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季卫重重地叹了口气,“归义的治安连年愈下,原本就是个两属户的地界,起初朝廷给的条律甚是宽松,后来金兵频频来犯,战争频繁,徭役加重,连年的水灾,民不得耕者十之八九,乘乱作奸犯科者尤为多。国不保,何以保家啊,谁去查呢?”
李锦书:“雄州的知州是谁,如何处置这件事的呢?”
季卫:“雄州的知州是刘轩。”
刘轩......这名字怎么听着有点耳熟?李锦书努力地回想着。就在这时,季卫接下来的一句话直击重点,令她浑身一震。
“这刘轩啊,和归义县的知县刘治是本家——”
“谁?”李锦书惊呼一声,“你说归义的知县是谁?”
“刘、刘治。”季卫被李锦书的样子吓到了,说话结巴起来。
“刘治,刘治——”李锦书重复着。
季卫关切地问:“大人,您想起了什么吗?”
李锦书的面色极为认真:“这刘治为人如何?”
“客客气气的,下官与他只见过几次,说到底啊,归义山高皇帝远,只需一月往州府一报,雄州知州又是他本家哥哥,行个方便自然是常事。”季卫见李锦书似有所思,便问道,“大人是觉得他有问题?”
“当年这件事就没有其他的线索了?”李锦书再次询问,见季卫摇头,又试探着问道,“你认识刘治的小妾吗?”
季卫慌忙解释:“大人,季卫不是好色之徒!不会觊觎旁人的妻妾的!季卫方才说的都是真的,季卫有心爱之人的!就是苗家大郎!”
好家伙!为了自证竟然把如此私事都供出来了!李锦书感叹今日真是吃了不少瓜!
“我就问问,不必如此紧张。”李锦书扯了扯嘴角,又问他,“那你认识赵氏吗?”
“赵氏?”季卫一脸茫然。
李锦书完全相信季卫是个g了,她勾勾嘴角,往前探身说:“你府上的小妾。”
“下官的府上?”季卫思来想去,依旧一脸茫然。
李锦书:“......罢了,不问你这个了。”
季卫难为情地赔了个笑。
李锦书忽然察觉自己仿佛是走了弯路,心中暗骂一声笨蛋,试探着问季卫:“你能跟我共情的吧?”
季卫眉头一紧,心也跟着紧了:“共情?何为共情?大人和在下——”
那副神情显然是理解到另一个方面去了!
李锦书咳了两声,向他解释清楚:“共情就是让我进入到你的记忆之中,如此,我就能从你的记忆中认出我需要找的人了。即便你不认识也没关系,我认识并看到你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就好了。”
季卫闻言,却是身子往后仰去,一脸防备心:“不行不行,那怎么行!如此岂非、岂非——”
李锦书明白过来,大手一挥:“你和苗家大郎的事情我不看!”
“我们之间没有发生任何事!”季卫忙不迭解释,原本青白的脸色竟然泛起了红晕,“是、是在下私下、私底下总是观察他的、他的一举一动。”
合着是单相思啊!李锦书暗自发笑,清了清嗓子,面色不改:“我保证不看。”
季卫却是整个身子往后缩,双脚也缓缓收回了,像拨浪鼓似的摇头,每个细胞都充满了抗拒。李锦书见他如此,也只能作罢。想必以季卫对苗家大郎的关心程度,可能这记忆中大部分都是这个男子了,其他女子的事情他过眼就忘的。
南歌和赵氏的事情是问不出来了,刘治的印象也并不深刻,那便只能转回去问了。总能了解了解自己的家世吧。如此想来,李锦书便开口询问父亲与兄长遭到弹劾的事情。
见李锦书不提共情的事情,季卫终于放下了戒备,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是霸州的知州王文野和汴京城的监察御史王衡,据说是王文野上报,王衡弹劾,由头是李家门风不正。”
李锦书听到这个原因目瞪口呆,其中若没有冤屈,她李字倒着写:“就这个理由?可有证据?”
“听说啊,听说——”季卫慎之又慎,小心地强调,谨慎地发言,“听说没什么证据,但是大人,你是知道的,私德影响公德啊!在下、在下就是个例子。只不过在下平日里行为中立,不结党营私——”
李锦书听出了他话里的含义:“李家结党营私了?一个监察御史,一个知州,没证据的罪名,就能将李家弹劾下来,想必这官家——你别怕呀!都没了多少年了,指不定投过几胎了!咱俩聊聊,来,再说说你还听说什么了!”
