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只是像以前一样因为饮食不规律也不健康引起的胃炎,没想到这次居然到了胰腺炎的地步。想到苏笛一个人带着昏迷的自己上车下车办住院,万溪由衷地对她说了一声:“谢谢你。”
没有立刻接上“不客气”,苏笛看着万溪的眼睛定定问:“只有这句话吗?”
被这话问得一愣,万溪眨了眨眼反问:“你肯定已经看到我的身份证了,那我还需要再说什么吗?”
看着万溪得侧脸,苏笛肯定地说:“我来的第一天,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万溪有些诧异:“就算《回音》不是我写的,我也很难不认识你是谁吧。”
“……”想了想,也对。
看苏笛没再出声,万溪有样学样地问:“你也就这个反应吗?”
苏笛思索了一瞬,问:“那你还需要我告诉你,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吗?”
听到这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随后又各自移开。
“不用了。”万溪看着留置针默默答。
苏笛晚上没有陪床的打算,护士检查过药物的输注情况后,苏笛将在医院门口临时买的用品给万溪放好,就准备离开。
离开时,万溪坐了起来叫住了她。
“苏笛。”
“我知道你要出演余然的时候我很高兴。”苏笛有她的表演风格,但她从不会让自己的风格喧宾夺主。
顿了顿,万溪认真地告诉她:“但是苏笛,余然是余然,你是你。”
因为弟弟的消失,余然不得不背负着不属于自己的罪孽。
苏笛走进院子的那天,万溪心里波澜远比面上表现出来的多。演员和角色之间会有一种称得上是宿命的巧合,有时能诠释好一个角色,可能是因为人生轨迹注定或者曾经和角色重叠。
她希望苏笛和余然的巧合不要延续到杀青后的今天。
看着苏笛微微僵住的背影,万溪说出了最后一句:“今天谢谢你,回去早点休息。”
*
驱车回家后,苏笛坐在连连旁边,因为万溪的话,她思绪恍然地插上了电话卡。
那天接到房产代理的电话后,她拔了卡,换了新的手机号。算上来已经过了快要半年了,其间,她甚至忘记了自己25岁的生日。
说不出为什么突然想要插上这张电话卡,但等她反应过来时,手机已经重启好了。
一条又一条的短信跳进自己的视线,发件人那里全部都写满了一个坚持不懈的名字——陈文续。
短信提示终于结束后,她点进短信,很快就看见了那一条条不算长,但跨越时间很久的短信。
“你在哪里?”
“连小禾也联系不上你,你离开申城以后去哪里了?”
“对不起,我除了对不起以外甚至不知道可以和你说什么。我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包括苏家和江岸饭店。对不起,我不知道的太多了,但我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听我的道歉。”
“我去了你的老家,才知道你五岁以前和外婆生活在一起。邻居们都还记得你,她们向我问起你,但我什么都回答不了。”
“你的杯子碎了,我找了师傅帮我烧了一个,师傅手艺不错,几乎和原来的一样。”
“夏天到了,我担心你没胃口时会不按时吃饭。想和你说要好好吃饭照顾自己,但不知道自己能有什么资格说这句。”
“我去了我们去过的海滩。这次我放了烟花,但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看见。”
“生日快乐,我定了一个蛋糕,借你的生日蜡烛许了一个自私的愿望。”
“我很想你,很想见到你。”
“是我伤害了你,所以怎么都找不到你……”
一直到读完了最后一条,苏笛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忘了喘气。
