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便撂下衣裳走了,颜执安扶额,被这么一吵,更觉得心口发慌。
为何心口发慌呢?
颜执安抬手,捂着自己的心口,想要安抚自己。
屋里寂静无声,静到自己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一呼一吸间,那股烦躁压不下去,反而让自己觉得每一刻都十分难熬。
皇帝方病愈,一人在宫里可好?
念此,颜执安坐不住了,起身想入宫,刚走到门口,无名匆匆而来。
“陛下来了,在侧门。”
颜执安闻言,匆匆改了方向,往侧门而去。
循齐没有进门,坐在车上等,望着墙内蜿蜒而出的枝叶,数了几十片,侧门开了,她着急看过去。
不是颜执安又是谁。
“这里。”皇帝朝她招手。
颜执安看着她的笑容,莫名心安,登上马车,故意开口:“待不住了?”
她的面容骗过了循齐,循齐讪讪笑了,等她过来,立即靠过去,道:“你想我吗”
“不想,入府坐坐?”颜执安伸手去抱住她,摸摸她的肩膀,辗转往上,落在她的脸上。
循齐蹙眉,想起陈夫人叉腰骂人的模样,轻轻摇头:“不去了,夫人会不高兴的。”
“莫怕,坐了这么久的车也不舒服,去我院子里坐坐。”
颜执安盛情邀请,循齐怎么会不答应呢,笑呵呵地跟随她下车。
入门绕过园子,见到一群年轻人在亭子里说话,见到颜执安,立即招手。
循齐望了过去,七八个少女在那里,花红柳绿,一派蓬勃之色。她收回视线,道:“我想和你说说话。”
“那就不过去。”颜执安莞尔,拉着她走了。
循齐缓缓舒了口气,左看看右看看,小心地说:“你说,夫人看到我,会不会特别生气?”
“你怕她?”颜执安好笑道。
“她是你母亲呀。”循齐呆呆道。
颜执安笑容收敛,侧眸看她一眼,如何不明白她的话呢。因为是你母亲,所以才给予尊重。
两人回到院子,进入卧房,颜执安抬手给她脱了披风,屋里暖和,不用穿披风的。
循齐许久没有过来了,还是五月里那一回来,遇到刺客,伤后就没有来过,已有五个月了。
她站在床榻前,抬头看着横梁,若有所思。
“没有刺客了。”颜执安提醒她,握着她的手,令她坐下,“陛下用了晚膳再走?”
“好。”循齐坐下来,环视一圈,还是她以前在时的模样,没有变动。
颜执安让人布置晚膳,道:“早些用,你早些走。”
循齐乖巧地点点头,颜执安看她一眼:“你怎地出宫了,朝臣怎么办?”
“我与杜孟一道出来的,她去酒楼办案给我带了些点心。你放心,我与阿翁说过了,无事的。”循齐莫名心虚,恐她怪罪,又说一句:“该做的事情都做了。”
她自觉解释得很清楚,但颜执安问的压根不是这件事,循齐巴巴地看着她,让她无地自容。
皇帝说政事,她却说这些情事,当真是荒唐。她摒弃这些念头,点点头,道:“好。”
她一说好,循齐就乐了,叨叨说起这两日的事情。
臣下有婚假,颜执安便不去上朝了,皇帝不成,该上朝还是要上朝的,她将这两日朝会上的重要事情都说了一遍。
她说,颜执安便听着,叨叨说了一个时辰,外面传来陈卿容的声音。
循齐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紧张地抿了抿唇角,颜执安好笑不已,面对老狐狸都不怕,偏偏怕了后宅夫人。
她说:“别担心,我让她走。”
陈卿容听说来了客人,小辈们说是一位年轻的女子。年轻、又让女儿自己去迎进门,除了皇帝还有谁呢。她心里有气,但不敢对皇帝撒气,皇帝凶巴巴的,当年囚禁一月,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她来了?”
“母亲要见见吗?”
