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也听到了动静,转身看向两人的位置,声音清脆:“谁呀?”
祝闻祈轻咳一声,竭力放缓声线:“我们二人路过此地,想要在此借宿一晚。”
小女孩眼神懵懂,点点头后朝着屋内走去。
过了半晌,小女孩牵着两个人的手走了出来,看样子是她的爹娘。
祝闻祈和娄危静静等了片刻,而后听到门栓被拉开的声音,门也从里面被打开。
小女孩的爹娘显得有些局促,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不敢抬头看他们:“两位……道长,可是有什么事情?”
祝闻祈掏出离开门派前掌门给他的玉佩,递给两人看:“我们是来修护青岩镇边界的,叨扰了。”
男人仓促在衣角擦了擦手上的黄泥,小心翼翼接过玉佩,和女人对着黄昏的光一起看了半天,还给祝闻祈时神色明显放松了不少:“原来如此。寒舍破旧,只求两位道长不要嫌弃才好。”
说着,将两人请进院落当中。
和在外面看到的无甚差别,只是角落多了架秋千,座位上还绑着一个用碎布做成的坐垫,小女孩放开爹娘的双手,跑过去玩了。
祝闻祈收回目光,对着娄危道:“今天现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再进小镇。”
莫名的,从刚进院落起,脑海中名为直觉的那根弦被拨动,告诉他这里有哪里不对劲。
娄危自然没有意见:“嗯。”
男人看了他们一眼,又火速低下头,手紧张地搓了搓:“不知道各位道长平日爱吃什么……”
祝闻祈摇摇头,语气温和:“您不必如此客气,我们只是借宿一晚,实在不该添太多麻烦。”
从进来起就没说过话的娄危也开口:“我们明日就走,不需要准备多余的饭食。”
一旁的女人受宠若惊般摆摆手:“不,不……仙尊您这么说,我们实在担不上。”
虽然祝闻祈已经竭力告知他们不必太过丰盛,但最后坐到桌子前,饭菜还是和刚才进来时看到的残破屋顶形成了鲜明对比。
小女孩被抱到凳子上时,抬头用亮晶晶的眼神看向她的爹娘:“今日是什么特殊日子吗?阿清好久都没见过这么多菜了。”
女人急急捂住她的嘴,朝祝闻祈尴尬笑道:“小孩子说着玩的,道长不要当真。”
祝闻祈笑了笑,话锋一转:“最近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比如遇到魔物作祟,或者别的事情。”
听到这句话时,两人对视一眼,看向祝闻祈时眼神闪过一丝心虚:“没遇到什么事情。这里的老爷一直对魔物很上心,我们已经许久未曾见过魔物了。”
娄危在一旁静静听着,适时开口道:“我听说,这里的县老爷会挨家挨户分发驱魔镜。”
闻言,祝闻祈转头看向娄危,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娄危怎么会知道?掌门来之前只叮嘱过他要仔细查看青岩镇的法阵有无缺口,别的一概没有提及。
“有的,有的。”男人放下筷子,在里屋里待了一会儿后,拿着一面镜子出来了。
他将镜子递给祝闻祈,祝闻祈接过,细细端详。
驱魔镜呈椭圆状,边缘有一圈黑色花纹,除了映照不出人的脸之外,看不出什么别的来。
祝闻祈双手将驱魔镜还了回去,和娄危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吃完饭后,小女孩带着他们去了院落角上的一间屋子,指着屋子稚声稚气道:“道长哥哥们,这间屋子已经收拾好了。希望两位道长哥哥今夜能睡个好觉。”
祝闻祈还没说话,眼角余光瞥见娄危面色有些……诡异。
果真,娄危率先开口道:“……我们住一间屋子?”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清脆回答道:“对呀,道长哥哥怎么了吗?”
祝闻祈手疾眼快,一把捂住娄危的嘴,弯下腰对着小女孩笑眼弯弯:“没事儿,辛苦你了。”
小女孩也挤出一个笑容来,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目送着小女孩离开后,祝闻祈才松开手,语气有些责备意味:“你有什么想法能不能等小女孩走了再提,现在说岂不是让她伤心?”