她几乎可以想到陈文续是怎样去打听她的消息,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去到她们一起去过的地方。她应该因为这些画面而感到畅快的,可她只是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仔细去体会颤抖的原因,她想,可能是因为她对这些信息感到后知后觉的生气。
在离开申城的那天,她强行切断了那些还想要钻进她皮肤的痛苦。不去想,不反刍,也不再期待。
可是这些短信轻而易举地打破了她的防御机制。
为什么自己爱她的时候得不到这样的回应,如果会想念自己那挽留她的时候为什么要那么决绝。
苏笛原本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对,原本以为她们只是不凑巧在打算重新开始的时候遇到了那些事情。
但现在看起来,也许不单是自己做错,也许不单是实际不凑巧,也许她也可以责怪和怨恨这个后悔的人。
又是叮的一声,她深吸一口气,没有再看,而是选择了再次拔下了这张电话卡。
她不想再想了。
不想责怪自己,也不想厘清谁对谁错了。
就当她不够幸运,但她也不想再去够幸运这种小概率的东西了。
*
三年的时间快得好像只是增加了好几团连连的毛球。
三年后,小院里添置了露营的桌椅还有烤架,向安流有兴致的时候会给大家在院子里烤烤烧烤。
比如说今天她的兴致就不错。
烟雾缭绕的院子里,万溪依旧坐在椅子里敲敲打打。不同的是,三年前她刚换笔名,也刚开始而构思大纲,而现在已经递到了合作过的导演那里并且进入了最终修改的环节。
向安流用平板放着自己录的demo,一边哼着一边给腌过的无骨鸡爪翻着面。一条她感兴趣的消息就在这时,从通知跳进她的眼睛里。
“陈文续疑似入股卓永影业。”
用一个词来概括陈文续的三年,那就是不要命。
三年六部戏,几乎住在拍摄基地,路演宣传综艺录制也从未缺席。
一点开了评论区,就看到cp粉凉飕飕说了句:“丢了老婆的人是这样的,你们理解一下。”,“她不是想当资本家,她是想替她老婆出气,就是不知道她老婆看不看得见了。”
划了几条向安流没憋住,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三年了,三人的关系也渐渐从普通舍友成了偶尔还能夜谈的朋友。根据向安流对苏笛的了解,她只想说,死心吧,那些消息苏笛根本不带看的。
将烤好的菜放到桌子上,向安流卷卷袖子,准备再来做一道海鲜葱饼。
弯腰的时候她不经意看到万溪的电脑,她好奇地问:“《枯叶蝶》?之前不是叫《回到影子里去》吗?”
万溪头也不抬地继续打字:“这个名字更贴切。”
“那现在寄回给你是要干嘛?”
万溪答道:“改细节,再改出一个可以过*审的大结局。”
用手指点点自己的屏幕,万溪补充道:“还要改温桥和叶清的感情戏。”
《枯叶蝶》的双女主,一个是警察温桥,另一个是法外执行者叶清。两人原本是青梅竹马,但少年时叶清家突遭变故,两人就此失去联系。在温桥接手连环杀人案后,两人重逢,温桥也慢慢发现了叶清的另一重身份。
向安流挑起眉毛,“你再怎么改还是很好嗑啊,所以要改哪里?”
“如果你是温桥,你知道你一直有好感的,失而复得的人其实是重大嫌疑人,你是否会选择包庇她呢?”万溪问。
“我会啊,包庇到纸包不住火的那天。”
“然后呢,如果你又是叶清,你会一边和她逢场作戏,一边兴风作浪吗?”
这就问到盲区了,“别问我,我这辈子唯一做过的亲密关系课题就是东亚母女关系。”就在向安流摆手投降的时候,苏笛捧着三个人的杯子出来了。
“专业对口的来了,你问她。”
不明所以地看向两人,在听向安流重复了一边后,苏笛略略思索,随机答道:“会下意识想推开她。”
万溪的眼神在等待她说下去,她解释道:“叶清是疯子吗?不是吧,她只是一个有自毁倾向的复仇者。”
“她习惯了阴谋和对抗,是没办法接受这么纯粹的感情的。”
闻言,万溪问:“那如果我最后让两个人一起跳海,你的解读还合理吗?”
“会。”苏笛肯定地答道:“她在成全温桥的爱,她不愿意亏前欠温桥,但她最后一定不会让温桥陪她一起死。”
看这对答如流的架势,向安流试探着问苏笛:“……你真的不考虑回去重新演戏吗?”
