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娄危心境逐渐平复,对面的两个怪物肉眼可见地着急了起来——它们发出更加歇斯底里,高昂的尖叫声。
“孽障!!”
“早知有今日,一生下来就该把你扔掉!!”
“灾星!!”
叫嚷声越来越高,像是想要通过精神攻击让他们二人在此地七窍流血而死。祝闻祈一只手捂着娄危的眼睛,另一只手聊胜于无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忍不住开始蹙眉。
还没等他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做,突然手心一痒,而后有什么打湿了手掌。
祝闻祈一怔,看向娄危。
虽然挡住了娄危的眼睛,但那些污言秽语还是一字不落地传进了娄危的耳朵里。
周遭夜色变得越来越浓郁,宅院脚下的土地也跟着开始动荡不安,地面龟裂出一道道深不见底的缝,冒着热气的岩浆从中喷涌而出,激起三尺高。
祝闻祈放下捂着耳朵的手,指尖在娄危掌心一笔一划地写字。
“别听。”
落下最后一笔后,娄危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掌。他指尖不住的摩挲祝闻祈划过的痕迹,像是试图从中找到一丝慰藉。
怪物还在激烈输出,左右逃不过“不肖子孙”、“天煞孤星”、“来陪葬”这些话题,反反复复如同陷入了某种怪圈,听得祝闻祈耳朵都要起茧了。
“你这个孽子——!”
祝闻祈拖长了尾音:“为什么不给我们全家陪葬——”
“所有人都因你而死——!”
祝闻祈打了个哈欠:“你居然还有脸站在这里——”
“火烧得我好疼——!”
祝闻祈开始打瞌睡:“嗯……什么来着?”
他蹙眉想了半天,终于恍然大悟道:“来地狱一起陪我们!”
怪物说不下去了。
怪物面向祝闻祈,虽然只有一只眼球在眼眶外面吊着,却还是能感觉到不可置信。
“你是什么人!”
祝闻祈眨了眨眼,颇为新奇道:“呦,新语音包?”
这两位在心魔幻镜里横行霸道惯了,还是第一次遇见脸皮这么厚的,气得连说话都开始打结:“你你你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祝闻祈气定神闲:“别紧张,有话慢慢说,我不是就站在这儿嘛。”
“问你话呢!!”怪物开始急了,说话间还夹杂着低吼。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祝闻祈神色丝毫不变,“那么着急干什么,赶着去投胎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偷偷看了眼娄危。见娄危没什么表示,便悄悄松了口气。
怪物气急攻心,连身上粘液的流速都开始加快,甚至有朝着这边阴暗爬行过来的意图。
草草草草草!
祝闻祈险些跳起来,跳到一半又想起自己还捂着娄危的眼睛,硬生生忍了下去,花容失色道:“有话好好说,别把这玩意儿靠过来!”
太恶心了,感觉弄到身上臭味会余味绕梁怎么洗都洗不掉。
大概是第一次碰到表现的这么明显的嫌弃,怪物停下了动作,举起辨认不出的双手左闻闻右闻闻,半吊在外面的眼眶转了一圈,滴溜溜地盯着祝闻祈:“很臭吗?”
祝闻祈:“……”
很难说,如果自己承认了对面会不会当成生化武器扔过来。
他清了清嗓子,生硬地调转话题:“今天天气还怪好的……”
夜空连一丁点光都没有,地面还在开裂,岩浆还在喷涌,一人两烧火棍视线齐刷刷扫过一圈后,很有默契地安静片刻。
祝闻祈:“。”
这辈子再也不没话找话了。
察觉到娄危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趁着对面的怪物还没反应过来,祝闻祈贴在娄危耳朵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找到破解之法了吗?”
他暂时还不想待在这里永生永世和两个烧火棍辩经,如果能早点出去,再拿到本命剑,那真是再好不过。
娄危没回答,只是将祝闻祈的手拉了下来。
一改刚进入幻境时的犹豫不决,娄危眼神恢复了原先的平静。
他抽出腰间的匕首,刀刃反射出岩浆流淌的色彩。
随后便坚决地,一步不差地朝着两个怪物的方向走去。
“……谢谢。”声音不算大,却一字不落地传进了祝闻祈的耳朵里。
他目光追随着娄危的背影,心情复杂。
娄危想通之后,对面自然不足为惧。他眼也未眨,像是解决掉自己的幻象那般 ,三下五除二解决了那两个烧火棍。
怪物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化成了一摊。黑色粘液顺着流到地底,娄危甩了甩手中的匕首,转身想朝着祝闻祈走过去。
“你先别过来,”祝闻祈眨了眨眼,怎么也不能忽视娄危袖口被溅到的黑色液体。
娄危眼底闪过一丝疑惑,顺着祝闻祈的视线朝自己的袖口看过去,而后了悟。
他扬了扬眉:“有洁癖?”
