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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魇回响(玄幻灵异)——言朝暮

时间:2025-04-30 08:02:55  作者:言朝暮
  绝不会给外人伤害周社的机会。
  李司净松了一口气,问道:“那他布在哪儿的?我叫工作人员平时小心点儿,别去弄坏了。”
  “土地庙里。”
  周社替他擦干了头发,拿过酒店的塑料梳子,一点一点帮他整理炸得满头的发梢。
  李司净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的照顾,感受着头发细致的梳理。
  “那个土地庙,外公经常提到……说是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更是他们修路的终点。”
  “在那个时候,这种封建糟粕哪管什么文物不文物,价值不价值,都得砸烂烧光才算正途。”
  因为只是一座山野老庙,即使过了五六十年,山脚的贤良镇已经大张旗鼓的搞非遗了,也没有怎么修整过。
  漆黑的墙壁,砸碎的神像。
  不知道是路过村民还是旅客,在破败土地庙摆上几个烂透的苹果,没开封的饼干和糖。
  凄凉零落,拍入镜头别有一番封建余孽穷途末路的衰败寂寥。
  李司净在《村落》里,搬了送子观音进去,将它拍成了烟熏缭绕的隐喻。
  在《箱子》里,这破败老庙成了林荫和李襄躲避追捕的掩体,坠落的神像底座,砸得恶徒头破血流,增添了几分恶有恶报的意味。
  李司净从没觉得冒犯土地庙有什么问题。
  这时猛然转过头,不管自己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直视周社。
  “周社,那是你的庙吗?”
  周社忽然笑了。
  他眉眼温柔,笑意俊朗:“你把我当什么了?我不是庙祝,也不是摆供台的石像,我是你小叔。”
  这样俊美温和的男人,总可以声音轻巧的一语带过李司净的疑问。
  当李司净以为他又要敷衍过去,他笑声附耳传来。
  “那是曾经镇着你外婆的庙,我们得小声一些,不然她听见了,一定又要乱发脾气。”
  周社似乎与她熟悉,语气戏谑,“她不好惹,也就李铭书能忍着。”
  “外婆?”
  李司净顿时不知道他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他对那道鬼魅般的身影与嘲笑,记忆深刻。
  “李铭书不是写了吗?”
  周社伸出手指,指缝梳了梳李司净柔顺湿润的头发,放弃了手上的塑料梳子。
  “他看着那些人砸烂了庙里的神像,推翻了庙里的供台,烧毁了庙里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幡符。而他站在一旁,打开了祭坛下面的箱子,放出了一座山里介于妖物和精怪之间的恶鬼,然后在敬神山一次又一次祭祀里,奉她成为了新的神。”
  李司净看过无数遍的日记哪有他讲的那么玄乎!
  外公不过是在日记里,回忆了那些人的疯狂,听到了笑声。
  仿佛是在庙里压抑了几百年、上千年的笑,狷狂肆意,满是解脱与自由。
  惹得外公忘却了自身的痛苦和折磨,感慨道:
  “这一切也不算全无好事,至少这算得上一件天大的好事。”
  李司净曾经以为,那是外公随手写来,庆幸山中献女、嫁女、吃女传统的覆灭。
  却没想到,真的会有这么一道笑声,从镇压的庙里逃出生天,翻身成神。
  “她是什么神?”
