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 卫青察觉不该关注这个, 改口道:“和尘兄手中应是女娘之服,梳子兄则是新郎...”
卫青话至一半后息声不言, 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那头蛮人跺了跺脚,无声在催促。
见还是没动静,便想上前。
江和尘忙不迭道:“换换换,这就换。”
他内心止不住吐苦水,上半辈子没结过婚没谈过恋爱, 这辈子倒是都给他补了回来, 还都是‘嫁’给同一个人, 孽缘啊。
解了外袍, 就着里衣将红服披上。上了身江和尘才发现, 领口连着向下还有一层云肩,上头绣着繁琐的花纹与衣摆遥相呼应,云肩尾缘坠着流苏,质感摸着不像绣线, 光滑细腻,应当是动物的毛发。
这喜服意外合身,江和尘觉得后颈有些刺痒,正想打理一下袖领。蓦然温热的后颈被点上丝丝冰凉,是指尖,江和尘下意识缩了缩脖颈却贴上了他的手背。
江和尘匆忙转身,便见段怀舒替他理好衣袖的手悬在空中,还未收回。
江和尘别过头,中气不足地道谢:“...谢了。”
两套喜服相辅相成,两人若是并肩而立,便能发现衣摆边缘的仙花能衔接,凑出一副花图。
蛮人听出两人换好了喜服,便又跺了跺脚。旋即门口出现两个妇人。
从出现在这个部落开始,其中的妇孺便没停下过笑。那一口尖牙在笑容中暴露,怪是瘆人。
她们搀着江和尘往外走,卫青见段怀舒不阻拦,微微蹙眉想上前却被江和尘喊停。
江和尘:“卫兄别动,她们手中有武器。”
闻言,卫青视线下移,果不其然在江和尘细紧的腰身处瞧见石刀。她们面上带着笑,手下却毫不留情地抵着刀。
大门重新被关上,卫青转身担忧道:“和尘兄落了单...”
自江和尘离去后,段怀舒眉目沉沉,那一点亲和力都没了影踪,声音淡凉:“既是婚娶祭祀,晚上便能见到。”
卫青敏锐地感受到身边人有些不悦的心情,自觉闭口。
他的武功不如卫司,现下被禁于此处,除了走一步看一步还有便是等卫司醒后,前来搭救。
山头的路尽是碎石凹坑,正午不比清晨,整个部落陷入死寂,两侧的茅木屋闭着门,破损的形象让人觉得是个荒村。
一左一右的妇人带着眼蒙,步履娴熟地带着江和尘拐入另一条小道,停在了较新的木屋前。
她们用石刀怼了怼江和尘,发出两声低吼,示意他自己进去。
江和尘:“......”
这次婚礼体验感有些差。
江和尘走上前推开木门,倒是见到了‘亲人’。
江和尘眼前一亮,正想开口喊人,想道身处何处后,硬生生憋了回去。向后瞧了瞧见两位妇人正往回走。
他不值得拥有‘守门人’?
风影那双冰冷的眸子瞥了眼他:“进来。”
见风影如此松懈,江和尘了然,看来这蛮山梁衡也插了一手。
江和尘闭上门,很是上道地问:“风影,此次任务是什么?”
“成亲,”风影丢了一个包袱给他,“下药。”
江和尘接住包袱,问道:“给谁下?下什么药?”
“卫青,段怀舒。”
江和尘下意识道:“不是我成亲吗?”
风影不懂他这个问题的意义,不紧不慢地回答遗留的问题:“你成亲,下迷药。”
原来是迷药...他从一开始想的就是...
江和尘欲盖弥彰地咳了咳,幸亏风影是个呆木头。
“卫青乃卫东将军之侄,出门游离至此,身手不错,”风影顿了顿,又道:“如今朝堂有变,皇上需拢心,莫让卫青摊这趟浑水。”
江和尘蹙眉,面露难色:“这两人警惕心甚高,恐怕...”
风影毫无情绪的声线打断了他:“他们会喝的,你看准时机下药即可。”
这么神秘。
江和尘心中撇撇嘴,抖了抖包袱,里面响起瓷器碰撞的声音,问道:“既如此,风影直接给我迷药即可,何必将整个包袱送来。”
风影凉飕飕道:“这是你的药袋。”
江和尘:“......”
马甲微掉。
江和尘紧急抢救,神色自然:“我自是知晓。”
风影收回视线,道:“其他药你留着自救。”
他起身走到门前:“若今日段怀舒身亡,你便隐姓埋名,别再踏足京城。”
江和尘也是聪明人,霎时间便反应过来,眸中一冷:“主上要杀我?”