娄危定定看了他半晌,而后点头道:“师尊既如此说,那请吧。”
说着,伸手示意让祝闻祈先进去。
刚推开门,祝闻祈就知道娄危为什么刚才那副表情了。
房间内收拾地相当整齐,地上连一丝尘土的痕迹都找不见,旁边还有一张不大的木桌,上面摆了一盘瓜子饴糖之类的东西。
问题不是这个。
祝闻祈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烧着火炉的炕。
缓缓向上看去,一床被子静静地叠好放在炕上,看起来颇为温暖。
祝闻祈:“……”
祝闻祈:“…………”
过去了有半个世纪,祝闻祈僵硬转头看向娄危,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道:“你刚才怎么不说,只有一床被褥?”
娄危双手抱胸倚在门框上,面无表情:“刚才不知道被谁捂住了嘴。”
“那人还说,不管有什么问题,都要等那个小女孩走了再说。”
祝闻祈:“。”
好想一键撤回。
降妖除魔算什么?他现在要在-100好感度的情况下和娄危同床共枕了。
祝闻祈目光从那床被褥上挪开,开始思考附近有没有什么适合321跳的位置。
显然,农户周围是一片荒野,别说悬崖了,连个半人高的小土堆都没有,从那上面摔下去估计连骨折都够不上。
一直到了晚上,祝闻祈都保持着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娄危背对着他,坐在床边,对着月光细细擦拭手中的匕首,眼神认真,显得只有祝闻祈一个人在为只有一床被褥这件事发愁的样子。
左右闲来无事,祝闻祈看着娄危,忍不住开口问:“这是什么匕首?我在门派内没见过类似的。”
门派内的兵器大多都是统一铸造,除了像本命剑这类的兵器之外,弓弩和匕首基本都是熔炉内一起烧出来的,每个上面还会有玄霜派特制的印记。
但娄危这把匕首上没有。
匕首的做工相当精细,刀刃锋利,在月光下流淌着金属质感的冷光。
不知为何,娄危今夜的心情还算不错,听到这种话没有再回祝闻祈“关你屁事”,而是随意道:“家中长辈送的。”
家中?
听到关键词后,祝闻祈警觉地竖起耳朵,不动声色地靠近娄危:“好厉害。我听闻铸造武器需要对温度有相当严格的把控,若是出现一点偏差,都可能前功尽弃,一无所获。”
这是娄危第一次提起家里的事情。
无论是原文中,还是穿过来之后,娄危都对自己的身世讳莫如深,只要提起,就会引起他的警惕。
或许是在外面,娄危不像在门派内那样紧绷,眼神都缓和下来:“嗯。只有这一把被铸出来了。”
“那你家里人一定很爱你。”
这句话刚说完,祝闻祈明显发觉娄危的动作一顿。
娄危停下擦拭匕首的动作,月光仿佛在刀尖凝结成霜,映出娄危沉静如水般的面容。
完蛋,说错话了。
“恭喜宿主获得任务部分进展,当前任务进度:10%。”
祝闻祈在脑海中幽幽道:“你不觉得这会儿恭喜我有点太地狱了吗?”
第15章
随后祝闻祈一直战战兢兢,生怕娄危一个暴起说“你居然提起我的伤心事让我回忆我现在就杀了你”,但娄危其实一句话都没再说过,只是沉默地将匕首收回腰间,沉默地上了炕,沉默地躺下,一言不发。
祝闻祈:“。”突然感觉好愧疚,半夜想起来都要给自己两巴掌的程度。
虽说是炕,但因为足够大的原因,他和娄危并非是面对着面紧紧靠在一起,实际上,两个人中间隔着一条楚河汉界,再躺进去一个人都没问题。
那床被褥也被摆放在一边,没有人去动它。
但身边躺了个人的感受终究不太一样,祝闻祈从小就习惯了一个人睡觉,如今听着不远不近的清浅呼吸声,头一次失眠了。
月亮逐渐升起,脱离出窗框的范围,屋内最后的一丝光源也消失,彻底陷入黑暗当中。
夜色浓重,伸手不见五指,祝闻祈平躺在炕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一直到此刻,脑中纷乱的思绪才逐渐平息下去,有时间思考今日发生的事情。
青岩镇是娄危有备而来,刚才在问到他家中之事时,系统又提示任务有了新的进度。
所以娄危是来追查自己的身世的?他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在问到的时候,娄危会变得沉默?
