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酩酊不醒(近代现代)——林啸也

时间:2025-05-03 20:29:55  作者:林啸也
  “一”还没数到,浴室门缓缓打开。
  陈乐酩哆哆嗦嗦地站在那里,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其实他的担心有些多余。
  余醉刚纾解一次,现在理智尚存,只是听着他的嗓音哑得厉害:“你必须喝点水了。”
  遗憾的是,陈乐酩理解成了另一种含义。
  “喝完能让我睡觉吗?”
  他跪下来,手摸向哥哥的腰带。
 
 
第16章 洞房花烛夜
  那次喝水把他呛得肺都差点咳出来,但记性是一点都没长。
  余醉好不容易大发慈悲放他去休息一会儿,他睡饱后又不怕死地过去挑逗。
  蜜罐里长大的孩子,好像都不太容易学乖。
  好在余醉现在对他的要求只剩四个字:活着就好。
  烦人的嗡嗡声响了有一阵。
  陈乐酩边吹边玩,手指穿梭在哥哥柔软潮湿的发间,一会儿拢起来一会儿又散开。
  他从小就喜欢这样玩,余醉也没催,让他玩个够,就是怕他举太久:“手酸不酸?”
  “不酸啊,低一点头,给你吹吹后面。”
  余醉不低,后背打得笔直,说肩膀疼。
  陈乐酩张口就来:“疼就靠着我,给你我宽阔的胸膛。”
  他就随口耍句流氓,料定余醉不可能真靠,却没想到下一秒小腹一暖。
  刚吹干的毛茸茸的发茬儿和温热的脸颊,隔着毛衣抵在了肚皮上。
  陈乐酩赶紧收腹提臀,假装腹肌紧实。
  余醉:“别给自己憋过去。”
  “噗——”他当场破功,也不装了,“好吧,那就给你看看我的小肚子。”
  说着猛吸一大口气让肚子鼓起来顶顶余醉的脸,再吐出那口气让肚子瘪掉,余醉的脸跟着陷回软绵绵的肚子肉里。
  “嘿嘿,好玩吧?”
  语气得意得好像在炫耀自己有三头六臂。
  “你很喜欢你的肚子吗?”余醉问。
  “对啊!你不觉得小肚子很伟大吗?”
  “觉得。”
  余醉心道,你小时候可不这么想。
  陈乐酩九岁之前都是小胖墩儿。
  大口吃饭,猛猛睡觉,遇到烦恼扭头就忘。
  九岁那场大病让他从小猪崽瘦成了小猫崽,余醉花了好长时间才给养回来。
  结果一年夏天,兄弟俩去海边旅游,穿着一模一样的泳裤躺在沙滩椅上晒太阳。
  有摄影师帮他们拍照,照片一到手陈乐酩的脸立刻变得奇臭。
  他从自己的沙滩椅上爬到哥哥的沙滩椅上,和哥哥挤在一起躺着,哼哼哧哧问:“哥哥,我的身材是不是不太好啊?”
  余醉眼皮都没抬:“你哪有身材?”
  陈乐酩当场吐血三升。
  他不信自己一点没有,小手放在哥哥腹肌上,从上往下摸:搁愣搁愣搁愣。
  再放到自己肚子上一晃:咣当咣当咣当。
  天呐,陈乐酩觉得自己要碎掉了。
  “我也想要搁愣搁愣的腹肌!哥哥!你帮我想想办法,听说吃点蛋白粉就有肌肉了。”
  余醉懒得理他,伸手摸摸他的小肚子:“搁愣搁愣,行了吧。”
  陈乐酩只是孩子并不是傻子。
  “哥哥是不是在糊弄我?”
  “是啊。”
  “哥哥真是坏,我也想要腹肌呜呜呜。”
  余醉没办法,转头给他提了箱以前都不愿意喝的儿童奶粉回来:“蛋白粉,喝吧。”
  “谢谢哥哥!”陈乐酩大大的眼睛里充满希望,每天按时按点喝奶粉,三餐后各一勺不说,临睡前还得喝掉一大瓶。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他信心满满地站到镜子前,穿着一身黄色毛绒连体睡衣的小孩儿侧过身来,肚子鼓得像一只站着的饺子。
  陈乐酩天塌了。
  “哥哥救命!我怀孕了!”
