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戏是一场重头戏。一直在追踪余然弟弟的周警官周聪在发现余然的踪迹后,又一次找到了余然这里。苦寻凶犯无果,周警官也厌倦了这么些年猫抓老鼠一样的戏码,于是在吴璇重新站上舞台,演唱到压轴曲目时,周警官在演奏厅里找上了观众席中的余然,想要借助在众人前暴露身份的压力,逼迫余然说出弟弟的下落。
慌乱和失态之下,余然夺门而逃,而吴璇也提前结束了最后一曲,毫不犹豫地追了出去。
这一场戏的拍摄路径很长,苏笛和徐青麦要从演奏厅一直跑过主干道,最后跑进余然的弟弟当年当众杀害数名同学的商场旧址中。
“苏老师,我们已经清过场了,一会儿你和陈老师你们跑过路口时会遇上我们安排好的车流,我们就按照导演要求的反应来拍,这个路口过后呢,你们要从这个暗巷拐进商场中。”
“因为今天在下雨,我们又是长镜头,所以如果跑不动了想要休息的话,可以在我们切视角的暗巷这里停下。”
回忆着场务交代的话,苏笛被徐青麦拉着接近了拐角。水渍溅在裙角和裤角上,两人却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今天下雨,明黎岛难得凉爽。补光灯下,两人也越跑越快,渐渐地已经接近最后一盏补光灯能照到的范围了。
被光束照出的雨幕开始变得模糊,两边也出现了一些光线更为昏暗的岔道,不知为什么,苏笛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在她的耳中,除了饰演周警官的演员加速追来的脚步声外,她还听到了金属摩擦的细微动静,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松动的声音。
“余然——!”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可是就在周警官即将追上两人的时候,变故却突然发生了。
不知是因为没有及时检查设备,还是设备受到了雨天的影响,在周警官追着两人跑到最后一盏灯下时,头顶灯架突然掉落。只听一声巨响,灯架砸在了毫无准备的演员的身上!
灯架碎裂,数不清的碎片和金属朝距离仅有几步的两人飞溅而来,眼见铁块即将砸中两人,苏笛来不及多想,拽着徐青麦往旁边的岔路倒去。
虽然已经清过场了,但毕竟拍摄场地选在了老旧社区,这岔路口铺着凹凸不平的石板,石板上还有突起的井盖拉环。两个人的重量让苏笛控制不住身体,就在她的上身即将扑在拉环上的瞬间,苏笛推开了徐青麦,同时伸出左手撑住了自己的身体!
“唔……”
胸口离井盖只差一拳的距离,苏笛刚刚稳住,剧烈的疼痛就从左手手腕处冒出。像错位一样的声音顺着骨缝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剧痛让耳鸣传进脑海,苏笛身体一晃,险些就倒在原地。
“苏笛姐——!”
小禾的惊呼传到了耳边,在剧痛中,苏笛咬牙松开了左手,半跪在原地。
徐青麦的手臂被地面划破了一条口子,记得她倒下前时苏笛推开了自己,她赶忙转身爬起来,在看见苏笛惨白的脸色后,她张了*好几次口才出声问:“你,你怎么样?”
在小禾的搀扶下,苏笛缓过了最初的疼痛站起身,手腕动不了,手指也没法伸直,扫了一眼徐青麦的伤口,苏笛咽下一口气回答她:“可能是脱臼了。”
大部队在后面对被砸中的演员进行营救,一个工作人员惊魂未定地跑过来,磕磕绊绊地问小禾:“苏,苏老师和徐老师怎么样!”
小禾查看过苏笛的情况后,脸色很严肃,“现在不能确定,可能是脱臼,也有可能是骨折。”
苏笛的状况比周警官的演员好多了,迅速地联系了司机后,小禾揽着苏笛,给徐青麦的助理让开了一条路,“麻烦你和导演说一声,我们先去医院,后续的事宜等到医院了我再和剧组对接。”
《回音》剧组一片混乱,另一边,远在南城的陈文续也从助理那里收到了消息。
今天下戏早,剧组约好一起去给一个演员过生日的,陈文续也难得答应一起去切蛋糕。就在分完蛋糕正要开香槟时,舟舟却神情严肃地从走到了陈文续身边,“陈老师,苏老师剧组那边出事了。
第6章 陈文续没有问她为什么是这个反应,只是软下了声音说:“看来是挺疼的。”
环境很嘈杂,但陈文续却听得很清楚。
“有个演员浑身多处骨折,他们看到的人说已经被救护车拉走了。”
看了一眼陈文续的表情,舟舟补上了一句:“小禾那边没有消息,但是据说受伤的演员不止一个,而且剧组现在已经停工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剧组停工有两种可能,一是受害演员伤势严重,另一种可能就是,主演的伤势虽然没有那么严重,但也到了会影响拍摄进度的地步。
看见面色变得不自然的陈文续,一个坐在旁边的演员试探着问她:“陈老师,没事吧?”
