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秦昨夜一夜未眠,眼下乌青,皇帝咦了一句:“你昨晚去哪里鬼混了?”不是没有媳妇了吗?
小皇帝眼神疑惑,反而添了几分生动,季秦没眼看她,但不敢不敬,胡扯一句:“臣昨日去好友家了。”
“和好友鬼混一夜?”皇帝适当地接过一句。
季秦:“……”这是正常人的想法吗?
“是。”她立即承认了。
循齐看向季秦的视线中带了一抹狐疑,甚至她觉得季秦是所有人都能拉上床的那种人。
她憋了半晌,耳尖都红了,引得季秦侧眸,小皇帝怎地一副娇羞的模样。
果然跟着左相,不谙情事。她略思索一阵,道:“陛下喜欢吗?不如臣给您献上来?”
皇帝立即蹙眉,道:“朕不要。”
季秦没有办法了,她不甘心,试探道:“陛下是想做臣的师娘吗?”
“你去相府,替朕要两坛梅花酒。”循齐不回反而吩咐她去办事。
季秦得不到回答,反而得了差事,闷着头走了。
来到左相府,她郁闷地说出来意,颜执安莞尔,道:“让她自己来。”
“为何?”
“她躲着不见我。”
“可您这样,我无法回去交差。”
“去罢。”
颜执安轻笑,眉眼舒展。
季秦回去复命,说明左相的想法。循齐听后,当真如左相所言,并没有震怒,而是陷入深思中。
季秦悄悄抬头,目光落在小皇帝身边,一年不见,小皇帝眉眼长开了,横生锐气,周身凝着寒意,再无初见那般的活泼。
那身龙袍将她的活泼、肆意都驱散了。
循齐垂首想了许久,似乎极为棘手,她想了许久,摆手道;“卿退下。”
季秦如遇大赦,忙退出去,出殿后,她不得不回首。小皇帝并无张扬,那时,她还有几分意气,如今,死气沉沉。
她糊里糊涂地出宫,特地去找师姐。
可到了官署,她又不开口,应殊亭纳闷:“还为你的媳妇儿叹气?”
“不,我在为陛下的媳妇儿叹气。”季秦凛然无趣,想起老师凌寒傲雪的性子,小皇帝沉闷的姿态,她想问问老师,有没有喜欢小皇帝。
若是喜欢,顺水推舟。
“陛下哪里来的媳妇儿?”应殊亭睨她一眼,“又在胡说。”
季秦不得不说:“其实,陛下的媳妇儿很不错,能约束陛下,不如你我答应下来?”
“你今早吃错药了?”应殊亭被她的话吓得站起来,忙去光上门,回身与她说:“陛下今日并未昭告,想来自己的在考虑中,指不定过几日就会放弃了。”
季秦摇首,道:“不会放弃的,那人配得上她。”
“咦,你知道是谁?”应殊亭察觉她话中有话,顺势就问:“哪家贵女?”
“不是哪家贵女。”季秦不敢说,害怕老师生气,索性站起身,转身走了。
这一幕,让应殊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什么意思,来了又不说。”
****
循齐磨蹭了三五日,终究抵不住心中好奇,悄悄前往左相府。
左相在府上酿酒,刚埋下土里,小皇帝翩然而至,她笑了笑,熬不住了。
“陛下来了。”颜执安好笑道,循齐抿唇,道:“你在等我?”
“等候陛下数日了。”颜执安擦擦手上的泥土,婢女伺候她洗手。
她背对着循齐,错过循齐眼中的挣扎,循齐一直在挣扎,大事不糊涂,小事总是瞻前顾后,数次在想,只要自己下旨,立颜执安为后,她为了颜家人也会奉诏入宫。
如果那样,入宫的便是一具行尸走肉,她想要她的心。
颜执安净手后,转身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往屋里走去,“陛下近日可好?”
循齐吃软不吃硬,颜执安一低头,她心中的平衡就倒了,再也撑不起帝王威仪。
她听话地跟着颜执安进屋,屋内准备了茶水点心,颜执安松开手,将手炉递给她,道:“冷不冷?”