“我明明看到李茜和整个剧组都替你澄清了,你的风评早就反转了,好多人只是嘴硬还在骂你而已,实际上心里已经清楚自己不占理了。”
给三人倒好苹果汁,苏笛干脆拒绝:“不想。”
“现在这样挺好的。”
苹果汁再怎么好喝也还是带着点酸味。侧脸看了一眼被酸到轻轻皱眉的苏笛,万溪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在电脑里敲下了批注。
昨天晚上,导演问她心中有没有两个女主角的人选。
她没回复,因为她不知道她心里这位人选,会不会改变意愿。
*
又到了春天,连连像壁纸里的小猫一样跳上窗子,用鼻子凑近玻璃,观赏着窗外的春光。
连连是一只敏感的小猫,刚来到螺石村的时候,它似乎就明白了一个事实,不是它离开了主人,是主人离开了它。
在那段时间里它先是乖得出奇,紧接着就开始不怎么吃东西。后来在万溪的建议下,苏笛白天无论做什么,都会把它包在衣服里带来带去,晚上又找出了当时从韩龄家带过来的小垫子,让它垫着睡在自己枕头的另一边,才慢慢恢复了过来。
最近连连耳朵上似乎长了什么东西,它总是时不时挠耳朵,掀开耳朵看时,还能看到耳道里蓝紫色的小包。苏笛上网查了以后,一看有可能是耵聍腺瘤,急得背上了猫包就要开车去市里的宠物医院。
背着连连出门时,刚好遇到了提着大包小包要出门的万溪。
“把连连送到宠物医院以后,可以麻烦捎我一程吗,我也要去市里。”
苏笛答应了,于是两人一起带着连连一起去了宠物医院。
检查结果出来后,确实是她最担心的耵聍腺瘤,但是宠物医院的医生去进修最近不在,医院里就只能进行简单的打针输液。
看苏笛是愿意为宠物花心思的人,护士告诉苏笛,申城的贝康宠物医院做肿瘤手术做得很好,预后也不错,与其去附近市里找差不多水平的医生,不如去申城。
没有先下车,万溪一直陪着苏笛到拿到检查结果。
“看你的样子,连连是要和你回一趟申城了。”
“……”
连连是韩龄留给她的猫,无论她多不想回去,她也得走一趟。
没说去与不去,苏笛记着万溪说她要在市里下车,于是侧头问万溪,“把你送到哪里去呢?”
报了一条市中心大街的名字,苏笛跟着导航来到了一栋白色小洋楼下。
外面没有门牌,苏笛帮万溪提了一个袋子,准备送进去就回车上。
但在走到里面,看清墙上的字时,苏笛的脚步顿在了原地。
这是一家摄影工作室。
苏笛转头看向万溪,却看她认真地望着自己,说:“陪我进去一趟吧,苏笛。”
苏笛大概已经明白了万溪今天为什么非要和自己一起来的原因,她后退一步说:“我不进去。”
“你是要我来试镜的,我不会进去。”
万溪在把手稿落在院子里时,她见过苏笛翻看自己的手稿。她读得很认真,读到情绪带动的点时,甚至习惯性地去手边找可以记录勾画的笔。
“你就不问问我,要试哪一部戏,又为什么一定要带你来?”
即使万溪不说,苏笛也清楚,“《枯叶蝶》”
“内娱并不缺可以挑大梁的女演员,没有必要来找到我。”苏笛聊下这一句转身就要走,可她的手臂却被万溪拉住了,“可我只想要你来演叶清。”
因为万溪的话,苏笛停顿了一秒,也就在停顿的瞬间,摄影间的门打开了。
一个面容素净的女性走出来,看着眼前僵持的两人,她笑了一声,“内娱不缺可以挑大梁的女演员,但是我想要一位,在大家读完剧本以后,第一个在心里想到的人。”
接过那袋她向万溪借来的书,路华清将打印出来的剧本选段放到苏笛的手中,“来吧,让我看看久违的女主角。”
*
私家侦探发来了一条信息,里面是一条微博,定位在距离申城车程八小时的一座小城。这个联系方式只会因为一种原因给她发消息,屏住呼吸点开微博,陈文续看到了一张宠物医院里的照片。
文案是“健康健康快降临小宝掌心”,图片里是一条躺在输液台上的柯基,是很寻常的一条微博,但陈文续的手指却开始发颤,颤抖到险些抓不住手机。
放大图片后,可以看到输液台不远处站着一位穿着无袖上衣和短裙的女生,她抱着猫,侧着脸和医生说话。模糊的像素遮不住清晰的轮廓,陈文续不会看错,那是消失了三年的苏笛。
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紧紧抿起的唇角也不自主地张开。狂喜如同野火一般,迅速漫上她的眼底,燎得她几乎无处安放这份惊喜。
在信息最底下,对方还发来了一个地址——螺石村。
退出了这张图片,陈文续骤然站起身。
她等得够久了,希望也落空过太多次了,可是这一次心里的鼓动声告诉她,不会搞错,那就是苏笛在的地方。
第35章 有人自遮挡的黑伞下走出,接过了苏笛手上的三炷香。
再次回到申城时,迎接苏笛的是熟悉的夜景
苏笛落地时在酒店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把连连送进了手术室。
手术结束的时候才刚刚九点。手术很顺利,只是连连还需要观察两天才能出院。隔着一条缝把手指伸进去,感觉到连连动了动爪子,用肉垫勾住了她的手指,苏笛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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