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祝闻祈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胡乱说完后,也不管娄危有没有听懂,便低着头匆匆绕开娄危,继续朝上走了。
……
路上,娄危一直跟在祝闻祈身后,放缓了脚步,拉出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祝闻祈心乱如麻,直到视野中出现一座仙气缭绕的宫殿时,才松了口气。
他抬手敲了敲门,片刻后,殿门从里面被打开条缝,露出一张美得有些妖冶的脸。
合欢宗掌门上下扫了眼祝闻祈,开口时声线并非娄危想象的那么阴柔,反而有点低沉。
“祝长老?”
祝闻祈点点头。
掌门将门彻底打开,语气随意道:“进去吧,有些话需要单独和你说。”
听到“单独”二字时,身后的娄危皱起了眉。祝闻祈同样有些犹豫,下意识想要扭头和娄危商议。
不行。
心底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制止了他,祝闻祈动作一顿。朝着合欢宗掌门颔首示意之后,走进了宫殿内。
祝闻祈的身影消失在门扉后,娄危大步流星走了过去,将剑抽出剑鞘。
“让开。”娄危眼底带着寒意。
合欢宗掌门微一扬眉,语气不屑道:“毛头小子。”
表现的这么明显,怪不得把人吓跑了。
娄危眉头紧锁,没听懂这话什么意思:“什么?”
掌门朝着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等娄危反应过来,伸手将门关上:“别一副草木皆兵的样子,你师尊和我撞型号了,不可能的。”
门“砰”地一声应声合上,徒留娄危一脸茫然地留在门外。
林开霁累死累活赶了半天,气喘吁吁爬上最后一节台阶时,正巧碰上被关在外面的娄危。
“怎么样了,祝长老和我们掌门谈到哪一步了?”
娄危回过神,语气淡淡:“刚进去。”
看来还得等上一阵儿。林开霁撑着膝盖缓了半天,缺氧的大脑终于重新活过来,想起上次娄危没回答他的那个问题。
他伸手戳了戳娄危:“所以你和祝长老究竟是不是道侣?你还没跟我说呢。”
娄危瞥了他一眼,而后目光落在了紧闭的殿门内,半晌,才回答道。
“现在不是。”
第52章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祝闻祈从宫殿中出来了。
他脸色不太好,看了眼娄危之后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面向林开霁, 语气温和道:“还得辛苦你把我们带到后山, 之后的事我们自己来就好。”
林开霁摆了摆手:“不辛苦, 不辛苦,是我应该做的。”
祝闻祈笑了下, 颔首示意, 全程没和娄危说一句话,也没再看娄危一眼。
从娄危的角度看过去, 还能看清祝闻祈眼底不甚明显的冷意。
那个掌门和祝闻祈说了什么?
娄危微微蹙眉,趁着林开霁转身的间隙,想要上前一步去问祝闻祈。
还没等过去, 祝闻祈像是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一样,不动声色地跟上林开霁的脚步,顺便拉开了和娄危之间的距离——明摆着不想和他有任何沟通。
娄危脚步一顿,定定注视着祝闻祈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
一路上, 几人沉默的可怕。
后山路途遥远, 只能从偏僻小径走过去,除去踩碎枯叶的沙沙声外,再无别的声音。
林开霁倒是想开□□跃氛围, 但他和祝闻祈不熟, 想去和娄危搭话,发现娄危的目光只停留在祝闻祈身上。
而祝闻祈现在不想说话。
形成了一个死循环。
于是林开霁几次张嘴,都重新憋了回去。
祝闻祈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薄唇微抿, 连几人中间弥漫着的诡异氛围都没能注意到。他大脑乱糟糟的,眼角余光瞥见娄危越靠越近的身影时,大踏步又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下就算林开霁再迟钝,也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
他看了眼娄危,嘴巴努了努,意思是“你怎么招惹到祝长老的?”
娄危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林开霁还想给他使眼色,祝闻祈注意到了这一幕,淡淡开口:“你们有什么事情是要背着我说吗?”
这话略微带刺,不像是祝闻祈平日里会说的话。
林开霁一僵,不敢使小动作了。
往日里,祝闻祈总是带着笑意的眉眼此刻淬着冷,一贯微微上扬的嘴角压平,直至此刻,才会让人猛地发觉,他的容貌其实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类型。
祝闻祈状态不对劲。意识到这点后,娄危眉头皱得更紧:“合欢宗掌门和你说了什么?”
话音落下,祝闻祈不为所动,依旧面向着林开霁的方向,连头都没转:“是什么时候产生的错觉,让你觉得什么事情都需要和你报备?”