  李司净创作《箱子》,查遍了敬神山的地方志,看尽了山里的志怪拾遗。
  根本没办法把那个尖酸刻薄的声音,与神明联系起来。
  周社只是笑:“没有祭祀牌位,也没有庙宇的神,谁知道她算什么?大概是李铭书用了一年又一年的祭祀,养出的一位女儿神。”
  女儿神,自然只会保护女孩。
  李司净作为一个男孩,从小就不受外婆的待见,记忆里满是一座幽绿如鬼魅的坟茔和噩梦里毫不遮掩的嫌恶。
  他想到外婆的语气,还有怪物巢穴般深邃的竹林,不禁觉得后背发寒。
  万幸,这寒意并未持续太久,又度来了令他平静的温暖。
  周社似乎轻而易举感受到他的心思,将他揽在怀里,恰到好处的体温驱散了他的恐惧。
  年少时候怯懦爱哭的李司净,没了外公,不受外婆喜爱,至少还有周社。
  在孤独凄苦的夜晚,他能够安稳藏在宽阔怀抱,枕着规律的心跳沉沉入睡,已是莫大的幸福。
  这就是他的小叔。
  无论什么土地庙,什么恶鬼什么神。
  只要周社没事,他一概不管。
  无论是梦里披着人皮的恶鬼,还是现实中声音尖锐的神明,都不能带走他的小叔。
  《箱子》的拍摄,终于到了土地庙。
  在剧本里的高潮场景,列在顺场表里,已经是剧组要拍的最后场景。
  李司净跟剧组定下的计划是七天。
  七天时间,祭祀、追逐、真相大白,全都在表上排得密密麻麻,如果不是光照对拍摄极为重要,恐怕整个剧组都得为了这场重头戏熬上几个大夜。
  剧组的精神都绷紧了,这样人多的场景,随便一帧的调度都需要慎之又慎。
  李司净甚至没有空闲走入土地庙,去看一看用作背景板的老庙,到底是布了什么不得了的阵法。
  从早到晚仅仅八小时高强度的拍摄,都已经叫他疲惫不堪。
  李司净很累,只想尽快回到酒店去见周社。
  可等他打开房门,却只见一室空荡。
  习惯了周社整天在身边的日子,李司净极难忍受片刻的孤独。
  手上翻出周社的电话无,又没能下定决心拨出去。
  万一周社在忙。
  万一周社正在斩杀那些癫狂的孤魂野鬼。
  一通电话就像是无数电影里坏事的预兆,迫使他极具灾难思维的后怕,不敢去打。
  他手上握着周社的刀,眼睛盯着手机里各种消息,脑海却在想周社。
  那道持刀行走的冷漠身影,已经熟悉得不需要回忆。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他想起的是梦里冷漠的男人,还是他温柔的小叔周社。
  “咔嚓。”
  房门打开的声音,仿佛宣告李司净刑满释放。
  他几乎没有犹豫的站起来,走近周社,伸手关上了那扇令他烦躁不堪的门。
  “回来得好晚。”李司净皱着眉指责。
  周社依旧露出惹人厌的温柔笑容,“上楼的时候遇到万年,聊了两句……”
  声音没入温暖唇舌,李司净连万年的啰嗦健谈都开始厌烦。
  确认存在的交缠气息,帮助李司净找回了理智。
  他闻到周社浅浅的血腥味儿,深沉的蓝黑外套阻碍了视线,根本辨识不清。
  于是李司净脱了他的外套,在弥散不去的异样气味里,伸手一寸一寸摸过,一定要亲自确认周社的安全。
  “我没事。”
  温柔的吻带着情欲。
  周社总有办法让李司净按捺不住思考,变得一片混乱,没法再想。
  可是这样心满意足熟睡的夜晚,李司净久违做了梦。
  他走在长长的石阶,像极了去往土地庙的山路。
  然而,这样的路是往下的,尽头藏在一片漆黑阴影里。
  他的视线模糊,根本看不清楚。
  走了许久,才见到模糊跳跃的影子,在烛火照耀下幢幢晃荡。
  李司净走到了石阶尽头,终于找到了一片昏黄的光亮。
  他身前有两个男人。
  一个跪在地上,一如他幻觉里长发跪地的祭品,只留给他一道背影,根本看不清模样。
  他竟觉得,那是独孤深。
  嶙峋的肩膀,瘦弱的腰,年幼如孩童般细嫩无力的手臂,怎么看都像独孤深。
  没等李司净走近确定,藏在阴影里的另一个男人,迈步走到了祭品旁。
  那人身着灰色风衣,熟悉的脸,熟练的举起了手中刀刃——
  “周社!”
  他的阻止没有用,他亲眼见到周社斩下了独孤深的头颅。
  那颗头甚至没有飞起的抛物线,沉甸甸又真实的落入溢满鲜血的浓稠石盘。
  李司净去摸自己的口袋,空空荡荡,没有他习惯握在手里的刀。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梦。
  没有周社的短刀,眼前的男人就不再是周社。
  “你为什么会在我梦里出现!”
  李司净对男人的恨意,在他斩落独孤深头颅瞬间爆发,“你为什么要杀他!”
  在李司净尖锐的质问里,杀过人的男人,甚至没有看他,坦然说道:
  “反正他也不想活了,没什么价值,就该让有价值的人活着。”
  李司净骤然惊醒,只觉浑身冰凉。
  他伸出手,发现身旁没了周社的身影。
  “周社?”