“不冷,我身子好。”循齐摇首,京城的冬日比西山的冬日暖和许多。
颜执安望她一眼,说道:“陛下近日话不多了。”
以前两人在一起,循齐一人叨叨的说个不停,如今,反而是她主动开口。
颜执安屏退婢女,继续说:“陛下,沈道明可为左相。”
循齐扭头看向她,眼中的迟疑化为冰冷,“原来你找朕,是为了此事。”
“循齐,我说过,我就在这里,你想要什么都可,唯独立后一事不可,你不要急躁。”颜执安叹气,“我在这里,跑不了,耐心听我说完。”
循齐本不是急躁之人,一听颜执安的声音,内心开始焦躁不安。颜执安一再安抚,她才稳住自己。
颜执安将茶水推给皇帝,“陛下,臣对您无要求,唯独一事,不可立后。臣对您,也算无愧。您对颜家,一再眷顾,是颜家的幸运。”
循齐烦躁不已,端起茶水饮了一口,道:“朕不会让你离开的。”
“我知道。”颜执安接过话,“臣也不打算走。”
“当真?”循齐被她哄得展颜,内心的不安被按退下去,她抿唇笑了笑。
她的笑容,带着澄澈,又显得单纯,颜执安望着她,有些不忍,道:“不要再逼应殊亭。”
循齐没有答应。
颜执安无奈至极,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茶水带着苦涩,让她内心愈发苦。
“循齐,老师走了那么久,你还伤心吗?”
“老师得到自己的归属。”循齐已有些释怀了。
颜执安莞尔,道:“她有自己的归属,伤心一阵罢了,哪里就能伤心那么久。”
第85章 我让你走。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循齐没有明白左相的意思,转头看过去,她坐在那里,笑容温柔,干净、美好。循齐看得发呆,颜执安观察她的神色,见她又发呆,心中微微叹息,见到自己就发呆,日后若是遇到其他姑娘,会不会受欺负呢?
循齐眼神迷蒙,颜执安转眸,看向外面。
今日天气不错,下过一场雪,接连多日的晴朗,光色明亮而舒服。
她仰首,露出脖颈间雪白的肌肤,优雅而从容。
“左相的话,朕没有明白。”
“陛下无需明白。”颜执安柔声细语,有些心虚,不敢将话说得太明朗,辗转问道:“陛下留下用膳吗?”
两人皆是心不在焉,循齐呆呆地看着她,眼中情愫彻底流露出来,她不想用膳,也没胃口。
她的眼中有情、有眷念,而颜执安并未看向她。
“左相为何觉得立后会毁了我呢?”
“因为……”颜执安语调柔和,细细听上去,像是在对待孩童,她阖眸,说道:“女子不易,女帝更不易。循齐,再多的道理说来都是虚无的,应殊亭的反应,你应该看到了。”
“你不要牵连她。她来求我劝你,我哪里有什么资格来劝你呢,我或许在想,是我带坏你,是我与原浮生之间的感情,让你产生不当的想法。若将你交给其他人,家中和乐,父慈子孝,或许,你就不会走上这条路。”
“先帝只看重我一身才华,却忘了我身上的缺点。循齐,我给你起了不好的榜样,让你走错了路。”
循齐静静听着她的话,脑海里浮现司马三郎,心中难忍厌恶,“与你无关。”
“循齐,别再一错再错了。”颜执安转首,将视线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想去摸摸她的眉眼,然而自己若心软,便会前功尽弃,“循齐,再等两年,你经历的事情多了,回头来看今日,便会觉得有多可笑。”
“我不是玩笑的。”循齐蓦地站起来,紧张地看她。
颜执安淡淡一笑,葱白的指尖轻轻地交织在一起,同样是很紧张,甚至,内心一片空寂。
“循齐,我知你不是玩笑,但我实在不能、我纵喜欢你,也无法面对世人看待我的眼神。她们会像看什么脏东西一样看着我,循齐,我颜执安一生不染尘埃,纵不是神女,也非寻常后宅女子,你让我,怎么面对她们呢。”
循齐双腿发软,无力地坐了下来,不敢再抬头,人言可畏,有几人可以超越过去呢。
“左相,酒取来了。”无情在外提醒一句。
颜执安在内应声:“送上陛下的车辇。”
“是。”无情走开了。
颜执安眼中的愧疚散去,复又一片清明,“陛下若忙,回去罢。”
“我不立后,你不辞官,好不好?”循齐终于退了一步,颜执安不言,坐在对面,清冷的身姿蛊惑着她的心神,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姿态,一颦一笑,都让她沉迷。
她渐渐地低下头,呼吸粗重,“我不立后了。”
然而,颜执安不信她了,这回不立,下回呢?再过些时日,她掌握权柄,心有天下,看着人在眼前,会甘愿放弃呢?
