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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缘(GL百合)——言之唔唔

时间:2025-05-03 20:28:04  作者:言之唔唔
  狱长心下一定,这六王妃还算好说话,总算救下那死小子一条狗命。
  狱长大大地行了礼,再三给她们指了路,便出去安排了,留下三人在幽暗阴沉的长廊上,也不怕她们乱闯。这里面空荡荡的,犯人、狱卒皆不见,寻常人,哪里能进得内狱来。
  走廊两旁烛火微光,成排石砖砌成的窄小房间,每一间都幽森阴暗,只在极高的角落挖一个小小的透气口,偶尔还能听见水滴的声响。哪来的水…沈嫣越走越觉得周身寒意。
  林潋拉起沈嫣的手搓搓,“冷了?”沈嫣摇摇头,林潋喋喋地念道,“不是说了不报你身份的吗?无端地拉了小贾出来和泽王搞对立,不知又要惹出什么事。那些小人,得罪他们,回头还不知怎么弄长姐,你看这里,这么潮湿阴寒的地方……”
  青玉插嘴道,“那倒不尽然,你也说那些是小人,最是欺软怕硬的。要是来看林渊的一派都是你这样的好性子,让他们以为林渊也是个软柿子。对着你一个无罪的贵女都敢这样,林渊直接被关在里面,他们不更无法无天?让他们知道林渊背后的人有仇必报,说不定还有些忌惮。”
  沈嫣摸摸林潋的手,“我刚才是擦给那狱长看的,弄疼你了?”
  林潋摇头,“没有,只是怕你真生气,也怕连累小贾。”
  沈嫣沉默,自从那日被明宇发现了,潋潋忽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处处谨小慎微。仿佛一下回到从前在林府的小庶女,知道什么都不由自己掌控,干脆缩在一个安全的壳里,不挣扎了。也许她现在比从前更甚,从前是从未得过自由,现在她已自由过,被宠爱过,然而一朝却发现,原来还是什么都不由自己掌控。
  其实明宇跟泽王对不对立,根本不在她们来不来看望林渊一事上。沈嫣能想明白,林潋怎么会想不通,不过是船头怕鬼,船尾怕贼,一点险都不敢冒罢了。
  几人安静着,一直走到长廊尽头,远远看见三个带刀的狱卒,正围在一张小木桌前打牌。见她们来了,倒是毕恭毕敬地行了礼,其中一个站起来转身去后面开了锁,没再多做为难,就放她们进去了。
  这间牢室比前面看到的所有牢室大了不少,窗户蒙着窗纱,虽是脏旧了,总比直接开个洞的通风口好。地上铺着干草,墙身虽粗糙不堪,总算是干燥的。靠里一张窄窄的榻,上面垫着旧毯子,一张粗布被褥乱糟糟地堆在一旁。看来青玉没骗沈嫣她们,林夫人确实来帮林渊打点过,用不着她们操心。
  林渊穿着素色粗布衣,身上还算干净,甚至披了件旧披风,布条随便绑着长发,正和一位年轻公子在桌上拿粗笔素纸写着什么。旁边几盘动过的鱼肉排骨,看来是客人带进来给她开荤的。林渊一抬头,笑道,“我就说她们今天要来吧?”
  她面前的公子回过头来,站起身对沈嫣拱手行了礼,沈嫣三人一起福身。
  “阿嫣。”然后他望着林潋和青玉中间的缝隙点了点头。
  “小何。”沈嫣叫。林潋望着何昱深的下巴,礼貌地笑了笑。
  林渊审视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探过身去把榻上的被子一拉而下,铺在地上,“坐,青玉,来。”
  青玉啧了一声,“你的被子!”
  “害!我不怕冷,不盖都行,坐吧。”
  沈嫣皱着眉看了青玉一眼,青玉果断把被子捡起来,拍了又拍,扬起一阵阵灰尘。沈嫣立刻咳了两声,林潋下意识就拿自己披风去围着她,把她整张脸捂到自己身上,“哎呀,青玉!”