  可不是怀孕了嘛。
  怀胎一月,孩子是奶粉的。
  忙活这么久,讨厌的奶粉喝掉大半箱,搁愣搁愣的腹肌没喝出来,反而把肚子喝得越发咣当。
  陈乐酩十分伤心,恹恹地缩在沙发角和哥哥冷战。
  余醉把他提溜过来放趴在腿上,从书架上拿过一本儿童绘本——《宝贵的肚子》
  绘本的主角也是一个小孩子。
  小孩子挺着吃饱了的胖肚子,肚子前画着一个拳头。
  旁边写道:在遇到危险时,小肚子可以保护我们的器官。
  第二页孩子缩在风雪中,肚子里一团发光的火:天冷时,小肚子为我们提供热量。
  第三页孩子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摊煎饼,小手在肚子上摸摸:睡不着时,小肚子是我们的阿贝贝。
  陈乐酩看完简直不敢置信,嘴巴圈成个鸡蛋:“小肚子这么厉害的吗?”
  余醉点头:“它在保护你,你却嫌弃它。”
  陈乐酩愧疚地摸摸肚子说对不起,说完眉头又皱起来:“那哥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哥哥没有小肚子,腰这里也薄薄一片。”
  “这样吧!”他屁颠屁颠趴到哥哥身上,把自己咣当咣当的小肚子贴在哥哥搁愣搁愣的腹肌上,“就让我的小肚子来保护哥哥!”
  因为能够保护哥哥,原本惨遭嫌弃的小肚子一跃成为陈乐酩最喜欢的身体部位,喜欢到恨不得给它颁个奖。
  只可惜他长大后身体抽条,小肚子一去不复返,只剩一小层平平软软的肉。
  余醉对这点小软肉爱不释手。
  看电视要摸着玩,午睡要枕着睡,工作烦了就把弟弟叫进书房:“过来给我玩会儿。”
  陈乐酩拿着漫画书跑进去,坐在哥哥腿上看书。
  余醉顶着张臭脸玩着弟弟的肚子肉给下属开会。
  他的后颈是弟弟的安抚玩偶,弟弟的肚子是他的人肉安抚剂。
  诸如此类的习惯还有很多很多。
  十四年的陪伴,让他们都对彼此太过熟悉。
  熟悉到陈乐酩“第一次”见他就忍不住吸他的后颈,熟悉到余醉的脸一靠过来,陈乐酩就下意识撅起肚子给哥哥玩。
  所以说失忆了怎么样?
  不记得了又怎么样?
  有些东西早已绕过记忆,刻进骨骼里。
  -
  头发早吹干了,余醉还不起来。
  闭着眼蹭着弟弟柔软的肚皮,一只手不经意地伸进弟弟毛衣里,克制地触碰着腰侧的皮肤。
  “还没玩够啊?”陈乐酩觉得他像只负伤的狼,黏着自己寻求抚慰。
  余醉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我很久没睡好过了。”
  心尖一疼,陈乐酩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些画面,快到他来不及捕捉。
  “失眠吗?”
  “不敢闭眼。”
  一闭上眼就想起你自杀前给我打的电话。
  “我给你揉揉太阳穴?”陈乐酩的手指从他发间滑到额头,“不过你也该把手拿出来了吧。”都顺着脊椎骨摸上去了。
  ……余醉叹了口气。
  “我不能摸?”
  这要怎么回答?
  陈乐酩有些得意又不能太得意:“你都不答应和我在一起,这样不是占我便宜吗。”
  “好那我不占了。”
  他利落起身,差点把腿上的弟弟掀下去。
  陈乐酩一只脚踩着沙发,一只脚踩着地毯,抓住他的手不让走:“你占都占了!”
  余醉的目光居高临下落在他脸上:“所以呢?”
  “礼尚往来,我要占回来。”
  “你准备怎么来?”
  陈乐酩暗暗吞了下口水,抬起一只手,有些抖地放到他腰上,眼神询问可以吗。
  余醉张开双臂:“继续。”
  小猫被纵容太过,就是会骑到主人脸上。
  陈乐酩双手握住他的腰,慢慢向后抚摸,毛呢擦过掌心的触感那么轻微又强烈,萦绕在鼻尖的好闻气味让他不受控制地狠狠一勒!
  “呼……”
  他把脸埋进余醉的腹肌里,发出一小声满足的喟叹。
  一种莫名其妙的归属感充盈心脏,仿佛漂浮多日的灵魂终于落地。
  而余醉只是轻笑:“胆子怎么这么小。”
  “循序渐进嘛,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色鬼。”
  他拿脸在人家腹肌上蹭个没完,边蹭还不忘给自己找补。
  “你不色吗?”
  成人一次一颗剂量的春药,你给我下十粒,是想要我干什么?
