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既出,众臣面色骤变了,皇家秘辛就这么被说了出来,偏偏无人敢去反驳,万一激怒她,她不高兴就杀了左相。
循齐挣脱了右相的手臂,冲上前,紧张地看着阿娘,喊话道:“你究竟是谁,我不管,但我知道你是纪王找来的,你敢动我阿娘,我活着就弄死纪王一家。我什么都做得出来,去年我刚杀了一个庸医。”
不得不说,这句话逗笑了女帝,为维持威仪,她抿了抿唇角,低头遮掩笑容。
“关我什么,颜循齐,你休要往我身上泼脏水。我也被她骗了,她身上有胎记,有信物。”纪王又从座位上蹦了起来,“陛下,你给我做主。”
女帝摆手,“你闭嘴。”说完,她看向假公主,“你要什么,朕都满足你,放开左相。”
“我要马车,开城门,放我出去。”假公主面目狰狞,“你们若敢追来,我就与左相同归于尽。”
“好,朕满足你,御前卫,备马车。”女帝爽快地答应下来。
循齐紧张地看着阿娘脖颈间的伤口,“你们还缺一个车夫,我给你驾车,我今年十四岁,比起其他人,你应该很放心。”
“不成!”
“不准!”
女帝与颜执安同时呵斥循齐,女帝激动地从殿上走下来,走下来时,右相拦住她的去路,疑惑地看着她。
陛下为何这么紧张循齐?
女帝被右相看了一眼后,不觉停下来,故作从容道:“不准,循齐,你别乱来,你娘的事情,你别掺和。”
循齐置若罔闻,余光扫过得意的纪王,唯恐纪王从中动手脚,依旧选择上前,“你看,我是不是最合适的?”
循齐小,又是女孩子,力气有限,比起成年的男子,确实可以让更放心。
纪王在旁附和一句:“正好,颜少主,不得不说你有一片爱母之心,你若为此牺牲了,本王上奏给你表彰。”
“闭嘴,纪王你再说一句,朕赐你哑药。”女帝怒喝一句,怒气险些压过理智。
“好,我就要她。”假公主答应下来,指使循齐:“你先上车。”
循齐吞了吞口气,脊背生寒,不舍地看了阿娘一眼,立即朝外跑去。
女帝想要拒绝,已然来不及了,眼中愠怒,吩咐纪王:“纪王,你办的事,你跟着,若是左相出了差池,朕让你们整座王府陪葬。”
假公主挟持着左相已出了大殿,众人不敢跟随,只能远远地跟着。
两人上了马车,循齐赶车,马蹄踏着地砖,迅速驶离皇宫,宫外的无霜闻训,立即领着人追了过去,可她不敢显眼,只好远远地跟着,可追了两条街,马车就不见了。
无霜追丢了,就连纪王都追丢了。
循齐赶车很快,一路出了城门,黢黑的道路不平,马车内颠簸。
假公主被晃得头晕,呵斥道:“你怎么赶车的。”
“天黑看不清,前面有个林子,不如我们停车休息?”循齐试探性开口,今夜月光皎皎,路途还算平坦,是她故意往坑里跑,若不然这么跑一夜,她们要跑出几十里地了。
“好好赶路,再多一句废话,我就杀了你娘。”假公主不敢懈怠,依旧将金簪抵着颜执安的脖子。
可马车太颠了,颠来倒去,身子不受控制,手中的金簪也握不住了。
路过一个坑时,哐当一声,假公主被晃得撞上了车板,颜执安也是,两人都被撞得头晕目眩。
就在这时,循齐钻了进来,马车竟还在跑。
循齐扑过去,压住假公主,毫不犹豫地拔刀扎进她的眼睛里,喊道:“你快走。”
眼前是在大道上,马蹄疾驰,尚且可以跑一段路。
一番左摇右晃后,颜执安眼前发黑,循齐则与假公主打了起来,循齐手中有匕首,是临行前御前卫给她护身的。
循齐扛耐力好,假公主也是习武的,两人拼命去抢夺刀,就在这时,一支簪子插进假公主的喉咙里,鲜血迸溅到循齐的眼睛里。
逼仄的车厢里都是鲜血腐朽的味道。循齐来不及说话,抓住持着金簪的手,拉住她往外走,“跳车。”
她踢开车门,马还在拼命地往前跑,循齐伸手抱着颜执安,一跃下了车。
黑暗中,两人抱作一团,滚落在地上,而马车飞快地跑远了。
两人翻滚了几圈,滚落至一侧,颜执安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后背擦着地滚过来,疼得一颤。而她怀中的少女迅速爬起来,“阿娘,这里不能留。我们上山。”
万一追来的是纪王的人,她们岂不是羊入虎口。
颜执安疼得无法站立了,推开她:“你先走。”
循齐微顿,握着对方冰冷的手,坚持道:“一起走。”
“循齐,该果断些。我会拖累你的。”颜执安努力挣脱她的手,可她已然力竭,无论怎么都推不开少女,她急道:“循齐,我可以等无霜过来的。”
“我带你走。”循齐急得哭了,蹲下来,就着月光看清对方,“我带你走,疯子死了,我只有您一个亲人了。”
颜执安阖眸,心中万般愧疚,声音也轻了下来:“循齐,我只是你的引路人罢了。”
“走。”循齐坚持,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听我的,我十四岁了。疯子说在这里,十四岁的人可以定亲。”
颜执安浑身冰冷,掌心贴着少年人柔软的脸颊,那股温度透过肌肤传了过来,让她无地自容。
循齐,我不是你娘!
