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祝闻祈没察觉到,和娄危四目相对。
“图腾和安神咒的作用一致,都能起到安神的效果,”这次娄危没直接开口,而是沉默片刻,才将真相说出,“只是平常的安神咒画在黄符纸上面,画在人身上,就需要做些改动。”
“什么?”祝闻祈怔怔地望向娄危,传进耳中的话像是经过了某种扭曲变化,他费力地听着,试图一个字一个字的拆解开来,潜意识却像是抗拒般,让他听不分明。
“效果比平常的安神咒好数百倍,所以无论工艺多复杂,雪绸都从未出过差错。”娄危说这话的时候相当平静,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怨怼或难过,就像是早就接受了这一事实般。
话音刚落,像是有某种先见之明般,娄危注视着祝闻祈,又迅速补充了一句:“但现在已经没有影响了。”
喉口又开始哽咽发涩,祝闻祈深深吸了口气,半晌才开口:“……真的?”
“真的。”娄危语气不似作假。
一味被情绪裹挟只会让事情进展变得更加缓慢,祝闻祈很清楚这点,只是默默转身又给自己倒了盏茶,仰头咽下,试图将起伏的心绪一并压下去。
娄危定定注视着他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你可曾找到是谁朝你下的手?”再转过来时,祝闻祈坚定地望向娄危,眼神中带着一丝执着。
月色流淌而落,那人站在月光里,仿佛要与其融合在一起。
娄危凝视着,半晌没答话。
祝闻祈手里还拿着那个茶盏,许久没听到娄危的回答,又凑近两步,语气中带着点疑惑:“嗯?”
娄危垂下眼睛,目光一瞬不移的望着眼前之人,直至祝闻祈眼中疑惑更甚,才忽地从他手中抽出茶盏。
茶盏边缘处,原先祝闻祈下口的位置在月色之下带着一点不甚明显的晶莹。娄危原封不动地对准那个位置,同样喝了一口:“不知道。”
祝闻祈眨了眨眼,没明白娄危是何用意。
娄危俯下身,一只手抬起祝闻祈的下巴,将那口茶尽数渡了过去。
他轻车熟路地撬开祝闻祈唇齿,像是经过无数次演练那般,舌尖灵活地扫过口腔某处,在祝闻祈还没反应过来时便率先退了出去,还不忘又在唇角啄了一下。
“现在会了吗?”娄危低声道。
肌肉记忆比大脑更快一步,他下意识将那口茶咽了下去。等祝闻祈生锈的思绪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红温宕机了。
据娄危描述,后面无论自己说什么,祝闻祈都和没听清一样,只是呆呆地点头,再点头,始终重复着这一动作,再无其他反应。无奈之下,他只能先将谈话搁置下去,等第二天起来再说。祝闻祈大抵从头到尾只听懂了这句,点点头后转身,同手同脚地离开了。
……
第二日清晨。
祝闻祈盘腿坐在躺椅上,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祝闻祈头也没回,依旧沉浸于自己的思绪当中,直至声音忽地停下,而后便有一阵被衣袖掀起的风朝他而来,祝闻祈被人从背后抱住。
娄危将头搁在他肩上,语气淡淡:“在想什么?”
清浅呼吸再次喷上耳廓,即使娄危已经不止一次这么干了,祝闻祈还是被激得浑身一激灵,仿佛有什么从头到脚酥酥麻麻穿过去,连牙齿都跟着发酸。
他有些不自在地侧过头,拉远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距离,试图将话题重新拉回正道:“我昨晚想了想,觉得还是该再回那座宅院中看一眼,说不定还有别的发现。”
娄危语气随意,像是不怎么放在心上般,又顺着亲了下祝闻祈耳尖:“都听你的。”
温热触感传来的瞬间,祝闻祈搭在躺椅扶手上的手蜷缩了下,像是在忍受什么似的呼吸停滞片刻,而后便开始不动声色地调整自己的呼吸。
深呼吸几次后,祝闻祈还是没忍住开口:“你能不能别这么……这么……”
“嗯?”
娄危声音很低,传进耳朵后那种仿佛从骨头里透出的痒意又开始发作,祝闻祈伸手去推,没推开娄危。
“这一大清早的……”祝闻祈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干脆消失不见。
从前还在玄霜派的时候娄危有这么黏人吗?
