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邈入狱一事果然和他有关。
难道是因为元邈当初把他送到塔利星所以蓄意报复。
星主陛下不知道为什么被元邈一直当做自己亲弟弟疼爱的希亚会在四年前被送走,不过那又怎样,他该为他做的事付出代价。
元邈当初对他的好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如今他这般恩将仇报,没想到是匹养不熟的狼。
怒意上头的星主自然而然地把希亚在塔利星的经历忽略了,不过本来他也不在意,毕竟元邈那样做自然是有他的理由。
他那么好,怎么会有人忍心让他跌下神坛。
帕尤里那只空闲出的手微微收紧,隐隐可见苍白皮肤下的血管,由于用力凸显得明晰了些,却半分不显得柔弱。
不过任谁也不会觉得这位懒洋洋躺在椅子里的星主陛下柔弱。
当年老星主病逝,帕尤里时年17岁,就能在群狼环伺下接过治理拉斯的重任。
并在统治期间让其与历史底蕴深厚的伊里昂比肩,成为两大星系之一。
这样的君主是足矣在史书上花大篇幅歌颂的。
陆谨注意到星主陛下锋锐俊美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危险的笑意。
上一次看到陛下露出这种表情还是三个月前在听到那位执政官入狱的时候。
他忍不住崩人设地为那位少校捏了把汗。
“那么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洗清他跟门罗矿脉的关系,我很确定元邈从来没有抢夺过门罗矿脉的归属权,元家也没有。”
帕尤里停下手上的动作,直起身将刚刚放在手上把玩的金属铭牌递给陆谨,轻轻敲了两下桌面。
“带着这个去找在伊里昂边缘星域的谢柏星,他会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慢悠悠站起来,舒展出懒洋洋坐在椅子里时看不出的挺拔身姿,黑色长袍上被精密缝合的金线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身,能很清晰地看出其中蕴着极强的力量感。
在转身后他又笑着开口了,“陆上将,我相信你能处理好。”
只剩陆谨看着星主向殿门口潇洒离去的背影,在心里轻叹了口气。
第8章
他没问为什么陛下认识零的谢少将,也没问为什么他能确认那位执政官从来没有拥有过门罗矿脉的归属权。
陛下身上的确有很多他看不透的东西。
比如他始终不知道为什么陛下为这件事情付出了比他平时对别的事物多百倍的用心,甚至从听说元家出事开始就有些心神不宁。
要知道他们这位星主陛下可是出了名的做什么都有条不紊外加漫不经心。
他有这个资本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到目前为止,陆谨还没有见过他解决不了的事情。
无论是大到政策改革,还是小到军功授爵。
但就是这样的星主,在面对有关那位执政官的事的时候,却明显和其他时候不一样。
不过和他们星主一样,陆谨也的确非常欣赏伊里昂那位首席执政官。
他的政绩哪怕在拉斯也是人尽皆知的。
星历125年,其带领的军团零在军部考核中击败老牌S级军团西风一举夺魁,元邈成为当时最年轻的S级军团指挥官。
星历128年,被众投为伊里昂首席执政官。
并代表伊里昂出席各种星系会谈,至今无一谈判败绩,“伊里昂尖刀”一称在星系政圈间悄悄传开。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认同了这个说法。
他的确是一把又美又利的尖刀,锋利强硬。
让人,望而却步。
星历131年,只身潜入号称“伊里昂耻辱”的塔利星,一举捣破当地最大的犯罪集团,众多被拐到塔利星的少年少女得以归家。
——不过这个情报是陆谨在调查元邈案件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据他所知伊里昂政庭已经放弃了塔利星,不会再费力派军队去整顿这个“耻辱”。
而且很奇怪,这件明明功绩足矣轰动伊里昂的案件,却是一点报道也没流出,反倒像是平白被人压下。
更让陆谨讶异的是,根据调查中的一些蛛丝马迹来看,是元邈自己将这件事低调掩下的。
那么只有一个说法。
元邈是自己主动去的,也并未以此作为助自己擢升的跳板。
他再一次喟叹,元执政官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所以也就不奇怪,为什么帕尤里对元邈这么执着了。
没有人能抗拒这样像太阳一样耀眼坦荡的存在。