朦胧月光下,循齐看不清她眼底一抹愧疚。她费力站了起来,眼前一片漆黑,循齐立即擦擦眼泪,“我对这里熟,我背你。”
循齐身上似乎有一股用不完的劲,她轻松地将颜执安背起来,头也不回地朝远处的山走去。
这一刻,她们相依为命。
第23章 她开始心慌了。
官道上不时有马蹄飞驰而过,黑灯瞎火看不清,只闻阵阵马蹄声声,不知是谁走过。
循齐早就不管官道上的事情了,黑夜下,卖力朝远处的高山走去,唯有颜执安不时往后头看去。
两人摸黑朝前走,颜执安是不识路的,只觉得哪里都是一样的,但见循齐,目光坚定。
走到后半夜,两人入山,进了一山洞,循齐小心地将人放下,自己快速生火,火不大,足以照亮小小的洞穴。火光爬上来后,颜执安这才打量眼前的环境。
座下是几一堆乱草,没有遮盖的衣物,面前摆了些燃烧过的木柴灰烬,可见,循齐不是第一次过来了。
颜执安心思微动,指尖拂过袖口上的褶皱,不经意间惹来后背的疼痛,她轻轻地嘶了一声,火堆前的少女转首看着她:“疼吗”
疼吗?
颜执安不想搭理这句话,跳下马车时,她护着循齐,后背着地,能不疼吗?
她没有回答,循齐点着火后,擦擦双手,从袖口里拿出一瓶药,担忧道:“你为何非要揭穿假公主?”
“再晚两日,昭惠公主粗鄙不堪的谣言就要传入市井。”颜执安神情冰冷,一双明眸映着炙热的火光,“循齐,这位假公主先入为主,会害了真公主。”
其实假公主在宫里可以帮循齐挡一挡风声,让人不会怀疑她。颜执安并不想去动她,可母亲的提醒了自己,这位昭惠公主太过粗鄙。
这样的人怎么与太子争?且看今夜太子呵斥假公主之状,两人已见高低,若不趁今夜揭露,难不成还要留之过清明不成。
颜执安深知今夜太过冒险,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轻叹一声,浑身都疼,低头却见少女担忧地看着她,少女眸底霜色微凝,道:“今夜假公主说陛下杀夫夺位是真的吗?”
“胡言。”颜执安低斥一句。
循齐在她面前蹲下,将药瓶塞到她的手心中,骤然发现她的手背上也擦伤了,雪白的肌肤上一片红,看着触目惊心
这一眼,让她心都揪了起来。下一息,颜执安伸手将她拉起来,道:“等天亮便回去。”
颜执安并不在意自己的伤,而是反复在想今夜的局势,若是平安回去,除去假公主,灭了纪王的威信,也不枉她今夜冲动一举。
她叹气,少女捧起她的手,眼中凝着霜,她不喜与人触碰,也不喜被人这么看着,当即收回了手,道:“不碍事。”
循齐看了她一眼,唇角抿得发直,她伸手拂过循齐的脸颊,温柔道:“担心我?”
“嗯。”循齐点点头。
颜执安笑了,目光从循齐的脸颊上扫过,最终落在火堆上,神色微妙。
循齐等了两息,却没有等到阿娘的回话,不禁抬起头。
颜执安一身锦衣破败,可她脊背挺直,依旧可见其毅力,她看似狼狈,却又带着自己的傲骨,让循齐更加心疼。
“您睡会,天亮我喊您。”循齐语气低沉,显然十分无力。
颜执安摇头,她这一身伤,若睡过去,很难醒得过来。她忍着疼摇头,“不必了,与我说说你这些年的事情,我方才发现你这一路走来,十分平稳,你似乎常走夜路?”
“我与疯子常住山里,走的夜路自然就就多,我们不是常住一处*,而是时常搬家。”循齐吸了吸鼻子,说话间带了些鼻音。
山间空寂,不时传来野兽呼啸的声音,显得更为阴森。
循齐看着她脖颈上凝固的伤口,道:“要不我给你上药吧?这个药是御前卫的人给我的?”