第24章
“在下、在下愚见啊,”季卫斟酌着用词,“大人、李家啊,那个、门、门生挺多的,这个对朝廷的影响啊,它、它有点儿大。”
李锦书呵呵一笑,明白了其中的来龙去脉:“雄、霸两州接壤,霸州知州上报,汴京城一个从七品官员弹劾,和这刘治怎么也脱不了干系啊!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大人!大人!不可!不可乱说呀!”季卫激动地拦阻,又因为李锦书是个女子,伸过来的手只能悬在她眼跟前,而不敢真捂上去。
李锦书抬手推掉他伸过来的胳膊:“都没了几千年了,你怕什么大逆不道。我就是实话实说罢了,这皇帝忌惮李家呗。不过他也只是暂时的打压吧,平衡一下,不然也不会有我日后再次回到大名府了。”
说着,忽然李锦书就想到了在哪里听到过刘轩这个名字。她虽然和季卫聊着其他的事情,可是潜意识中一直在想这个名字......在她来到亡村的时候,水潭边上,见过一个四十岁上下的警官,就叫刘轩!
怎么有这么巧的事情,前世作恶多端,现世人民警察?李锦书咬咬牙,要真是如此,她才要到酆都城弹劾一笔呢!
季卫搓着手指说:“官家,有官家的考量。”
“我是在哪儿被刺杀的?”李锦书问。
“这个下官知道,在去汴京的路上,”季卫说,“苗家二郎没了,这件事在大名府很轰动的。当时是大人回大名府不久,官家并没有召您回去,下官愚见啊,您应该是手上有什么东西,要急着去汴京城的。”
这季卫大智若愚啊......
“唔——”李锦书笑笑,“那依你愚见,我手上有什么东西呢?”
季卫扣扣手指,眼神闪烁:“或许是无头尸的线索......或许是王、王煦的什么......又或许是,嗯......”
李锦书凑近了些:“什么?”
季卫抬眼瞧她,又快速低下头去,还是扣着手指:“六、六......”
“六什么?”李锦书追问,见季卫支支吾吾,便开始了PUA,“你说过要报答我的啊,我现在就需要知道这些信息。聊聊嘛,都是过去的事了,人都没了。”
季卫舔了舔嘴唇,又瞄了一眼她,犹犹豫豫地说:“六皇子吧——”
李锦书转了转眼珠:“王煦是谁?”
季卫回答:“中、中书令。”
“六皇子呢?”
季卫惊了一下,如坐针毡:“不能说不能说,不可直呼其名......”
“好说好说,”李锦书已经知道了许多新的信息,心里乐开了花,“这个好查......皇帝身后还藏着这么多人啊,有意思,像是听书似的!季卫,你以后就住在这儿,每天给我讲一段段子吧!”
季卫吞了口口水:“何为段、段子?”
李锦书说:“就是说书!”
“啊......”季卫勉强扯了扯嘴角,“下官听大人的。”
李锦书站起身来,踱步到堂前,望了望窗外爬上来的日头,又回眸一瞥:“季卫啊季卫,你是一点也不愚笨,除了对你那几院子的小妾不上心,其他的是门清啊!”
“下官愚见,下官愚见......”季卫跟着起了身,点头哈腰着。
李锦书笑了一声,指了指西边的卧室:“你就睡那屋吧。你我之间因缘未了,等时候到了,你自然就会投胎去了。”
季卫点了点头:“多谢李大人!”
说完转身进了卧室,李锦书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背影......一个季卫抵得上多少瓶茅台啊!刘治一定想不到半路杀出个季卫吧!
季卫在卧室里转了一圈,又出来了,一抬头便说:“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李锦书对此很是疑惑,目之所及空空荡荡,她纳闷地正要反驳季卫的时候,忽然扫见一行红衣黑发的女子飘进了院门。
我去,季卫还生了一双千里眼啊!李锦书惊讶于此,拿下眼镜飞快地用衣角擦了擦,重新戴上。这一行女子已经进了院子中央。此时正值中午时分,原本热辣的日头被一片云彩遮去了光芒。整个院子笼罩在阴影之下。
“姐,姐——”薛晚喊了几声。
听到她急切的声音,薛灿迈出了房间的门,站在房前看了过去。薛晚站在墙边,指着墙上的格子线,说:“姐,你看这是什么?”
没等她开口,薛灿一个箭步已经冲了过去,那是用什么染料弹上去的黑色的线,将整堵墙都封住了。她一个飞身上去,却没弹了回来。薛灿仰着头,神色凝重,再次脚下用力,腾空而起,飞到更高的位置。这次她看清了,隔壁整个院子都在她的脚下,她鸟瞰被未知格子线封锁的院子,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她能够清晰地看到隔壁院子中,李锦书与一行红衣人对峙,却无法穿过那层黑色的网。
薛晚仰头望着半空中的姐姐,满眼焦急,等到薛灿终于飞身而下后,她立即冲到了姐姐的身边。
“姐?”