  青玉捂着口鼻笑了,一眼扫到林潋身后的何昱深,脸上略僵了僵。林潋看见她脸色,顿时手上也一僵。
  沈嫣已经从她怀里出来了,整好衣服,皱着眉问林渊,“你在这里怎么样?”伸手拉林潋席地而坐。
  林渊还在观察着林潋和何昱深,耸耸肩,“如你所见,还不赖。雯雯和媞娜都来过,跟我说了点情况,宫里抓了予熹,封了缘系院。我就等你们来,再详细跟我说说。”雯雯受身份所限,能知道的信息不多。媞娜没被那作妖的四皇子激得吐血病倒就算好了,也不能指望她。
  媞娜都能顶着四皇子来看林渊,倒是林汐没来过,沈嫣帮着解释,“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告诉你,汐汐出不来,泽王不许她出府。但她没事的,就是被困在里面了。”
  何昱深沉吟道,“泽王妃那里,泽王自然不愿她出来,但看着她院子的人,听说是皇后派去的。”
  林渊问,“小何怎么知道泽王府里面的事?”
  何昱深坦然道,“玉和公主在宫里,有些消息。她对林大小姐的事很是自责,说毕竟是她的未来师母。”
  林渊噗地一笑,“这孩子。”
  提及何林两府的婚事,沈嫣三人都笑不出来。沈嫣面上平静,问何昱深,“小何怎么得空来?不用处理公务?”
  “我自请停职了,等事情过去再说。”
  林潋没说话,也没看他,但面上难掩愧色。林渊倒是坦然,刚才何昱深一到,她愧疚的话已说得很多了,此刻只客观道,“停职也好,不然你做与不做什么都让人诟病,更是麻烦。”她这样平静,仿佛何昱深受林家牵累是理所当然的,林潋倒是对何昱深更不好意思了些。
  林渊又道,“你们不用先哭丧着个脸,我和小何聊过了。现在我身上最重的一重罪,是软禁友国贵女,可予熹这边其实很好解。他们不听予熹为我申辩,缘系院里还有那么多予熹父母给我的信件,至少证明她父母是知情的。当然,那些信里都是说我会为予熹找人家,结果我没找,算是我心怀鬼胎,有意拖延。但那也不过是个人品格有失,至少不成罪。一旦洗掉了我的软禁罪,予熹就不用被‘保护’了。先救了她出宫,其余再说。”
  林潋不禁笑了,“长姐人都在这里了,倒是先想着救予熹。”沈嫣微微一弯唇,青玉没好气,“你第一日认识你长姐?”
  林渊摇头,“倒不全是为了儿女情长,予熹在宫里,比我在这里糟。我在这里,他们要查要搜、要找人证物证、要提审、要向陛下汇报,走多少流程才能定我一桩罪?予熹呢?现有我和她父母的信件为证,说明予熹来大盛是为了找人家的。皇后为了安抚北月,立马在皇子里给她找个夫婿,算不算最好的补偿?陛下写一道赐婚圣旨需要多久?圣旨一下,这事便成板上钉钉,谁都救不回来了。”
  沈嫣和林潋对看一眼,都不禁忧心。做妾算不上是恩宠,给予熹赐婚,必是正妃,但皇子里还有谁可嫁?大皇子已经和佛结缘了;泽王妃是林府的,和予熹“有仇”;六王妃是为了安抚先太傅在天之灵,予熹塞不进去。那左不过就是四五皇子,可能还是四皇子机会更大一些,姐妹共侍一夫,效法娥皇女英,是为一桩佳话;还可以跟北月说是为了给媞娜撑腰,让予熹当个平妻,照应她姐姐。
  一个媞娜都还没救出来,要是还搭进去一个予熹,林渊恐怕真要造反,去刺杀四皇子了。
  林潋眼睛往外一扫,见狱卒们又远远地打牌去了,没有要偷听的意思,但还是小心地压低了声音,“问题是现在怎么拿出那些信件呢?缘系院被封了,我就怕刑部搜到信件,却不肯拿出来。拿出来就等于打了四皇子脸,说他污蔑重臣之女。”
  林渊忽然笑起来,“这也不难解,我让雯雯去偷了。”
  何昱深瞥了她一眼,闭嘴不语。六王府几人一起啊了一声,林渊笑着指指林潋,“要是雯雯找你要什么翻墙走璧,打人撬锁的工具,你要做给她啊,你长姐等着救命用的。”
  林潋连忙又往外看了眼,扭头回来急道,“就叫雯雯去偷?那要是她也被抓了呢?”