风影不答,只道:“你的命不重要,但你身为段怀舒的家眷,他亡你便没什么价值,只要别出世,坏了主上的计划。”
良久,江和尘没吭声,风影转首。
“自由,你不开心?”
江和尘凉凉地说:“不开心,我愿为主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风影疏离的琉璃眸微微一顿,旋即转身开门,道:“不需要,今日你还是顾好自己的性命。”
屋内又仅剩江和尘一人,他有些郁闷,都不管人身安全了还让他做任务,果然压榨是亘古流传的。
他伸手挑开包袱带,里头数十瓶白瓷瓶,花纹不尽相同,可见主人区分得很好...
但江和尘大吼:为什么不贴标签!!!
翻翻找找,江和尘最终放弃了,支颐有一搭没一搭地喊着系统。
剧情乱是乱了,但大方向还是可以糊弄过去的。
【下药卫青。】
江和尘指尖百无聊赖地点过小瓷瓶,反正下药的是他,后面只在卫青的杯中下药,即完成了任务,也能保得段怀舒不死。
只是...这迷药到底是哪一瓶啊!
终于,在江和尘的不懈努力之下,唤来了系统这位‘稀客’。
【宿主,感应到你在想我,有什么事吗?】
江和尘眨了眨略显惫色的双眼,关切问道:“你是不是有哪个零件松了?”
【自主扫描中...】
两秒后,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响起,【一切正常,谢谢宿主关心。】
江和尘嘴角抽动:“......”谁想关心你。
江和尘没时间和它扯皮,已至日暮,外头多了几分声响,是蛮人起身了。
“你快点看看,哪个是迷药。”
【好的宿主,扫描中...扫描中...】
【叮——宿主,扫描结果为牡丹瓷瓶与梨花瓷瓶。】
江和尘挑出那两个瓷瓶,问道:“为什么会有两个?”
【这两种药外形相似。】
江和尘拔出瓶塞,皆是白色粉末。
江和尘面无表情:“你是怎么扫描出来的?”
【参考这位作者的另一本小说,由于小说是作者创想空间,世界一切物品皆无依据,同一物品在不同作者的描述下存在不同。】
江和尘耳尖一动,有脚步声走来,动作迅速将包袱收好塞入床底。挑出的那两个瓷瓶被他藏入衣袖。
期间江和尘还不忘说道:“那本被锁了多少?”
【仅存一章下药情节。】
江和尘坐回木椅,等着人来:“那这作者真是溺爱下药。”
似乎是感知到江和尘无形的怨气,难为‘人工智障’开口安慰,【经扫描,剧情动态良好,请继续保持。加...油...】
最后两个字,江和尘都能感知到,系统是一边下线一边说的。
简直没有一个靠谱的。
门被打开,去而复返的两位妇人。天已朦朦黑,她们的眼蒙都取了下来,白茫茫的眸子空洞冷寂,配上她们咧开的唇瓣,显得格外骇人。
她们手中捧着小巧精致的木盒,有些眼熟,江和尘眯起了眸,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木盒被打开,果不其然,是崭新的口脂和花钿。
迫于石刀的威力,江和尘再一次任她们乖乖摆布。
口脂的颜色鲜红,抹上唇是靡艳的红,江和尘唇瓣粘腻,便微微张着口,像是含羞的扶桑花。
花卉状的花钿被描在额间,冰冰凉凉的触感让江和尘坐立不安,没有铜镜,视线只能乱转,没有落点,他犹如砧板鱼肉。
待妇人搁笔,江和尘才松了一口气。
方才他都怕妇人没看清,戳到他眼眸。
他耳边响起轻轻的两声吟叫,一左一右两位妇人,似乎在高兴。
江和尘还没想明白她们在高兴什么,便被往外架。出门前一块血红的盖头就这么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
江和尘:“......”
唯一一个能看见的,此时此刻也失去了他的视线。
失去感官,江和尘犹如提线木偶。蓦然面前有一块板挡住了路,他被推了一把,尾椎骨触到硬板,还没反应过来,原本抵在腰间的石刀移到了他的脖颈处。
他蹙着眉头,垂眸通过一丝缝隙看见布满一侧的仙花,这是那辆推车。
恰时,唢呐声响起,恼人得厉害。江和尘毫不怀疑,他们是对着他的耳朵吹的。起起伏伏的嘶吼伴在唢呐声中,很是热闹喜庆。
只要这碍事的石刀拿走,那便更好了。
越靠近祠堂,吼声越弱,唢呐声也渐小。
江和尘坐在推车上被颠得有些晕乎,倏然一道香味钻过盖头,密密麻麻地扑向江和尘鼻尖。
第32章
被扶下地, 江和尘眼眸下垂,瞟了眼两侧,是列列整整的人。他们的呼吸很轻, 四周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祠堂的门敞开,江和尘被引着入内。刚迈了几步, 两侧的妇人撤开, 取而代之的是握着他小臂的掌心。鼻尖翕动,一道熟悉的气息挤开空气中弥漫的不知名香气,强势地钻入他鼻中。
江和尘紧绷的背脊略微松了松。
被红盖头挡住视线,他只能问道:“现在什么情况?”