如果说刚才的话只是略微带刺,现在就像举着剑往人心窝里捅。
林开霁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祈祷两个人的战火不要波及到自己身上。
娄危一怔,注视着祝闻祈清瘦的背影,手指下意识慢慢蜷缩成拳。
沉默半晌后,他才开口:“我对你知无不言。”
话音刚落,祝闻祈冷笑一声,气氛随之降到了冰点。
林开霁瑟瑟发抖,开始考虑现在跑路的可能性。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死寂笼罩在几人之间,让人呼吸不上来。
半晌过后,祝闻祈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恢复了平静:“不是针对你。”
当然,这话是对着林开霁说的。
他又恢复了一贯的温和,朝着林开霁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吧。”
之后的氛围更加诡异,林开霁也不敢再做多余的事情,一路低着头疾走狂奔,只想赶紧完成自己的任务,然后离开此地。
顺着小径左拐右拐,几人终于抵达了后山所在地。于此同时,天也跟着黑了下去,远处的合欢宗已经点起了盏盏灯火,连在一起,像是缓缓流淌着的星河。
后山一片漆黑,一眼望不到山中的全貌,只能听见偶尔传来的鸟兽叫声。
林开霁长长地松了口气,转身朝向两人,从腰间里掏来掏去,将两枚玉佩分别递给两人:“如果遇到了危险,对着玉佩敲四下,在后山当勤的合欢宗弟子就会前来支援。”
祝闻祈接过,朝着林开霁颔首,笑容平和:“多谢你。回去之后,我悄悄让林长老少布置些课业。”
林开霁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喜滋滋地对着祝闻祈道谢:“嘿嘿,那就多谢祝长老啦!”
说完后,他朝着两人行了个礼,然后便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祝闻祈微笑着目送林开霁离去,在身影渐渐缩成一个小点后,笑容也跟着消失。
他冷着脸想将玉佩塞回腰间,然而腰带今日系得太紧,半晌没能塞进去。
娄危本和祝闻祈错开了半步远,见祝闻祈半天没动,目光落在他笨拙的动作上。
又过了一会儿,他三两步上前,伸手抽走祝闻祈手中的玉佩。
祝闻祈蹙眉,眼底发冷,当即就要伸手去拿玉佩:“还给我。”
娄危不为所动,只是将手举起,抬高到一个祝闻祈伸手绝对够不到的高度:“不还。”
说着,另一只手相当自然地搭上祝闻祈的腰带,以不容拒绝的力度拉开一条空隙。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寸,所做的事情也超出了正常师徒间的范围。
祝闻祈急了,伸手死命去推开娄危,语气惶惶中带着急:“你干什么!”
娄危面色不改,将手中的玉佩插到祝闻祈腰间:“再乱动就亲你了。”
话音刚落,祝闻祈浑身一僵。
推娄危的手停在空中,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半晌才开口道:“……你刚才说什么?”
确认好玉佩不会掉下来后,娄危抬眼,和祝闻祈对上目光:“要我再重复一遍?”
他眼神平静,镇定自若地瞪着祝闻祈的回答。
直至此刻,祝闻祈才反应过来,面前的娄危已经和三年前大不相同。从前的娄危无时无刻都在警惕着,只要自己露出一点不对劲,就时刻准备着冲上来将自己绞杀;现在的娄危眼神更加沉静,像一座枯井,将所有情绪收了起来,让人琢磨不透。
他“噔噔噔”后退了好几步,火速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即便如此,他依然能清晰感受到硌在腰间上的玉佩。
是娄危给他挂上的。
祝闻祈几次张口,都没能说出话来,试图盯着娄危的眼睛让他感到羞愧,却发现对面毫无悔改之意,镇定自若,像是早有预谋一般。
“……不知廉耻!”