  “进来陪我咯。”
  “啧!她也进来了,谁还能拿信件啊?那些信件不是关键嘛!”林潋气得挪了挪。沈嫣拍拍她,叫她坐好。
  何昱深忍不住开口道,“潋…你别急,让雯雯偷信是开玩笑的。”
  林渊插嘴,“我是开玩笑,奈何她听进心里去了呢?那傻子,一定会去的,就看媞娜拦不拦得住吧。”
  何昱深摇摇头,“其实真不用偷,我爹会从旁施压的。丞相管百官,虽然平常不会直接插手刑部案件,但这是他未来儿媳的大案,他问一句也是应当的。他只要透个口风,说改日来查卷宗看证物,尚书大人不敢乱来的。”
  沈嫣道,“那实在偏劳何大人了,何府无端卷入,还这样出力…”
  何昱深安抚道,“就算不为我,我爹也拗不过我母亲。渊姐的忙,他不帮?府门都不用进了。”
  几人都笑了,但林潋的笑意很快便淡了下去,知道他是故意淡化自己在这件事里起的作用,不叫她们更加歉疚。何昱深余光里见着林潋的笑容散了,自己撑起的一点笑意便也轻易暗了下去。
  林渊又默默扫了几人一眼,阿嫣看来还好,倒是小何和潋潋…怎么回事?也不像吵架,闹什么?
  青玉沉吟一下,问,“予熹小姐那边的软禁罪有头绪了,现在便只剩了烧寺伤人和谋害皇嗣的罪名,这两案怎么办?”
  何昱深说,“烧寺伤人都不算死局,多多的赔钱,原告肯和解就是了。只是皇嗣这一宗…”他下意识地手往桌上想拿点什么,才发现自己进来坐到现在,一杯茶都没有。
  林渊连忙伸手去拿两个茶杯,拉过沈嫣的衣角逐个擦了擦,众人都不禁失笑。沈嫣打她,“你好歹问我拿个帕子!”才想起她的一幅帕子留在那狱长手里了,顿时安静下来。
  林渊没管她,倒了一杯给何昱深,又倒一杯摆沈嫣面前,“潋潋和阿嫣一杯吧,没杯子了。青玉用我的!”说着把自己的杯子斟满了,给青玉递过去。
  何昱深看着沈嫣和林潋面前那杯茶,不解地想,难道渊姐也知道她们的事?那她怎么不劝劝?渊姐自己和予熹那样,虽然已没有立场去训诫林潋什么,但她自己走上了这条路,更该知道艰难。她一个集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太尉嫡长女都难走的路,难道愿意看自己妹妹重蹈覆辙?
  林潋把茶拿起来自己先抿了一口,冷的白开水,一股铁锈味。沈嫣见她握着杯子,不太想给自己的样子,也便知道定是茶不好了,控制着表情不要难过,还是忍不住瞄了眼林渊桌上的茶壶,暗暗叹了口气,让林潋放下杯子。
  青玉倒是一口干了,没管几个人的眉来眼去,只顾埋头讨论案情,“那送子真人,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审的,前后改了好几次口供。先是说他不知道泽王府颜氏的事;再审,说是你指使的他去害颜氏,你想杀他灭口,所以才烧了道观……”
  青玉还没说完,林渊失笑道,“这就牛头不对马嘴了,我烧他道观,当时是…呃,什么时候来着?”