他也能从每次圆桌会议之后的复盘里看出,帕尤里早就有拐元邈来拉斯的想法。
甚至陆谨能隐隐感觉到,帕尤里也许就是为了他,才硬生生将首席执政官的重要位置空缺了这么些年。
听起来有些固执,但他很能理解。
毕竟没有哪位星系领导人见过像元邈那样的首席执政官之后,会再愿意退而求其次。
可那样惊才绝艳的执政官,又哪里这么好寻。
也就只有他能担得上“政界之光”这个称号了。
可惜拉斯没有像元家这样忠诚又有能力的贵族。
陆谨再一次在心里为伊里昂悲叹,损失了这样优秀的政官和将领,是他们多大的损失。
他忽的又有些担心,那位在圆桌上犀利淡漠的执政官真的会答应他们星主陛下吗。
拉斯留得住他吗。
-
翌日,陆谨就乘上传送舰去往了帕尤里所说的边缘星域。
他早就听说这一块星域的星际偷渡者极猖獗,很多外星系的逃犯都看中这片地方攻守薄弱,欲从此处偷渡进去获得伊里昂的星民身份,以求逃脱追捕。
甚至由于边缘星域星长不断地软弱退让,他们还成立了偷渡者联盟,大摇大摆地招摇入市,是伊里昂边界治理中一颗让人顶头疼的毒瘤。
不过据他这一路走来,这种情况似乎改善不少,应该就是零的功劳。
“我想请见谢少将,麻烦通报一下。”
陆谨俊挺的面部轮廓在冷肃下来的时候很能唬人,在零的落脚处门前把守的兵士都被来人的不怒自威震了一瞬。
虽然面前的人穿着一身和他们本地兵士一样的边缘星域服饰,可他身上隐隐透露出的气息和他们接触过的谢少将很像,都是常年身居要位浸染出的上位者威势。
兵士甚至有一瞬间觉得他像曾经在星网上露过几次面的那位陆上将。
不过这种事情光是想想就觉得有好笑,那样位高权重的拉斯上将哪会特地来这鸟不拉屎的边缘星域。
为了找谢少将?别开玩笑了,他们哪天在战场上兵刃相见还差不多。
想是这么想,守门的兵士还是很有眼力见地没敢怠慢陆谨。
之前庆功宴上那个大汉带给他们的教训还历历在目。
——那件事情发生之后,隔天塔纳家族就派人来把那个大汉发配去矿山,直到现在也没人听闻过他的消息。
如今边缘星域的兵士都被零给上了一课,再不敢像以前那样随便轻慢人。
毕竟,谁知道你遇到的是任人拿捏的小白兔还是难缠的响尾蛇。
在进去之前,兵士象征性地问了一句:“不过可以先问问您是什么事要见谢少将吗,我先下去通报一声。”
陆谨沉吟片刻,开口:“关于那位执政官的事,我想谢少将会感兴趣。”
-
“请进。”
陆谨轻敲了三声门之后等到了谢柏星的应答。
“这位先生,听说您有执政官的信息要告诉我?不知道是哪位执政官。”
谢柏星温润的话音传进陆谨耳朵里,随之响起的是茶水被他淅淅沥沥倒入茶具的声音。
室内顿时飘满了清新的茶香,让人心怡神悦。
谢柏星顺手为陆谨也斟上一杯茶,微笑着递给他,示意他可以品茗。
陆谨很自然地接过他的茶杯,却没马上送到嘴边,先开口道:“首席。”
凭借在军部高强度的训练,他敏锐地注意到这位年轻有为的少将瞳孔缩了一瞬,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快到像是陆谨的错觉。
“洗耳恭听。”
谢柏星脸色不改,仍然蕴着点得体的笑,温和地抬头看着陆谨。
不过如果面前的人是借他哥的事故意来接近他的话,他一定会让这个人知道,零的门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进。
谢柏星这么想着,唇边含着的笑意显得更加温润,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
“你看看这个。”
陆谨并未多言,将帕尤里给他的那块铭牌放在桌面上,“你用终端识别这块铭牌,我相信里面有你想知道的东西。”
谢柏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拿出终端去识别了那块金属铭牌。
终端播放的是一段录音,很快,一道他很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陛下,门罗矿脉的管理权并不在我身上。”
“哦?可是门罗矿脉不是你们德雷西的家族财产吗,就算你被丢......啊不,去过塔利星,这矿脉也应当是你名下的。”
这是伊里昂皇帝的声音,骄慢又倨傲,带着令人不适的逼问,像是闷闷潮潮的天气,听得人心情沉郁。
对话中的另一个人沉默了片刻,并未正面回应:“我那时候年纪尚小,没有能力管理这么重要的矿脉。”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沉沉的笑声在录音里响起,伴着点终端中传来的滋滋电流声,抓挠着所有听众的耳朵。