最后,他气急败坏地丢下了这句话,气得什么都忘记了,头也不回,火急火燎地走向后山。
……
后山相当荒凉,正是夜半时分,不时有凌冽寒风从山谷中经过,衣袍紧紧贴在祝闻祈的身上,风一吹,便仿佛有无边寒意般无穷无尽地朝他涌来,包裹着他。
两侧树木各个都细长如同鬼影,恍惚间仿佛能看到它们正在张牙舞爪,再仔细一看,又会发现它们还安安静静停留在原地,似乎只是自己的错觉。
祝闻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甩了甩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娄危始终跟在祝闻祈身后,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这个距离恰好让祝闻祈保持在自己的视线内,同时也不至于逼得太紧,让祝闻祈主动拉开身距。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手上搭着的大氅上。犹豫片刻后,还是没有主动上前。
祝闻祈一心只想着后山上的魔物,并未注意到这些,只是沿着脑海中的路线疾速前行,心想要是再晚些说不定魔物都要回窝睡觉——到时候就不好引出来了。
越往深处走,小径两侧的藤蔓荆棘就越来越多,盘根错节仿佛要将整条路全部挡死。
祝闻祈抽出腰间佩剑,抬手挥出一道剑光。密密麻麻的藤蔓应声而落,掉了一地。
然而即便如此,深处的藤蔓和荆棘丛还是越来越多,形状也越来越迥异,带着尖刺和肉瘤,落到地面时,横截面还散发出一股恶臭味。
祝闻祈忍着恶心,一只手拿袖口捂住鼻子,一只手继续机械地挥剑,左躲右避,防止粘稠的汁液触碰到皮肤上。
不知过了多久,祝闻祈眼皮渐渐沉重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合上——
“嘶。”
不大不小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祝闻祈紧绷的神经瞬间被拨动。他猛地回头,目光落在娄危身上。
娄危微微蹙眉,袖口上还残留着藤蔓留下的汁液,而裸露的手背上已经被划出一道口子,迅速肿胀起来。
下意识地,祝闻祈上前两步,开口想询问伤势。
走到半路上,却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硬生生停了下来。祝闻祈微微张开嘴,却半晌没能说出一个字来,仿佛陷入深深的纠结之中。
他现在应该上前吗?正常师徒之间会关心对方的伤势吗?
……再者说,他“嘶”一声是什么意思,又没有主动寻求帮助,自己为什么要上赶着去问?
联想起合欢宗掌门和他说的那些后,祝闻祈心底的火气再次升起,下定决心不去理睬娄危。
见势不妙,娄危背在身后的手迅速掐了个法决——原本的伤口顿时皮开肉绽,黑红的血液汩汩流出,混合着藤蔓的汁液流了下去。
连脸色也跟着苍白起来。
霎时间,脑中那些弯弯绕绕瞬间被清空,祝闻祈“噔噔噔”跑到娄危面前,也不管藤蔓汁液会不会蹭在自己的手上,伸手托起娄危受伤的手,语气焦急:“怎么弄成这样的?储物袋里的药还有吗?疼不疼?还能坚持住吗?”
一边说着,一边慌慌张张要去拿娄危储物袋中的金疮药——
眼前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而后身上的寒意骤然间被驱散,有什么披在了自己身上。
祝闻祈缓缓眨眼,发现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大氅。
娄危垂眼,数着祝闻祈鸦羽般浓密的眼睫。
“不要紧。药还在。不疼。能坚持住。”
一个个回答完后,他伸出手,碰了碰祝闻祈的脸颊。
“还冷吗?”
第53章
愣怔片刻后, 祝闻祈回过神来,迅速回答道:“不冷……你储物袋放哪儿了?快点,我把金疮药都放你那儿了。”
娄危不急不缓, 用剩下那只没受伤的手将祝闻祈身上的大氅系好, 还有心情在上面打蝴蝶结:“后面。”
祝闻祈急得要死, 也顾不上什么过界不过界,伸手去拿娄危的储物袋, 整个人贴在娄危身上, 自然没看见奸计得逞后娄危微微上扬的嘴角。
抽出储物袋后,祝闻祈慌慌忙忙打开, 定睛一看:只看见寥寥一本古帖,还有一只毛笔。
娄危的目光同样停留在上面,扬了扬眉, 半晌才道:“……师尊真是用心良苦。”
死去的记忆逐渐恢复,祝闻祈总算想起那天早上的情景。因为面前这人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他一气之下把储物袋扔在木桌上,金疮药跟着撒了一地——后面也没想起来把药塞回去。
脑海中的记忆逐渐清晰,祝闻祈脸颊带着一抹绯红, 心里又气又急, 紧抿着唇,瞪着娄危,一时半会儿没能说出话来。
虽然根本原因在娄危, 但直接原因确实是因为自己没好好检查储物袋。
见祝闻祈这副样子, 娄危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语气随意道:“合欢宗后山应该有不少药草,我们去找找?”
呸!都是他惹的祸!
祝闻祈一记眼刀飞了过去, 心头火起,恨不得当场暴揍一顿娄危以解心头之恨。但当视线落在他手背已经开始发脓溃烂的伤口上时,还是把拳头收了回去。
“找不见解毒草你就在这里等死吧,烧纸也不给你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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