陈文续回头答:“没事,我出去打个电话。”
从包厢走到露台,陈文续等了一路苏笛都没有接。看着聊天框里没有接起的视频通话,陈文续的手越捏越紧。
陈文续在外面待的时间不算短了,有路过的演员好奇看了几眼以后忍不住好奇地问:“陈老师,在等人的电话吗?”
“是的。”
没什么好不承认的,即使只是普通朋友,她也会担心对方是不是因为出事才没接电话,更何况她和苏笛也不只是“普通朋友”。
“那陈老师,要不我回去替你说一声?然后你就先走了?”
如果在平常,陈文续大概会拒绝她的好意,自己回去礼貌地和大家说一声“失陪了。”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有压不下的烦躁,让她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等到对方接电话。
留下一声“那麻烦你了。”,陈文续转过身朝停车的地方走去。
在快步穿过酒店走廊时,舟舟说:“刚我给小禾也打了,小禾没有接,我现在再打一个试试。”
不过……“如果打不通的话”
看着陈文续的脸,舟舟想,要给认识的圈内人再打么?或者,陈文续会担心到要直接去明黎岛的地步么?
舟舟刚要给小禾打过去,苏笛的语音通话竟然就在这时回了过来。
在嘈杂的背景音中,陈文续先是捕捉到了不太清晰的叫号声,紧接着才听见了苏笛的声音:“怎么了,突然打给我?”
苏笛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异常,但陈文续却不能忽视刚刚听到的叫号声,“你在医院么?”
背景的声音小了许多,苏笛像是找了个更安静的角落,然后才压低了声音回她:“陈老师听力不错。”
没理会她的插科打诨,陈文续直接问道:“哪里受伤了?”
听到这句苏笛还想着糊弄过去:“为什么一定是受伤,如果只是感冒来挂水呢?”
陈文续的眉头皱了起来。她不喜欢苏笛像这样糊弄自己,包括昨晚的那通电话也一样。
苏笛昨天的话让她不知为何有些在意,但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意的是苏笛对自己的试探,还是苏笛的答案。
莫名地有些生气起来,陈文续难得态度强硬地质问苏笛,“苏笛,我已经听说你们剧组出事了。”
“你还要糊弄我说只是感冒挂水么?”
苏笛那边一时没出声。苏笛可以上赶着哄陈文续开心,但她一点都不喜欢陈文续对自己说重话,所以按苏笛往常的脾气来看,这会儿她肯定已经在生气了。陈文续不喜欢没完没了的矛盾,所以总会给苏笛台阶下,但这次在苏笛说实话前,陈文续却不想对她说任何一句软话。
出乎意料地没有生气,苏笛开口了,只是语气听起来有些别扭,“腕关节脱臼了,刚刚检查完去复位了,一会儿要打石膏。”
“还好,只是要静养,没什么事。”
似乎也意识到刚刚自己的话说重了,陈文续没有再追问更多细节,只是问她:“疼么?”
陈文续刚才的口气有点凶,这会儿态度突然软下来,苏笛的鼻子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些酸。似乎是觉得这么大人了还说疼有些丢脸,但又似乎想多听陈文续说几句,于是她小声说:“撑下去的时候挺疼的。”
叹了一声,陈文续问:“那怎么会叫没什么事呢?”
还没来得及回答陈文续,找了苏笛半圈的小禾就走到了背后,“怎么在这儿啊苏笛姐,到我们了,快去诊室吧。”
调整好面上的表情,苏笛答了一声:“好。”
“你先忙工作,我”
陈文续还没挂断电话,刚才的话也还没说完,可苏笛一时却不知道“我”后面要说什么了。
倒是陈文续那边自然地接起了她的话:“你先去打石膏,晚上我会再打给你。”
“好。”
饰演警察周铭的演员全身多处骨折,苏笛手腕脱臼,在协商好赔偿之后,剧组做出了更换周尽管演员,并停工进行整改的决定。由于停工期间会产生高额费用,所以两周后会复工先拍摄吴璇单人的戏份,再过一周灯苏笛恢复差不多了,再回归拍摄。
单手和小禾一起收拾好了行李,苏笛开着免提,一边翻找毛巾一边告诉手机那边的陈文续:“明天坐飞机回申城。”
陈文续说晚上联系,于是,在她说“到酒店了”的第一时间,陈文续就打了过来。
她们收拾完已经将近十点了,飞机又是早班机,陈文续于是劝她:“那一会儿洗完澡快睡吧。”
可苏笛却不想那么快挂断视频,“陈文续。”
“嗯?”