  他冲着黑洞洞的浴室喊,无人回应。
  李司净立刻摸过床头手机,迅速拨出了周社的号码。
  “嘟……嘟……”
  漫长的等待音之后,没能等到周社的回应。
  只等到了,“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
  李司净心坠冰窖。
 
 
第56章
  周社不见了。
  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就这么突然的消失了踪影,仿佛是数月前旧事重演。
  可是, 以前周社消失的时候,李司净恨不得他永远别再出现。
  现在,李司净随时都在找他。
  《箱子》的拍摄紧凑,整个剧组排满了行程,连轴转动不敢耽误一秒。
  李司净思绪翻腾反复,也只能板着一张脸坐在监视器前,紧盯着演员们的动向。
  周社去哪儿了?
  为什么不接电话?
  他要杀阿深?
  李司净的思绪比幻觉涌上时更乱,如果不是独孤深平平安安的在镜头前演戏,他能亲自搜山,一定要把周社抓出来问个明白。
  忙碌的拍摄, 终于到了最后关头, 李司净必须全神贯注, 去看镜头前每一个动作, 每一秒神态。
  不容错漏。
  他的状态很不好,即使手握短刀, 也定不住心神。
  只想找到周社这个乱他道心的王八蛋,直接杀了算了。
  “李哥……”
  万年跟前跟后, 最清楚李司净的状态。
  拍摄间隙,他忐忑问道:“你是不是头痛?要不要吃点药?”
  “没事。”
  李司净冷着一张脸, 盯紧了镜头前的独孤深。
  他的梦常常有所预兆, 又有外公叮嘱, 怎么都觉得独孤深将遇到危险。
  跟周社抵足而眠,并没有让他忘记,这个王八蛋在噩梦里,对别人下手有多狠。
  镜头前声势浩大的祭祀, 终于出现了追捕者。
  林荫虽说看破生死,在五大三粗的打手面前,简直是一株柔弱的小树苗,全凭李襄护着。
  李襄以一敌三,架不住对方胡搅蛮缠,一个反手就将抱着箱子的林荫掀进土地庙里,害得林荫凄惨摔倒,又忙不迭的爬起来,往庙里藏。
  镜头追了一路。
  曾经烧得灰黑的土地庙,在沈道长的布置下,红绸、幡符应接不暇,也不知道摆的什么阵法,可见之处都是香烛纸钱,烟熏缭绕。
  林荫一摔进去,铜盆哐当,幡符招摇。
  映入镜头诡秘莫测的红绸,无风飘荡,更是增添了几分危机迫近的压力。
  土地庙狭窄,两个人的打斗再藏个工作人员看准时机推倒道具神像。
  “砰——哗啦——”
  闷声巨响,轰然回荡。
  “咔。”
  李司净终于松了一口气,摘了耳机喊道,“阿深,你过来。”
  李司净喊了独孤深,谁知一旁的迎渡不请自来。
  这两人好像从什么时候起,就变得形影不离了。
  可是看气氛,既不像交情不错的兄弟,又不像无话不谈的朋友。
  迎渡这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仿佛是在监视独孤深似的。
  李司净皱了眉,觉得自己的灾难思维过于严重。
  他抛去脑海里的念头,凝重的问道:“你最近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心情还好吗?”
  “出什么事了?”独孤深竟反问他。
  李司净被问得哑然,他总不能说自己做了一个周社要杀了独孤深的梦,希望独孤深小心提防。
  “最近不是沈道长来了么。”
  他想了想,找了个合适的理由,“他说山里阴气重,剧组虽然人多,但也要小心一些。你又是男主演,我肯定担心你。”
  “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站在一旁的迎渡,愤愤不平的呛声,“沈名把土地庙都布置好了,什么山鬼地邪都得退避三舍,还能把他抓了?”
  这话听得李司净警觉。
  “沈道长到底布的什么阵?抓什么鬼?”
  迎渡难得遇上李司净这态度,眉梢一挑,也觉得奇怪。
  “你平时把这些法阵玄学,都当成封建迷信,一概不闻不问的,怎么这时候关心起来了?”
  李司净冷着一张脸,说:“怕你们在我剧组抓鬼,影响到电影拍摄,所以我有权知道。”
  他绝不会说,他担心沈道长抓的是周社这只孤魂野鬼。
  “真的?我不信。”
  好歹迎渡跟李司净聊过许多次,清楚这人的脾气,“你哪一次问话,不是带着目的……”
  “是保平安、定神魂的阵。”
  独孤深突然打断了迎渡的胡搅蛮缠,眼神郑重的解释。
  “如果剧组遇到了什么事,这阵法可以挡灾,如果有孤魂野鬼走入山中迷了路,这阵法也能帮他指明方向。”
  末了,他补充道:“沈道长说的。”
  李司净闻言,竟真的松了一口气。
  沈道长堂堂清泉观道士,总不会编些话来骗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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