“怪不得啊……这些年门罗矿脉被大肆采收,想必也是没什么油水可捞了,也不怪你不在意。”
伊帝笑得越来越大声,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在一瞬间戛然而止,停下来后慢悠悠问了一句:“希亚,你真的不恨吗。”
“我给你这个机会,去把那位首席执政官,拉下来。”
“噢对了,前提是,把门罗矿脉的真正归属权,抵押给我。”
希亚没有说话,只有伊帝的笑声再次回荡在这间会客室里,自此,录音戛然而止。
陆谨一直注意着谢柏星的面部表情变化,只要他一有不对劲就立刻把铭牌夺回。
他看到这位从他进来一直神色不动的少将自从听到希亚的声音之后脸色就阴郁下来,像蕴着什么疾风暴雨,身边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谢柏星怒极的表现。
一向脾气柔和好说话的少将,也有不能触碰的逆鳞。
他几不可察地吐了一口气,维持着面上的温和有礼,朝陆谨问道:
“先生,可以冒昧地问一句您这份录音是从哪里得到的吗?我很需要这份录音,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我会满足你。”
甚至还没弄清楚需要什么条件,就急急忙忙地许下承诺,陆谨心里摇摇头。
“谢少将,你先别急,这份录音并不能证明什么,不可能助执政官摆脱罪名,反而会打草惊蛇。”
陆谨偏冷的声线让谢柏星刚刚有些急虑的心稍微静了下来。
“抱歉,是我莽撞,不过还是想请你把这份录音交给我,条件随你开,只要我能办到。”
谢柏星听进去了陆谨的话,知道这份没头没尾的录音能起到的作用不大。
可这也是帮哥脱身的希望之一,哪怕只有一点,他也想要抓住。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哥走上元上将的老路。
门罗矿脉是德雷西的家族财产,当初希亚被元家收养之后,门罗矿脉的归属权对外称是转移到了元邈身上,就是为了希亚不会被一些居心叵测的人盯上。
甚至因为门罗矿脉,在那段时间里元邈经历了带着最大程度粘稠恶意的“意外”,还要应付大量目的昭然若揭的结交。
以至于谢柏星在那时候看着元邈熬红的眼心中怒极,恨自己能力不足,不能帮哥排忧解难。
也恨这位突然加入他们,带来一堆麻烦事的不速之客,希亚。
这件事算是元家众人心照不宣的秘辛,甚至除了元邈、元上将和希亚自己,整个伊里昂也就只有零内部的一些人知道。
可根据录音表露出的信息,他哥显然是因为门罗矿脉才入狱的,甚至这一切都是伊帝的自导自演。
可希亚呢,他明明知道矿脉的归属权在他身上的,难道伊帝说的那些话他都深信不疑吗?
谢柏星本来之前还有不解,现在听到这个录音的时候却什么都明白了。
他攥紧了拳。
狡诈的君主一个人无法将这场戏进行下去,所以找来了希亚,让他成为开启这出戏的钥匙。
第9章
可是这些事为什么哥没有告诉他。
皇帝对外只说是元邈勾结拉斯,出卖了星民的利益,对具体涉及的案件却是讳莫如深,只含糊地说是他将某条矿脉献给了拉斯星主以表投诚忠心。
可谢柏星从没想到会是门罗矿脉。
元家也有历代传承的矿脉,所以谢柏星只怀疑是元上将疏忽,将矿脉的归属权泄露了出去,才会拖累元邈下水。
至于为什么他不认为是他哥的疏忽,无他,元邈不管做什么事都实在太严谨可靠,也太能让人下意识依赖。
而且他哥不会犯这种错误,他很确信。
可无论是谢柏星设想当中的哪种情况,也都跟门罗矿脉扯不上关系。
怪不得他查遍了元家所有的矿脉转移记录,甚至几乎要将元家上上下下全都翻透,都没找到那条被谣传说元邈献给拉斯的矿脉。
也没找到那个背叛元家的内鬼。
——能作证元邈与拉斯勾结的人,必然对元家内部情况了解颇深。
谢柏星怒极反笑,他碾着那块铭牌,试着调整呼吸以此平复内心的骇浪。
这个内鬼是谁都好,却没想到会是希亚,他倒是不知道希亚什么时候回主星城了。
还跟伊帝搭上这种见不得人的关系。
要说对星系的归属感,谢柏星是极淡薄的。
他自小就生活在主星城的下城区,从出生起就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所幸被当地的孤儿院收留,才没被冻死在下城区的那个寂静的冬夜。
但好景不长,谢柏星七岁时老孤儿院院长去世,主星城下派的新院长是个尖嘴猴腮的男人。
老院长在时,下城区孤儿院的生活条件虽然绝对称不上好,可却足矣保证每个孩子的温饱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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