段怀舒抚上江和尘衣袖时,握到了两个瓷瓶, 他眼底微顿转瞬即逝:“蛮人有些多, 卫青被绑在木柱上。”
江和尘跟着段怀舒,亦步亦趋, 不消几步,身边人停下步子。在他正前方有动静,江和尘微微向后仰头,眼帘下盖往外瞧去。
老人佝偻着背,两指蘸着桶中的血在地上画着敕令符。
末了, 他直起身摸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 捏了一个道诀, 嘴中念念有词。
这是为他们请仙证婚?
江和尘不知不觉间已将整个小臂放松地倚在段怀舒手中, 感受到轻柔的拉力, 江和尘顺从的同他转身。
段怀舒换了一只手握着他,原本那只手横梗在他的背脊,微微向下压了压。
江和尘莫名其妙,这是拜了天地?
江和尘乱糟糟地想道:那下一步是不是要拜高堂?这哪有?不会要拜那些灵牌吧?段怀舒要是真敢带我拜那些破牌子, 我...
胡思乱想还没结束,那掌心上移,攀上江和尘肩际,将他带着半转身体。
江和尘愣愣地盯着面前人的鞋尖。
上次成亲他仅仅是被抬到了屋中,敷衍至极,不曾对拜过。
肩际上传来丝丝轻压,江和尘迷迷糊糊就同他弯了身。
这就...夫妻对拜了?
怎么感觉段怀舒有点迫不及待的感觉?
念诀的老人听到动静不满地瞪了过来,喉间发出低低怒吼,满面控诉他们打乱仪式。
段怀舒将江和尘拉到身侧,冷冷道:“柳氏余孽,好大的胆子。”
空气刹时静了下来,几秒后,沉闷的笑声响起,余音在密闭的祠堂内来回冲击。
卫青似有所察觉,侧目看向没有油灯照亮的墙角。阴晦幽暗中,缓缓显出一张脸。
看清那张脸庞,卫青眉心狠狠一蹙。
江和尘也掀开了盖头,看见那张脸倒是不意外。
卫青语气中带着些许怒意:“柳宜?你把卫司怎么样了?”
柳宜这副姿态与白日全然不同,松垮着肩,眼中笑意三分阴郁七分:“卫东将军的亲侄,”他的视线在卫青身上转了两圈,“我自是不会对你们做什么。”
江和尘从段怀舒身后探首,问道:“我倒是有些好奇,柳郎中何时来的这屋中?”
柳宜摊摊手:“实不相瞒,在你们踏入这间祠堂前,我便在了。”
江和尘状似讶然:“我竟感受不到丝毫气息。”
柳宜嗤笑道:“我离得道成仙仅一步之遥,尔等凡夫俗子怎能察觉?”
卫青心头隐隐觉得不对劲:“不可能,我将解药草交给你时,你根本脱不开身...”
江和尘自然而然接道:“所以你不是柳宜,但你总是以柳宜的姿态现世。”
江和尘眉梢微挑,视线在他面上扫过:“你是哥哥呢?还是弟弟?”
段怀舒掀开眼皮看他,淡漠地启唇:“柳相。”
闻言,面前人眉目一沉,眼底蓄满杀意:“你识我?”
段怀舒略过他的问题,继续道:“柳丞惯有妙手回春之称。”
柳相手指倏然收紧,戒备地打量段怀舒。
不过二十有几的无知小儿怎么会认识父亲?
段怀舒神色淡淡,叙述道:“八年前,定北将军段青寂在出塞前救了一位游医。”
“柳丞一路乐善好施,治病救人,听闻将军要出征蛮夷便自荐入军。恰时军中医官稀缺便同意其随军而行。”
柳相垂首,喃喃道:“段青寂、段怀舒,你是那位将军的子嗣?”
说罢,他笑得癫狂:“我竟没想到。”
段怀舒面不改色地看着他笑得涨红了脸。
“凯旋后,柳丞加官进爵,升为士大夫。但很可惜,不足一月,便被贬为庶民,流放塞外。”
柳相闻言,啐了一口:“还不是你老子干的!父亲为圣上、为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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