祝闻祈隐隐有种预感,当他掀起真相的一角时,可能同样会掀起娄危不愿提及的伤疤。
不光娄危如此,今天这户人家的表现也有些诡异之处,在提起青岩镇的县令时,表情有些古怪。明明过得并不算好,还是对县令大加称赞,仿佛在害怕什么似的。
祝闻祈胡思乱想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身边传来细微的动静。
原本放松的身体骤然紧绷起来,祝闻祈呼吸都下意识停滞了片刻,又想到这样只会让身边人更快发觉到自己还没入睡,又强迫自己放缓呼吸,耳朵听着动静。
在夜晚中,连衣料摩挲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祝闻祈一动不敢动,只能靠猜测娄危现在在做什么。
穿衣,下床……
突然间,娄危停下了动作。
祝闻祈放在身体两边的手不知不觉间蜷缩起来,心跳声如擂鼓般越来越大,连其余的声响都听不到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阵微弱的气流扑到他面前,娄危靠近了他。
而后,一根手指横在他鼻尖。
在试探他有没有睡着。
祝闻祈大气不敢出,竭力将呼吸调整地深远且长,营造出他已经熟睡的假象。
心脏还在剧烈跳动,娄危靠得太近,祝闻祈甚至能闻到他身上凛冽的雪松气味。
僵持了半晌,娄危依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总不能是在试探他死没死吧?
装了半天,祝闻祈躺得腰酸背痛,感觉像是有人在背上猛踹了十几脚一样,忍不住开始怀疑人生。
也顾不上娄危是否还在试探,祝闻祈装作梦魇的样子哼唧两声,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祝闻祈明显感觉到面前人的呼吸一滞,连动作也变得僵硬,像是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一步动作。
他翻过身,娄危指尖从他脸侧擦过,最后落在他发丝间。
祝闻祈嘴里嘟囔了两句,最后声音又缓缓变小,呼吸也变得平稳。
半晌后,娄危的手终于收回,还将几缕发丝带到了他脸上。
下床的动作被延续,过了一会儿,祝闻祈才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
心总算落了回去,祝闻祈长出一口气,第一次感受到自由呼吸是有多么幸福。
希望那县令家里有多余的房间,娄危若是每天晚上都来这一遭,他属实是受不了。
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困意也跟着涌上来,没过多久,祝闻祈就带着一脑子的纷杂思绪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娄危已经坐在桌前,正垂眸不知道思考什么。
日光斜斜从窗棂招进来,祝闻祈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开始慢吞吞的穿衣服。
等穿好后,和娄危一同出门,小女孩和她的爹娘已经早早在外面等着了。
“实在叨扰,给你们添麻烦了。”
那两人连连摆手,表情局促:“不,不,这是我们的荣幸才对。”
祝闻祈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争辩,只是点点头道:“我们还要抓紧赶往青岩镇,就先离开了。”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若是遇到什么事情。”
说着,将腰间的另一枚玉佩拿了下来,递给那两人。
“见此玉佩如见我本人,若是发生什么事情,随时都能来找我。”
两人接过玉佩,有些无措:“道长,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们实在不好拿着……”
这是他现在的修为唯一能起感应的东西,祝闻祈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弯下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再见,下次见面的时候给你带糖。”
小女孩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真的吗?”
祝闻祈点点头,朝着娄危的方向撇撇嘴:“童叟无欺,记住这个哥哥了吗?到时候让他给你带。”
娄危挑了挑眉,没说话,算是默许。
目送祝闻祈和娄危离开之后,农户一家关上了门,对着手中的玉佩细细端详,最后像是什么珍宝一般塞给了小女孩:“拿好这个,以后说不定能救你一命。”
小女孩神色懵懂,把手放在衣襟前,示意自己会护好玉佩。
回到屋子里,农户发现不知何时,桌子上面正静静地摆着两锭银子。
“你什么时候把银子放上去的?”路上,娄危开口道。
祝闻祈勾起嘴角,朝着娄危摆了摆手:“这是天机,不可泄露。”
娄危转过头,不再接他的茬。
祝闻祈:“……”问啊!怎么不问了!
见娄危没有再开口的意思,祝闻祈只好主动挑起话题:“你呢,什么时候放上去的?”
“天机,不可泄露。”
祝闻祈:“。”
随着和青岩镇的距离不断缩短,路两旁也逐渐从黄沙飞扬到郁郁葱葱,树木苍翠,阳光从叶子的缝隙间洒下,被切割成细细碎碎的光影。
城门不远处有几个衣着朴素的人正在四处张望,在看到祝闻祈和娄危两人时用力挥了挥手。
待两人靠近后,其中一人站出来打躬作揖:“恭候两位道长多时。我们县老爷还在地里种庄稼,实在脱不开身,让我们几个先带道长过去,说到府中再亲自赔罪。”
11/70 首页 上一页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