“不必了,她们找你去行酒令,不敢来,让我请你过去,既然来了,一道?”陈卿容哼哼一声,她畏惧皇帝威仪,但小小地坑一下还是可以的。
然而,她的想法被颜执安看破了,“她不会喝酒。”
“那你去,家里姐妹都在,因你亲事,从金陵而来,你得给她们面子。”
陈卿容不入官场,平日里也爱玩,很注重家庭和乐,也喜欢热闹。
颜执安思索,道:“我去问问陛下。”
待问了循齐的意见,循齐皱眉,道:“我想与你说说话的。”好不容易见一面,身边还有人,莫名烦躁。
“那便不去了。”
“去罢。”循齐叹气,“都是你的家人。”不好扫兴的,她记得在金陵除夕夜,十分热闹。
颜执安知晓皇帝一心为她着想的,便道:“不去就不去了,何必勉强自己。”
循齐笑了,“去看看,一起过去。”
颜执安便随了她的意思。
入了厅堂,嘈杂的声音立即消失了,纷纷看向颜执安身侧的女子,走得很慢,陈卿容也不作介绍,聪明者自然会知晓她的身份,愚笨者就算了。
落座后,众人便又交头接耳,你一言我一语,循齐环视一圈,多是年轻的女子,她好奇道:“你家人这么多。”
“颜陈二家的都有,颜家的本该去住国公府,人多,便分了些人来这里住,我母亲的性子,你也知晓,喜欢热闹。”
颜执安抬手给她整理衣襟,一面解释,“不必知晓是哪家的,玩一玩,看一看,感受下。”
日后不会再见面,何必知晓名姓。颜执安也不想与她们介绍皇帝的身份,皇帝自然就不用在意。
众人行酒令,你来我往,输了喝酒,一圈下来,闹开了,声音也大了。
循齐静静地看着,觉得新奇,目光跟随酒令者而动。
转了两圈才到她,她不会玩儿,看向颜执安,颜执安道:“我来。”
陈卿容挑眉,“你来作甚?”
“我来。”循齐微微一笑,笑容温柔,眼神也十分明亮,“作诗罢了………”
“不作诗,是猜字谜。”陈卿容呵呵笑了,皇帝擅长作诗,她岂会不知。
婢女上前,托盘里摆了些字谜,让她猜,猜不中,罚酒。
循齐呆了呆,看着一张张书笺,吞了吞口水,随手拿了一张。
【一月一日非今日。】
众人屏住呼吸,凝着循齐,她年轻,气质清贵,神色平和,一眼看过去,只觉得她气质脱俗,非常人可比。
她顿了顿,颜执安欲开口提醒,陈卿容打断她:“作甚?”
循齐笑了笑,“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明,也是明日的明。”
简单的字谜。皇帝一笑间,沐浴春风,格外和煦。
颜执安抿了口酒,扫了众人一眼,酒令继续。
不知为何,很快又到循齐,这回是对子,循齐瞪大了眼睛,先是疑惑,而后看向颜执安,心有一计,道:“不会。”
陈卿容笑了笑,她道:“朕、真的不会,喝酒。”
三杯酒,她直接喝了。
颜执安:“……”
不玩了,走。
天色还早,颜执安欲走,其他人都看了过来,循齐拉着她的手,道:“都看着呢,再待会。”
颜执安只得顺她的意思,但扫向母亲。陈卿容温柔地笑了,母女二人对视一眼,各自瞥开眼睛。
待轮到循齐时,依旧是对子,她怀疑有人暗箱操作,扫了一眼对子,分明就是故意为难她。
又是三杯酒。
陈卿容见好就收,问玩不玩投壶,她是主人家,客随主便。
循齐托腮,望着前方,对面恰好是一少女,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被她看着,脸色泛红。
下一息,颜执安捂住循齐的眼睛,“看哪里?”
“我想家去。”循齐嘀咕一句,转而靠着她的肩膀,习惯性蹭了蹭,“头晕。”
“嗯,家去。”颜执安松开,转而看向母亲,轻轻点头。
陈卿容点头回应,派了婢女去送两人离开。
尊贵的两人走后,众人彻底闹开了,纷纷围着陈卿容,“刚刚那人是不是陛下?”
“不是。”陈卿容没好气道。
“怎么会不是,我看到姑母摸她的手,还捂她的眼睛了,不是陛下谁。”
陈卿容叉腰,怒视这群崽子:“是又如何,与你们有什么干系?”
“姑祖母,陛下长得好看呀,是谁说她凶巴巴的,刚刚我见她,沉默寡言,但看姨母的时候,眼睛在笑。”
陈卿容面无表情地看着闹事的小崽子,“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个孩子。”
对,就是个长不大、粘人的孩子。
****
颜执安送皇帝回宫。微醺的人靠着她,炙热的呼吸喷在耳畔,让颜执安不适应。
她微微避开,循齐直起身子,道:“不用晚膳吗?”