她如今害怕、迷茫,随着年岁渐长,就会被权势取代。
“好,我信你。”颜执安口是心非,心里怎么想的,面上又是一套。
她望着她颓靡之色,只一眼,就不肯去看了,“陛下,时辰不早,回宫罢。”
循齐不想走,局促不安地坐着,脸色煞白,像是犯了巨大的错误一般被人指责。
“我能留下用膳吗?”
“还是回去。”颜执安劝说她。
循齐咬了咬唇角,扶着桌沿站起身,深吸一口气,不舍地看着她:“你明日上朝吗?”
“陛下,臣已递交辞呈。”颜执安委婉地拒绝。
循齐摇首:“刚刚说了,我不立后,你不辞官。”
“我还有些事情处理,处理后再与陛下商议,如何?”颜执安不好反悔,但她不能再出现在皇帝面前了,出现一回,多一分危机。与其这样,不如不见。
循齐哪里知道这是最后一面,相信她说的话,乖巧地点点头,“朕先回去。”
“陛下,酒是刚酿的,埋在树下,待明年春日再启开。”颜执安柔和地笑了笑。
她的语气异常轻和,听得人心口发痒,循齐听后,莫名一喜,眼神亮了起来,点点头:“好。”
颜执安顿了顿,犹豫一番还是走过去,抬手给她整理衣襟。待靠近才发现,小皇帝今年长高不少,但也瘦了不少。
她说:“陛下长高了不少。”
循齐抬首,脸颊红了,带着年少的羞涩,清纯昳丽。
长高了、瘦了,也不爱说话。这就是长大的循齐吗?
颜执安看着她,眼中闪过一抹迷惘,很快,又被压下去,“去吧,待处理事情后,我会入宫去见陛下的。”
“好。我先回去了。”循齐长长地松了口气,眉眼飞扬。
颜执安退开一步,让她离开。
少年人得到安抚后,举止轻松许多,步履飞快。颜执安静静地看着她,追着走了两步,很快又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
循齐难得高兴地离开,在甬道上遇到陈卿容,好脾气地笑了笑,陈卿容疑惑地看她:“这是吃糖了?”
“夫人出门,无需偷偷摸摸,朕又没关着你。”循齐挑眉,语气轻快。
陈卿容嘶了一声,狐疑地打量她:“你刚刚吃了执安给你灌的迷魂汤?”
“才没有,朕先回宫,夫人保重。”循齐无心与她打嘴仗,惦记朝堂的事情,大步离开了。
她匆匆的背影,展露出年少的意气,看得陈卿容发呆,执安给她吃了什么糖,灌了什么迷魂汤?
果然,情人眼里出西施,旁人的千言万语抵不上心上人的一句话。
她想了想,觉得不可思议,小皇帝那么年轻,竟然喜欢执安?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她略思索片刻,转身回去找执安。
“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颜执安坐在廊下,望着院门口,神色痴迷,听到母亲的声音后,苍凉一笑:“她很高兴吗?”
“高兴得不正常,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她那么高兴了。”陈卿容犯嘀咕,“你是不是给她什么承诺了?”
“母亲,我累了。”颜执安将视线从门口收回来,转身回屋,“您也好好休息。”
颜执安回屋去了,将人晾在门口,陈卿容不悦,“颜执安,你眼里还有我吗?”
门也关上了。
“奇奇怪怪,真是麻烦。”陈卿容也走了,回去逗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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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辞呈一直在皇帝案头压着,左相一党作势观望,忧愁在心。
京城落第二场雪的时候,左相病了。
循齐听着太医的禀报,心提了起来,道:“风寒吗?”
“是风寒,臣去诊脉,听闻是大雪将至,左相去赏雪,回来后病了。府上有女医,臣也没有开药方。”太医据实回答。
循齐颔首,道:“你每日去一趟,给左相诊脉,回来禀告朕。”
“臣领旨。”
循齐目送太医离开,心中七上八下,老师临终前,寒气入肺,稍有不慎,药石无灵。
她坐不下了,立即起身,领着人出宫。
至相府,门人引路,至卧房,陈卿容在门口逗弄狐狸,她走过去,陈卿容料到她会来,便说道:“病了,你别进去,冬日里本就容易感染。”
“朕年轻。”循齐不以为然,提起裙摆,拾阶而上,不想,陈卿容挡住她,“哎呦,祖宗啊,你别逞强了,我害怕,你等她病好了,不就可以看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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