顿了一下,苏笛没有看陈文续的眼睛:“明天回去,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像是只听了个表面意思一样,陈文续没什么起伏地问:“韩龄姐和小禾会过来陪你么?”
“韩龄明天会来机场接我,小禾白天也会来陪我。”
可陈文续只是“嗯,那就好”了一声以后,就问起了另一个她更关心的问题:“手还疼么?吃药了么?”
不清楚陈文续是真的特别在意她的状况,还是只是在公式化地关心以示并不敷衍,苏笛机械化地回她:“好了点,吃了。”
陈文续白天还是一副很在意她的样子,现在却又有些冷淡。
所以当时是故意装作很在意吗?
看苏笛拿起了浴巾,陈文续微微凑近了镜头,“今晚洗澡的时候尤其要注意不要碰到水,还有手不方便的话尽量穿宽松方便的衣服,其余的明天再说。”
陈文续的关心很自然,甚至可以说陈文续的关心是两人这么多年的相处里最自然的部分。
苏笛的哑火被彻底浇灭了,看着视频里柔和的轮廓,苏笛仓促地道了句:“好,明天再说。”说完就按下了红点。
苏笛挂断了视频,陈文续的手指也停留在了刚才浏览的机票页面。明早八点有一趟早班机回申城,如果她坐上这趟航班,甚至可以和苏笛差不多时间回到山温路。
在和舟舟确认明天的安排时,陈文续随口问起:“舟舟,这周末没有我的戏是么?”
“是,但周一有早六。”
舟舟似乎已经预料到了陈文续接下来的打算,于是细心地提醒她:“陈老师,如果想回去看苏老师的话,周日晚上十点有一趟飞机可以回来,落地这边大概是十二点,可以留出休息的时间。”
舟舟连什么时候回都替自己想好了,难道自己表现得这么想回申城么?
陈文续愣了愣,最终还是接受了舟舟的建议,“辛苦你了。”
性格使然,舟舟从不多问陈文续和苏笛的事情,今天之所以“自作主张”是因为她注意到在苏笛没接电话的时间里陈文续很着急,甚至刷了两次房卡才进去。
“不要客气陈老师。你可以先收拾着要带回去的东西,我们明早三点半叫车走。”
……
北京时间早上九点,苏笛从明黎岛回到了申城。赶路和手上的伤让她精神不济。随便放好行李后,苏笛就掀开被子把自己卷了进去。
窗帘没有拉得很紧,落在被子上的光得以慢慢上移。睡得迷迷糊糊间,苏笛感觉倒眼前越来越亮。手腕的肿胀侵吞着她的睡意,苏笛不耐烦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不再是酒店千篇一律的装潢,而是家里熟悉的摆设。苏笛刚有一些回到家里的实感,就听到了门边传来了动静。
有人打开了智能锁进了门,其间还夹杂着行李箱推进门的动静。
扫了一眼静悄悄的消息界面,苏笛扒开头发,心底躁动了起来。
小禾不会不打招呼就来,韩龄也不会带着行李箱来,那剩下的会在这时候突然进门的,就只有一个人了。
像是要验证自己的猜想一样,苏笛着急地跑出了卧室。在差点撞到客厅的落地灯时,她看清了门口正在换鞋的陈文续。
重复了好几次嘴巴开合的动作,苏笛最终还是问出了经典的一句:“你怎么回来了?”
区别于苏笛的讶异,陈文续表现得就要镇定得多,“我以为你在视频里的意思是想我回来陪你。”
“周末没有戏,所以坐十二点的飞机回来了,但我也不能待太久,周日晚上需要赶回去。”
视线落在了苏笛的手腕那里,陈文续温声问她:“手疼吗?”
像是忘记了怎么组织语言一样,苏笛讷讷地看着自己的手。她想说还能忍,但你一问就不想忍了。
可是等她再抬头时,面前的人却突然变了样子。
“陈文续”不知什么时候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在剧烈的刺痛中,苏笛听到了像布满铁锈的大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的声音:“疼的话就松手吧。”
“你松了手,你我就都解脱了。”
背上冒出了冷汗,苏笛抬起头,撞上了一双兴奋到了残忍的地步的眼睛。
眼前这个“人”,是苏明嘉,不是陈文续。
粗哑的声音和浅色的瞳仁一起颤动,对面的人拔高声音:“你怎么不敢呢?怕他们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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