垂首恭敬禀报:“北燕那边回信,暗杀伏忠亲王之人并非出自他之手,近来为了换帅之事北燕内正闹得厉害。属下顺着书斋和燕郡王府去查,认定伏忠亲王之死与中洲有关,已私下将那书斋东家拿下,静听王爷发落。”
康王表情淡漠,听完淡淡道:“这小子干系甚广想必知道不少,尽管拿出你们的本事来,让他把该交待的都交待干净,留一口气就行。”
“是,属下明白。”
“七哥……你放心,琢儿的死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你的宝贝孙女我也会替你护好。”眼神瞥到亲信属下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康王开口问道,“还有何事?”
“燕郡王这一趟来让咱们被盯上了,东宫动作最快,别的府也有信传回来,只是还没有大动作。”
“呵!萧恪这崽子心黑手狠,一点都不像七哥。”
“抚宁侯出征,如今燕郡王府守卫松懈,是否需要属下……”
“不。琢儿只留下一个女儿就去了,萧恪是七哥和嫂嫂仅剩的儿子,无论如何也得给七哥留个香火。你让人物色一个有脑子的美人来,不要雏儿,教一教就送去我这侄儿府里,趁着贺家小子不在京城,赶紧让他留个种。”
“属下稍后就去安排人物色,王爷请先回房歇着吧!”
康王却摇了摇头,那亲信还欲再劝,他就干脆闭上了眼。
“那…属下先告退。”
“嗯。”康王双手交叉置于腹上,一遍遍呢喃着,“七哥…七哥…七哥……”
第一百零八章
齐军上次战败,主将战死,不过一两月的光景竟已弃城退守至邯州边境,原本晋阳城以南百余里国土都拱手让给了燕国。
贺绥站在城墙之上眺望城内外的光景,去年他还曾悄悄随萧恪到北境看望长姐安危,那时北境四州虽算不上富足却因大军抵挡北燕进犯而平安了数年。岂料不过数月光景,萧琢战死,齐军大败退守,城内更是一片死寂。尽管先锋援军已到邯城,可每日仍有无数百姓弃城向南逃难去。
若是家境殷实的自是无碍,可那些没有殷实家底的普通百姓逃了却无法安身立命,耗尽仅有的盘缠之后便会沦落为流民难民,活下来或许都是难事。
77/130 首页 上一页 75 76 77 78 79 8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