祝闻祈尬笑一声:“哈哈……倒也没有很严重……”
主要是那俩烧火棍实在是记忆深刻,他怕一看到就忍不住吐出来。
娄危没再说什么,本想将匕首顺势插回腰间,又想到什么似的,动作一顿,还是将匕首握在手中。
幻境逐渐恢复平静,天色破晓,岩浆熄灭。祝闻祈看了眼安安静静插在祭坛里的剑,眼睛一亮,故意用手指了下:“这是什么?”
两人朝着祭坛走过去,娄危盯着看了半天,最后摇了摇头:“没见过。”
祝闻祈开始撺掇:“试试吧,你一直没把剑,说不定这个能带出幻境。”
娄危不言可否,只是伸出手,向上一拔——
没拔动。
祝闻祈傻了。
他看了眼娄危,又看了眼剑,反复回忆自己当初有没有记错情节。他记忆力一向不错,虽然遇到的心魔幻境有差错,但本命剑已经摆在这里,不可能是别的问题。
娄危表情平淡,并未坚持:“看来只是装饰品。走吧。”
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祝闻祈心下一急,伸手去拉娄危:“你再试一下!”
这次娄危没有选择抽回手。
第43章
祝闻祈同样楞了下, 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抓到的是娄危被溅到黑色粘液的那只手。
指尖沾染上的痕迹散发出一阵阵恶臭味,祝闻祈屏住呼吸,心里把娄危骂了个遍, 试图对娄危表达自己的不满。
是不是故意的!?他无声地瞪着娄危。
娄危左看看, 右看看, 看看天,看看地, 就是不看他。
祝闻祈:“……”懂了, 就是故意的。
本想深吸一口气,想到手上的粘液后祝闻祈硬生生忍了下来, 臭着脸对娄危道:“再去试一次,别逼我把这玩意儿抹到你脸上。”
奸计得逞,娄危面上不显, 却还是心情很好地遵从了祝闻祈的指令。他再次走到祭坛上,反手去拔剑柄,这次用了七分力。
然后没拔动。
他再一用力,手上青筋暴起,剑身还是稳稳地插在祭坛里, 纹丝不动。
祝闻祈围着祭坛绕了一圈, 啧啧称奇:“居然还有你做不到的事情。”
这可是原文的主角!世界的中心!怎么会连自己的本命剑都拔不出来?他摸着下巴想了半天,原文都能倒背如流了,怎么都归结不到是自己记错了的原因上。
娄危停下手, 瞥了眼祝闻祈:“你来。”
“我怎么可能?”祝闻祈坚定地摇了摇头, “说不定这是把双手剑,你两只手一起拔试试?”
娄危:“……”
他深吸一口气,竟然真的听了祝闻祈的话,双手去拔祭坛上的剑。
还是不动。
同样是面无表情, 祝闻祈总觉得娄危脸色更臭了。
“你去。”娄危默默靠近他,手虚空搭在祝闻祈肩膀上,大有一副他不去拔就要把粘液抹在他身上的架势。
“我怎么可能拔得出来……”祝闻祈屈从于淫威之下,一边抱怨,一边随手一拔——
而后盯着手中的剑开始发呆。
娄危双手抱胸,靠在祭坛上看着他:“这剑认主人。”
祝闻祈:“。”
他当然知道这剑认主人。
可认的也不应该是他吧?
祝闻祈不可置信地伸出手拍了拍剑身,小声念叨:“虽然不清楚剑也会有脸盲的症状,但你先看清楚,旁边那位个子比我矮点儿的才是你的主人……”
娄危听觉相当敏锐,自动忽略了祝闻祈前面那些碎碎念,他耳朵一动,朝着祝闻祈面无表情道:“谁比你矮?”