祝闻祈有些不确定起来。
他话没说完,娄危却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搂着祝闻祈的手力道更大了些。
“你这就腻了?”娄危语气淡淡,听不出来好坏。
话音落下,祝闻祈一噎,原本还在试图推开娄危的手,这下也只得作罢,任由娄危就那么搂着。
身边之人的体温透过布料源源不断的传来,搭在身前的手严丝合缝地扣在他腰上,一切都预兆着现下的一切都并非梦境,而是现实。
许久后,祝闻祈有些艰难地测过身子,扭头和娄危四目相对。
娄危眼神一如既往地平静,像是久无波澜的潭水,若是不熟悉的人,定然以为娄危现在情绪相当稳定,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但祝闻祈太熟悉他了,熟悉到即使娄危表面风平浪静,也知道他现下心情一定不怎么好。
“如果是因为这个,”祝闻祈注视着他,开口道,“你昨夜连这院子的门都别想进。”
娄危没说话,只是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就以这么一个别扭的姿势僵持着,僵持到最后,祝闻祈脖子都有些发酸,有些没好气的伸出手,在娄危脑门上快准狠地弹了个脑瓜崩:“能不能别胡思乱想?”
娄危依旧不答,只是攥住祝闻祈手腕,拉至自己身前,撬开指缝,与之十指相扣。
“是我多想?”娄危语气平静,抬眼看向他,“若是不多想,这七年靠什么熬下去?”
这句话像是踩到了祝闻祈死穴,他神色一僵,有些心虚地错开娄危的目光:“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静默片刻后,祝闻祈才开口,生硬地转移话题:“是突然想到还有条线索,若是尽早赶回青岩镇,说不定能早些找到当初那件事的幕后真凶。”
娄危不为所动,只是将人拉得更近了些,直至鼻尖与鼻尖的距离不足一寸,是一个眼中只能容得下彼此,再容不下别的的距离。
“可我现在不想提这些。”
他语气带着点固执,神色让人看不分明,攥着祝闻祈的手更紧了些。
只要略一低头,娄危便能碰到祝闻祈的嘴唇。他却不动,只是开口问道:“能亲吗?”
祝闻祈沉默了下,没说话。
于是娄危就那么固执地攥着他的手,吻从额头落了下去,而后是眼睛,脸侧,鼻尖……最后到了祝闻祈唇边时,再次停了下来。
“能亲吗?”娄危又重复了一遍。
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秒拉长,祝闻祈注视着眼前之人,最终败下阵来。
“亲亲亲……”他侧头自暴自弃地开口。
第83章
青岩镇。
一大清早, 天还没亮,林沐同和林开霁两人便等在了城门口。城外雾蒙蒙的,林开霁焦急张望了半天, 直至看见从雾中走出的祝闻祈娄危二人时, 才换上了欣喜的神色:“祝长老!”
他奋力挥手, 就差跑过去迎接祝闻祈了——好在林沐同死死拽住了他的袖子,林开霁才免于被娄危暗杀的可能性。
祝闻祈同样困得颠三倒四, 眼睛都没睁开。原本还和软骨头似的挤着娄危走, 一直到模糊视线里出现奋力挥手的林开霁才猛地清醒过来,“唰”一下站直, 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笑了笑:“好久不见。”
娄危眉梢一挑,没有多言,全当做没发现祝闻祈的小心思。
林沐同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 只是朝着他淡淡一颔首,脸侧还留有那天被娄危砸进石坑里的淤青。
……怪惨的。
祝闻祈抱着怜悯之心同样点头回应。
隔了许多年没见,林开霁兴奋不减,对着祝闻祈东问问西问问,然而在视线落到某处时便突然卡了壳, 半晌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怎么了?”祝闻祈疑惑。
欲言又止了半天, 林开霁才试探着开口:“祝长老,你这里……”
他伸手指了下唇边,像是真的相当困惑般说了下去:“是不是被什么东西蛰了?”
话音刚落, 一直静静听着他们说话的娄危突然发出声极轻微的, 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的轻笑声。
声音很快便消散在风中消失不见,然而在座几位听力都好得很,清清楚楚将那声轻笑纳入耳中。
祝闻祈:“……”
他深深吸了口气,面无表情地在娄危腰间狠掐了把。
“定是你起得太早, 头晕眼花的缘故。”祝闻祈温和开口。
“怎么会?”林开霁没听懂话外之音,依旧坚持说了下去,“明明就是肿起来了。”
“而且不光这一处,”林开霁眼尖,又指着祝闻祈脖颈继续说,“连这儿都有淤青。”
“祝长老,你是不是生了什么病瞒着我们?”林开霁眼神担忧地望向祝闻祈。
一旁的林沐同跟着颔首:“的确如此。”
祝闻祈:“…………”
能不能把这帮人打包扔出去?