  余醉往前撞了他一下。
  “唔——”陈乐酩吓一跳,脸颊爆红,浑身绷直一动不敢动。
  察觉到他的僵硬,余醉放松肌肉,摸了摸贴在小腹上的脑袋。
  “这就够了吗?”
  他捏住陈乐酩的后颈,揉捏,抓握。
  每一个动作都是他曾经鼓励弟弟时惯用的。
  就算是块木头,也要被他这一套调得晕头转向了。
  陈乐酩大着胆子把指尖探进他的毛衣里,猛吸一大口:“……你真的好好闻。”
  这是他从小就挂在嘴边的话。
  哥哥爆好闻!哥哥是个香香的大泡泡!
  但余醉从没闻到过自己身上的味道。
  他问弟弟:“都闻到什么了?”
  陈乐酩也说不好。
  茶香?薄荷叶?一股淡淡的苦味混着夜晚的新雪,或者一株被冰霜包裹的植物。
  他想了想说:“你是冬天的味道。”
  冬天的夜晚,站在空旷的街角,一阵风从西北方猛地刮过来,卷着细细的雪和潮湿的泥土味,侵略进鼻腔的那一刻,再也闻不到其他任何味道。
  冷冽且极具掠夺性。
  “所以你够了没有?”
  余醉用手托住他的下巴,垂下头,幽深晦暗的眉眼望着他。
  陈乐酩被他这么一看,迅速把脸埋回去:“还要一会儿。”
  他要一次吸个够本!
  余醉不管他,懒懒地站在那任由他捣乱。
  他吸也不好好吸,一会儿指尖挠人痒痒,一会儿下巴戳人裤带,还拿头发乱扎。
  余醉都没骂他。
  “你为什么总是纵容我?”
  他仰起脸,目光灼灼地盯着哥哥,黑漆漆的眼睛睁得很大,睫毛密匝匝的。
  “你觉得呢?”余醉反问。
  “嗯,我们以前就认识对不对?以前的我们是什么关系——”
  话没说完猛然一顿。
  陈乐酩一张脸瞬间由红转白。
  他伸进毛衣里的半个指尖,摸到块圆形的、放射状的疤痕。
  某些无从查起的记忆让他笃定,那是枪伤。
  余醉想拦都没拦住。
  陈乐酩猛地站起来,弯腰凑到他后面一把掀开毛衣。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看似强壮结实的背上伤痕遍布。
  刀伤、枪伤、咬伤、粉色的、褐色的、细长的、短的、窄的、片状的,鞭子抽过的……一道又一道就像被人拿刀子深深刻进陈乐酩的眼球。
  这些伤疤让他难受,让他憋闷,让他窒息,如同快被溺死时灌进鼻腔的海水。
  “你怎么……你……你……”
  “你”到最后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陈乐酩抬起头,看向余醉,张张嘴巴,泪水像大雨一行一行地滚落:“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啊……”
  前一秒还旖旎暧昧的氛围骤然化成泡影,他现在只觉心疼得喘不过气。
  余醉第一次这么痛恨陈乐酩的失忆。
  因为他要为这些伤口再流一次泪。
  弟弟的泪水是弥漫在他心头的暴雨。
  “你吃了很多苦吗?”
  “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有人打你吗……”
  “伤口还疼吗?”
  他说不下去了,心脏要被疼痛给溺死。
  爱本来就是心脏这块敏感的肌肉发出的静电,所以爱常与疼痛相伴。
  当一个刚硬如斯的强者站在你面前,而你却只看到他脆弱的伤疤和眼泪时,就要一辈子为他疼、为他哭、为他赴汤蹈火了。
  但陈乐酩不在意,他甘之如饴。
  “没有吃很多苦。”余醉握住他的腰,把他抱起来放在沙发上,“我过得还好。”
  陈乐酩不相信。
  这算哪门子的还好?
  一个被拐到异国他乡的孩子,无父无母,独自带大弟弟,年纪还小的时候就在海上跑船,漂泊无依,刀口舔血,他要受多少委屈和伤害才能有今天?
  “你弟弟还没回来吗?他都不心疼你吗?”
  余醉看着他流泪的眼睛:“快了。”
  “等他回来,你要多打他一下。”
  第一次见自己给自己讨打的。
  余醉低头觑着他:“你上次还叫我不要和他动手。”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他这么过分啊!他怎么能用自杀来惩罚你?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啊?你把他养大成人多不容易啊,光是这些伤就……就……他怎么忍心丢下你去自杀的啊……”
  他满脸泪水,双肩发抖,像只被暴雨淋湿的小动物,控诉着自己曾经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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