薛灿目露惊芒,沉声道:“她遇到麻烦了。”
“怎么办啊,姐?”对李锦书熟络了之后,尤其是李锦书救过她之后,薛晚对李锦书的态度有了很大的变化。
薛灿盯着妹妹看了会儿,直盯得薛晚有点发毛,才泄了一口气说:“没办法,观战吧。”
薛晚:“.......好歹、好歹是我半个姐夫......”
薛灿挑了下眉:“那你去?”
薛晚小声地嘟囔道:“我什么状态你不知道吗?”
薛灿蹲下身去,掌心化出蓝色的光芒,轻轻抚上那黑色的网格:“对啊,我也没办法......这黑线的怨气极重啊。和黑无常的手段有一拼啊!”
此时此刻,远在孤山里抓鬼的黑无常,不禁打了个喷嚏,鼻子抽抽了下,环顾四周的山谷,一肚子的委屈:“这山沟里的妖风是真大啊,白无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要不是他腿折了,我犯得着来这种鬼地方冲业绩吗?这得干到什么时候!这个月的kpi又完犊子了!啊——”
蒙克的呐喊2.0版本在此刻问世!
亡村之中,薛灿带着薛晚飞上了半空,对下方的对战情况一览无遗。
薛灿:“看着像是些仆人啊?”
薛晚:“民国的?”
薛灿:“这红色好老旧啊,多少年不洗了!”
薛晚:“发型也陈旧,里面是假发包吧,真发哪有这么多!”
薛灿:“双目无神,气血两亏,傀儡啊!”
薛晚:“送来干保洁的?姐,动了动了!”
下方传来李锦书无奈的声音,她从头上抓起一片瓜子皮,抬起眼皮朝空中翻了个白眼:“是需要几个保洁了。”
接着又看着眼前两排十人的仆人说:“女仆装该换换了吧......不是,这什么阵法?围棋?象棋?我tm不会下棋啊——”
身旁响起一个声音:“大人,这叫‘抽刀断魂阵’。”
李锦书转头看向季卫,季卫嘿嘿一笑:“下官遇见过,也算见多、识广。”
李锦书来不及说话,一道寒光入眼,她一个闪身躲避开来,第二刀接着就刺了过来,李锦书被追着一个转身接着一个转身。
薛晚:“姐,李锦书的腰好软啊——”
薛灿:“好好吃你的瓜子吧。”
李锦书十个闪身完成,完美地进入到了‘抽到断魂阵’的阵眼之中,环顾身周,十个女仆围成个圈,将她团团围住,每人手中都拿着一柄匕首。一齐向后退一步,整齐划一地抬起匕首,对准了李锦书。
李锦书吐了口唾沫,左脚后退半步,目光如剑,缓缓道:“班门弄斧,就让你们见识见识真正的驭鬼术吧——千神万圣,令我通真,与我神方,道气长存!”
随着口诀出口,李锦书手中出现一个巨大的八卦阵图,金色和蓝色的光芒催动着阵法旋转起来。与此同时,身周的女仆也动了,她们的身体飞出,在半空中做了个360°的转身,将整个抽刀断魂阵提速,处在阵眼中的李锦书感受到真切的风暴。
她凝神静气,身姿坚毅如钟,在周遭的匕首即将刺到身体时,她的身体周围八个方位忽然爆出八张八卦图!女仆被冲击到原来的位置,紧接着就发起了第二波的攻势。
李锦书失去了耐心:“一样的招式啊——我去!变队形啊!匕首变拳头?”
只见将要近身时,女仆们却收起了右手,左手握拳,猛然攻在李锦书站着的位置。
李锦书疼得都失声了,仰头瞪大了双眼,嘴巴足够塞下一个鸡蛋!
薛晚:“姐,被砸到脚很疼吧?”
薛灿:“不疼吧,都没叫出声。”
女仆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提起匕首,朝李锦书的各处要害扎去。
李锦书吐出一口浊气,仰天大喊道:“老虎不发威,当我病猫啊——”
一瞬间,八卦图收回到身周,贴紧了她的身体,不过眨眼间,就嗵的一声爆开!站在黑网上空的姐妹俩不知被冲到哪里去了。黑色的网线发出滋滋的声音,女仆们也全都倒地,冒着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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