他再次深深吸了口气,抑制住想要杀人的冲动,脸上和熙笑容不变,语气坚定:“你看错了。”
明明没说什么,林开霁却莫名从祝闻祈眼神中察觉到了一丝杀意。强大的求生欲迫使他闭上嘴,顺便拉住了一旁还摸不清状况的林沐同。
娄危脸上的淡淡笑意尚未收回。他倒是想让两人继续追问下去,但鉴于祝闻祈的手仍旧放在他腰间,被掐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只能相当遗憾地作罢。
“嗯,看错了。”娄危表示同意。
算你识相。
祝闻祈收回手,对着已经老实下来的几人满意地点点头,而后开口道:“走吧。”
一路上林开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林沐同偶尔回应两声。祝闻祈和娄危原本便走在后面,走着走着,又落后了前面两人几步,恰好是一个说小话不会让人听见的距离。
祝闻祈压低声音,有点咬着后槽牙开口道:“我是不是让你收敛些?可你呢?你今早怎么做的?连林开霁都能看出不对劲,你让我这几日怎么见人?”
说这话时,他耳尖还带着一点不甚明显的绯红,娄危敏锐捕捉到这点,眼中笑意一闪而过,顺势牵起祝闻祈的手,指尖在他手腕处那颗痣上来回摩挲。
“师尊不喜欢?”
不知为何,自从见面后娄危总爱喊他师尊,说话时还喜欢将这两个字加重,咬字带着不甚明显的缱绻意味。不仅如此,只要祝闻祈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就必然要十指相扣,像是生怕他跑了似的。
祝闻祈尝试抽了下手,没抽动,被娄危的话一噎,连原来要说什么都忘记了:“倒也不是……”
“那为何不可?”娄危语气随意,透露出几分理直气壮的意思。
说着,十指相扣的手攥得更紧。
祝闻祈慢半拍,才发觉自己被娄危绕了进去。
雾仍未散去,时间长了,还会在人眼睫上凝聚成一滴滴水珠,只要眨下眼,水珠便会顺着滑落下去——一如今早的淆乱。交缠粗重的呼吸似乎再次重现,黏腻汗水的触感清晰可察,意乱情迷间,祝闻祈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堪堪拉住娄危的手,没让他进行下一步。
只是回想一下,祝闻祈脸侧便开始变得燥热。他支支吾吾地开口,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总之……总之不能如此!”
娄危定定注视着,祝闻祈脸上燥热还没退下去,看向娄危的目光倒是显得相当坚决。僵持片刻后,娄危率先错开目光,扭头望向前方,只是手仍然不肯松开。
他依旧摩挲着祝闻祈手腕上那颗痣,一下轻一下重,语气不明:“晚上再说。”
祝闻祈:“……”
为什么还是有种逃不过去的感觉?
不管怎么说,起码现下的问题先翻了篇。几人行进的速度不算慢,半柱香的时间,便重新回到了祝闻祈那座小院前。
院落的木门挂了锁,锁头上积了一层灰——思来想去,已经有大半个月没回来过了。
牵了一路的手,祝闻祈手心早被捂出一层薄薄的汗,直至此时才有机会松开娄危的手,前去推开院落的门。
“吱呀——”
门应声而开,祝闻祈一边朝里走,一边朝几人介绍道:“之前托人找到一件带血的衣裳,上面的血便可能是娄宅中逃出来的人之一的血。”
“按理来说,逃出去的几人应当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驱动他们的利益也一致,为了防止暴露,不会做出杀害同伴的事情。”
“但现下我掌握的线索不够多,”祝闻祈说着,微微蹙起眉头,“只能推测是因为某种原因,那几人之间起了冲突,最后失手杀了人,又因为时间紧迫,只好简单处理后匆匆离开。”
院落中和原来没什么不同,石桌上的酒坛子静静摆放在那里,酒盏里还残留着一点没喝完的酒。
说到一半,祝闻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扭头看向正厅的方向,眨了眨眼:“虽然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
“什么记不记得?”林开霁有些好奇地开口。
“有话直说。”林沐同言简意赅。
闻言,祝闻祈静默片刻,而后才开口道:“看样子是都忘记了。”
娄危双手抱胸,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祝闻祈,听他把话说下去。
“既然如此,”祝闻祈叹了口气,而后略微扬声道,“出来吧,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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