不知何时,娄危已经改变了原先斜斜靠在祭坛上的动作。他站姿如松,微抿着唇,和祝闻祈平视。
“扇”了剑身十几个“巴掌”后,娄危的本命剑依然没有要回应他的意思。祝闻祈长叹口气,遗憾地停下手,转身上下打量了眼娄危。
大抵是这个年纪的少年长得都快,跟后院栽种的竹子一样,总是出其不备,趁其不意,在所有人都意识不到的时候“噌噌”疯涨,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窜出去很远了。
他穿过来满打满算也就几个月的时间,从炎炎夏日到天凉转秋,娄危看他已经从微微仰视到了平视。不光是身高长了,连身上最后那点稚气都全然褪去,乍看过去,已经有了成年人的影子。
见祝闻祈只是盯着他不说话,娄危悄悄将腰板挺得更直,轻咳了一声。
“咳咳。”
祝闻祈回过神来,却没发表任何评价,只是将手中的剑递给娄危:“诺,你的了。”
剑身通体雪亮,剑柄上还雕刻着古朴的花纹,但凡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是把好剑。娄危没接,只是抬了抬下巴:“是你拔出来的,为什么要给我?”
祝闻祈张口停顿了半天,很难和娄危解释他的本命剑是个脸盲这件事,绞尽脑汁也只说出来一句:“每个人都只能有一把本命剑,我已经有了。”
娄危显然不信,毕竟祝闻祈腰间上的佩剑每天换一把,上次的剑丢在了演武场也没去拿。
“怎么从未见过你的本命剑?叫什么名字?”
祝闻祈眼一闭一睁就开始胡编乱造:“叫狗蛋。”
娄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什么?”
“取这个名字,如果碰到愣头青喊着‘大道无情吾辈有情,世事不公吾辈来鸣,剑来!’,就不用担心自己的剑被叫走了。”
祝闻祈一本正经道:“况且由此可推,平常出门都不用带剑,遇敌的时候大喊一声剑来,总会有倒霉蛋的剑找错主人。”
“所以叫狗蛋也很合理。”
娄危:“……”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祝闻祈,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似的,刷新了对于祝闻祈脸皮厚度的印象。
大致糊弄过去后,祝闻祈强硬地将剑塞到娄危怀中:“拿着吧,总不能一直用匕首,说出去谁知道你是剑修?”
“本来就要给你找把剑的,只是一直被找到合适的剑。况且这剑出现在你的幻境中,也本该属于你。”
见祝闻祈坚持,娄危顿了顿,最后还是将自己的本命剑接过。
“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帮助娄危拿到自己的本命剑0/1。奖励正在发放中……”
系统说话的时候,祝闻祈顺势看了眼娄危头顶的好感度,惊喜地发现好感度头一次变成了正数!
这虽然是好感度的一小步,却是他的一大步,完成任务已经指日可待!
祝闻祈喜滋滋地想着,完全忘记了好感度是什么时候涨起来的,自动归类为娄危已经冰释前嫌,心情相当美丽:“准备给你的剑取什么名字?”
娄危将剑握在手中试了试,不轻不重,像是为他而生。他随意道:“还没想好。”
“不如就叫翠花吧?”祝闻祈灵光一闪,提议道。
娄危瞥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否定了这条提议:“我没有那种癖好。”
祝闻祈:“……”哪种癖好!这名多好,有人喊万剑归宗的时候都不用担心被叫走!
他默默盯了娄危半晌,发现对面确实没有要把自己的本命剑叫成翠花的想法,只好长吁短叹,吹胡子瞪眼地催娄危去找幻境的出口。
宅院已经倒塌了差不多,祝闻祈特意绕开了两个烧火棍被融化的地方,从四个角开始细细找起。最后转悠了半天,两人从后院的杂草丛中找到一扇小门。
看到小门的瞬间,娄危便确定了这是幻境的出口。
“我当时是从这里逃出去的。”娄危指了指半掩的门扉,谈起往日的噩梦时,神色依然保持着平静。
他伸手一推,小门被推开,天光顺着门缝泄露进来,明亮程度和浓重夜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门被推开的瞬间,整个幻境轰然碎成了千万片,顺着阳光消逝在空气当中,就好像两人刚才只是经历了一场梦。
祝闻祈眯了眯眼,良久才适应了外界的光亮。
外层的幻境还是一片荒凉,枯木上分出的树杈遮蔽了大半个天空,地面上的杂草长出半尺高,长势相当吓人。
稻草人偶还安安静静地挂在腰间,两人确实从心魔幻境中出来了。
幻境当中并不会有日夜更替,也无从得知他们在幻境当中待了多久。思考片刻后,祝闻祈还是决定先回到最开始的幻境入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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