  青玉今日来,见林渊还是那么轻松,仿佛不太上心的样子,恨铁不成钢,一时火上心头,“是他指控你烧了,不是你真烧了!”林渊抿嘴一笑,青玉又忿忿地说,“四月初的时候。”
  “对,四月初,”林渊指了指青玉,笑道,“谁都没你好记性。”
  林潋在一旁看着,心想青玉哪里是好记性。长姐一出事,青玉忙了几天几夜,收情报,整理资料。王府的事不管了,全盘丢给阿嫣。生意也不准林潋和小青忙了,两人整日去听她指挥,帮着整理收回来的信息。别说青玉,现在连小青都数得出林渊这案所有前因后果的脉络了。
  林渊笑道,“四月初,当时颜氏的胎才多大,我就已经杀人灭口了?我怎么确保一定能害人成功,怎么不留着他,确定颜氏一定会死,再去杀他呢?”
  青玉摇头道,“依我看,就是那真人受不住刑,刑部问什么他认什么,只是他心里恨着你,所以拉你下水顶罪。供了你做主谋,他就不过是从犯了。”青玉喷了口气,似是有点烦燥,林渊刚想开口安慰她,青玉又道,“你别急着反驳,还有更离奇的。过了一天,那口供忽然又增了不少,说虽是你指使,但泽王妃不知情。是你让他偷偷通过汐小姐那房,运了很多对胎儿有害的东西进去王府,绕过她去害的颜氏。”
  林渊大开眼界,“一个证人,来回审这么多次?”
  何昱深道,“如果是证人自己要求加口供,是可以的。”
  林渊无奈摇头,“这口供,亏他想得出!我要害的是颜氏,又不是害汐汐,为什么要瞒她?好,就算我瞒她,东西进去泽王府总要通过她吧?借了她的手杀人,到头来还要蒙着她在鼓里,不让她有丝毫准备?我这个做姐姐的,到底是帮她还是害她?就这证词,刑部尚书能写到卷宗里递给陛下看?”
  青玉拧着眉,“你可别这样轻松,万一真递上去了,陛下真信了,这可是谋害皇嗣的罪名。就算让你洗掉软禁罪,单就‘谋害皇嗣’这一条就非同小可。”
  何昱深说,“还好现在小郡主是保住了,只是听说泽王很心痛颜氏,朝政都延误了。只怕没那么轻易放过这些口供。”
  林潋沉思道,“那道士恨长姐,想拉长姐下水,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要保林汐呢?他不认识她吧?”
  几人俱是一震,默默地,都懂了。想保住林汐,必要时又不介意锤死林渊的,会是谁?不会是泽王,他不会保林汐;也不会是皇帝,皇帝如果要拉下林家,锤死一个林渊不够,也没必要保林汐;其他人,没有能力左右口供……
  那是一个上位者,一个不信任林汐的人,一个觉得林汐害了颜氏,然而还是想尽力保住她的人。因为林汐是泽王妃,因为即使去了一个林渊,放眼现在朝廷之中,林家还是最有用的。
  沈嫣顿时从心底一直往上寒到脑后,不自觉地靠近林潋一些,仿佛有些冷的样子。林潋手搭在她背后,慢慢搓着,再去细看她的脸色,自己不免叹了口气,“别慌,这证词乱七八糟的,一听就没人信,我们再想想办法,没事的。”
  众人默默的,一时都无言。如果真的没人信,那他们是怎么收到消息的?他们都能知道有这些证词,就证明这些都已正式记录了下来,准备递交到皇帝面前了。为什么这样可笑的证词还能递上去,难道不是因为提供这些证词的源头,是不可违逆的?
  何昱深见一室都沉默,又开口安慰道,“先别沮丧,我还有一事告诉渊姐。本来四皇子要揽接待北月使团的事情,但明宇昨天早朝的时候已经把差事抢过来了。予熹那边万一有什么事,他也能第一时间帮上两句话。所以你放心,就算皇后急着要把予熹嫁了,北月使团就是予熹的娘家人,如果他们一力反对,皇后也不能硬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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