“你认识吗?”颜执安反问对方。
循齐摇头,颜执安便将药瓶丢进了火堆里,循齐哎呦一声,急得就要去捡回来,手却被人拉住,“丢都已经丢了,你还想捡回来。”
“那你的伤怎么办?”循齐急得跳脚,一双眼睛染了水光。
颜执安却说:“万一有毒呢。”
循齐骤然安静下来,无措地看着她,她无奈地将人拉回来,安抚道:“记住,京城里谁都不可信,你只能信你自己。”
“你也不能信吗?”循齐莫名慌了,给药的那人不像是恶人。
闻言,颜执安苦涩一笑,傻子,我便是第一个欺骗你的。所以,任何人的话都不要相信。
颜执安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催促她:“你睡会儿,若没有力气,天亮怎么回去呢?”不得不说循齐的力气大,也很稳,竟然背着她走那么远。
寻常十四岁的小姑娘哪里有那么大的力气,这般艰难的险境下,能不哭哭啼啼就算不错,哪里还有力气来背你。
颜执安示意循齐躺下,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一片漆黑,不知何时天亮,还在有火烤着,三月里的天气也不冷。 :
循齐拗不过,走到杂草上躺下,歪头看着烛火下的人,朦胧不明,明艳生姿。
“闭眼。”颜执安十分疲惫,但她若露出疲惫姿态,必然会吓坏了循齐,她只能让循齐先睡着了。
循齐不安,看着她苍白的神色,忍不住又爬起来,“我去找药草。”
“躺下。”
颜执安险些失去了耐性,忍着不适喊了一句,“天亮再说。”
循齐不敢违背她,可又担心不已,便脱下外衫铺在杂草上,“我们一起躺下,我靠着火不冷。”
“你真是麻烦。”颜执安觉得孩子不好哄骗,她也没有力气去哄骗,只得顺着她的意思躺下。
身子舒展下来,她忍不住轻叹一声,可后背触碰到地上,又令她疼得一抽。
循齐忙将杂草都堆到了一处,扶着她重新躺下,“你闭眼睡觉吧,我盯着火,马上就睡。”
少女的声音很软,听起来软糯糯的,听得颜执安犯困,纵使满身疼痛,也睡了过去。
她阖眸后,一片黑色的浪潮袭来,很快将她淹没了过去。
看着她睡着后,循齐缓缓地松了口气,悄悄地添了些柴,将火烧得旺一些,这样,她不冷,母亲也不会冷。
眼见着木柴不多,循齐轻手轻脚地出了山洞。
此处隐蔽,离官道又远,寻常人不会找过来的。
月黑风高夜,杀了两三人,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无霜领着人出城疾驰,朝廷的兵也与之一道,追了许久,在路边找到撞得粉碎的马车,马都不知去了哪里。
纪王先赶到的,一群人举着火把,将小小的地方照得如同白昼。
右相也来了,蹲下来,检查了假公主的尸身,拔起了她脖颈间的发簪,细细打量,纪王凑过来,“她是被谁杀了?”
此人会武,他不信文弱的颜执安有这等本事杀人。
右相就着灯火查看着金簪,随后收了起来,道:“无霜,你领着人就地分散,去找左相。”
她不理睬纪王,纪王也拿她没有办法,只能踢了两脚尸体,着实不甘心,转头问右相:“左相说她知晓真公主在哪里,此事可是真”
“她说你就信?”右相上官礼不冷不热地回怼一句,“她分明是诈假公主,你也信?”
纪王蹙眉,他就知晓颜执安是骗人的,看又不免丧气,这位公主找不到,太子的地位便不稳固。
上官礼对死尸没有兴趣,而是唤人上马,与无霜说道:“你往东去找,我往西去找,分开去找,谁找到了,释放信号。记住。不要让纪王插手。”
颜执安自一入朝后就是女帝心腹,跟随女帝多年,与纪王等皇室不和,若被纪王先找到,难保他不会趁机杀人。
因此,她们要赶在纪王之前找到人。她勒住缰绳,又与无霜说道:“你派人守住城门,她们或许回去了。”
“多谢右相提醒,我已派人去等了。”无霜行礼感激,“您的帮助,无霜记住了,左相也会感激您的。”
“不必,我与她,不过是同殿之情罢了。”上官礼摇首,旋即驾马离去。
黑夜下,各方涌动,谁都想先找到左相,只各人心思不同。
黑暗散去,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下来时,颜执安缓缓睁开眼睛,浑身的疼痛如潮水般涌来。她略压下喉咙里的呼痛声,诧异地发现自己不在山洞里,是在循齐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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