“不用了。”
“那你走吗?”
颜执安:“……”
循齐只是微醺,不算大醉,脑子转得很快,提醒她:“天要黑了。”
“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喝酒,好让我送你回去?”颜执安一眼戳破她的心思,冷冷淡淡,“对子不会吗?”
循齐有种‘奸计得逞’的快感,不觉笑了起来,伸手去抱她,“我想和你说说话的,回宫去说罢。”
“不想和你说。”颜执安微恼,“明明可以避免的。”
循齐理屈,酒意醉人,还是有几分头晕的,她知晓颜执安生气,便握着对方的手放在自己的耳朵上,道:“你生气,给你揪一下。”
“不揪。”颜执安本是怀疑,终究是不怎么生气,倒也可以忍。听她承认,便忍不住了,“循齐。”
她去握住循齐的手,循齐不躲,反而贴着她的耳朵磨蹭,道:“想罚给你罚。”
有恃无恐的模样,十分可气。循齐抓住机会,唇角落在她的脖颈上,细细地吻她。
她此刻有些糊涂,控制不住自己,只知眼前的人是她梦中盼了许久的,她想要贴过去,吻她、占有她。
颜执安还没开口,她就贴上来,又气又恼,旋即推开她,扶着坐好,冷眼看着。
“你生气,没关系,我还是喜欢你。”循齐歪着头看着她,“我对你的心意,没有变过。”
颜执安阖眸,压住怒气,道:“我此刻不想听到你说话。”
“那我可以亲你吗?”
“不可。”
“那我可以抱抱你吗?”
“不可。”
“那我可以靠着你吗?”
“不可。”
三个‘不可’让循齐呆了下,她认真观察对方的脸色,心中美丽的幻想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正要委屈哭诉,对方陡然问她:“杜孟的点心好吃吗”
酒后吐真言。
循齐心中天人交战,在‘她喜欢我’和‘她生气不喜欢我’之间苦苦徘徊,陡然听到听到不一样的问题,想都没想就回答:“好吃。”
“好吃呀。”颜执安含笑,笑容冷冽,像是覆上一层阴霾,下一息松开她,道:“自己坐好。”
抱抱也没有了。循齐脑子一热,诧异道:“你想吃吗?”
颜执安阖眸:“不吃。”
循齐‘哦’了一声,耷拉着脑袋,酒意作祟,还是厚着脸皮靠过去,双手抱住她的肩膀,主动说:“我知道你生气,无妨无妨,我还是很爱你。”
她絮絮叨叨,听得人好笑。颜执安气闷,听到她的表白,还是笑了。
笑归笑,她还是睨她一眼:“你们说了什么?”
“谁?”
“杜孟。”
“不记得了。”循齐摇首,她一日间见那么多朝臣,哪里记得说了什么,无非是涉及朝政罢了。
她靠着颜执安的肩膀,双手不安分,顺势搂住她的腰,满腔欢喜,眼角笑意遮都遮不住。
她醉得不深,只是头晕,遇上颜执安就格外兴奋,浑身热血都动了起来。
颜执安想起杜孟,心中沮丧,忽而听皇帝说:“你怎么知道杜孟给我送了点心吃。”
完了,她是醉了,不是傻了。颜执安被焦躁冲昏了头脑,一时不知用什么借口来搪塞过去。总不会好说她跟踪杜孟,皇帝知晓,必然要笑死。
她迟疑了下,皇帝歪头看她,双眸迷离,但又倔强地等着她回答。
人就在眼前,怎么看都看不够,循齐心中生起一股豪气,她是她的了,一辈子都是她的,走不得离不得。
颜执安被她看得心中发憷,偏偏她笑得像个傻子,难不成母亲的酒降低她的智商不成。
皇帝不动,就这么痴痴地看,颜执安到底是脸皮薄,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别看了。”
幸好不再问了。颜执安觉得自己算是蒙混过关,不觉轻叹一口气,觉得自己魔障了,竟然和自己的学生计较起来。
皇帝傻,只怕还没发现杜孟对她的心思。
她忽而想问皇帝,便拨开她的手,让她端正坐好,道:“如果臣下喜欢你,如何?”
“关朕何事?”说完,她便歪倒下来,颜执安伸手扶好她,继续说:“臣下喜欢你,你不高兴吗?”
“山长喜欢你,你高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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