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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重楼(古代架空)——少年鲤

时间:2025-05-07 12:55:19  作者:少年鲤
  却不抵阿月给人提笔几字。
  他知道阿月没错,甚至知道自己不对,可他不知道该向谁发火。
  二撂子似乎见他眼底微红,小声问老杜“秀爷,秀爷好像哭啦!”
  “哭你妈。”楼枫秀头也没回,骂声中气十足。
  待扛完盐袋折返,正瞧见码头打前头走来一行人。
  身着吏官御袍的皇商薛大人,满目春风,正与青龙帮帮主刘定邦勾肩搭背,往盐仓处行来。
  海龙王擎着冷目,掠过宽阔码头,横眼瞧向身侧白虎堂堂主周业生,抬高声量道“闲话少叙,我可扎了实在本,不指望周堂主有心指教,起码亮出点诚意不是?”
  “哪里话,此地是您刘兄辖口,您肯高抬贵手鼎力相帮,我等岂无回馈?”周业生负手缓行,遂向身后略一点头道“去吧,将那些闲碎拢了,给咱龙王爷献份出航礼。”
  “诶,请龙王爷慢等。”窦长忌应道。
  此时还不见海龙王露笑脸来,薛大人出手拍了拍刘定邦肩头道“小弟初来,不通规矩,昨日才由得周兄好教,思来想去,眼下这批正是三成货量,预备为刘兄润润肠,万莫推辞才是!”
  “再说就是外话了,何妨计较眼下这点得失,咱们不都是兄弟么。”
  话间那三人顿步相视,为那声兄弟,仰天朗笑。
  窦长忌领上几人,持步行前,忽而见得楼枫秀。
  尽管遮了半面,他还是一眼认出,楼枫秀微微蹙眉,再没更多神情,便径直行往盐仓。
  他神色微顿,一言未发。
  在楼枫秀将将摞起麻袋,船商便来打发人“你,还有你们几个。”
  他伸手点了点,叫来老杜二撂子与阿月,尽数点明,便道“是了,就你们,这是银子,走吧。”
  船商给的只多不少,二撂子挠挠脸,不解道“活还没做完,就给银子么?”
  “对,用不着你们了,拿上立马走人!”
  “我们走了,盐货怎么办?”
  “轮得到你来打听?想活快点的,赶紧走!”
  二撂子还想再问,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勤勤恳恳,却要被赶走,而剩下的几个共事乞丐,为什么还在继续搬运。
  尚未开口,老杜忽然拉了他一把,忙道“诶!多谢,多谢大人!我们马上走!”
  船商摆摆手,转身时暗自嘀咕道“倒怪了,张府门前,何时来了这么些个穷亲戚。”
  楼枫秀片刻前,还在威胁船商辞掉阿月,否则自己就要一走了之。
  不想现在就成了闲杂人等,要被打包滚蛋。
  不堪回忆,简直幼稚的像三岁小孩。
  老杜带着几人,避免与那行狼豺虎豹正面相遇,便绕过码头盐仓后头走小道。
  却见窦长忌站在盐仓后方小道,他青衣灌风,衣袂翻飞,与他轻轻一笑。
  几人擦身而过,此时忽然听得一声惨叫,楼枫秀脚步一顿,欲转过身来,却被一只手,自身后轻轻推了一把。
  “诸位爷,别回头啊。”
  他身形一僵,忽被老杜拽住手腕,往前快步离去。
  直入街巷闹市,几人间气氛扔夹杂沉重。
  二撂子初遇辞工,不得不吁声长叹,其外三人则心知肚明。
  为解海龙王气焰,搬运盐货的长工,下场不言而喻。
  若非窦长忌,替几人找了士绅张府穷亲戚做了借口,杀身沉海的恐又要多了几具。
  为解愁闷,老杜笑道“咱们去吃碗大肉饭怎么样?我请客!”
  楼枫秀没应,他解了遮面,长发乱糟糟蒙住紧锁的眉眼,唇角紧绷,显得极不善。
  直到阿月走到他跟前,开口道“枫秀,我的手好疼。”
  一瞬间,他舒展了眉头,恍恍惚惚回神。
  “我们回家,帮我挑水泡吧。”
  “嗯。”
  二人回了家,粉粉被孤零零栓在狗窝前,见人回来,嗷嗷呜呜想凑过来。
  阿月摸了摸狗头,没有解开它的绳索,于是去了灶屋烧了锅热水,问萍姨借了根针。
  点起烛火,烧了针尖,阿月坐在院子里,挑破楼枫秀掌心血泡。
  清了血水,将帕子浸了热水,为他敷手。
  楼枫秀得到几分放松,眉心仍有意无意皱起。
  “疼么?”阿月问。
  他沉浸杂乱思绪间,一时并未回话,阿月便叫了声“枫秀。”
  “嗯?”
  “你觉得,疼么?”
  “不疼。”他道“哪学的?”
  “药堂,向大夫请教来的。”
  双手敷完,楼枫秀又开始神游,阿月将针尖递给他,他才彻底回神,全神贯注盯着他的掌心。
  本欲挑破水泡,却发现阿月掌心大多已然磨破。
  于是楼枫秀沾了热水,为阿月敷在掌心。
  萍姨靠窗看了半天,见状骂骂咧咧道“破皮的水泡得冷敷,笨蛋,你想要疼死我的好郎君吗?”
  楼枫秀一听,匆匆拿开帕子,撤的太快,肘臂撞翻烛台,灯油撒满桌案,他手忙脚乱,竟然丢了帕子,动手要去摁灭烛火。
  阿月快了一步,抓住他手腕,俯身捡起帕子,盖灭星火。
  楼枫秀不经意抬头,却见阿月目光温润,笑意盈盈的解释。
  “她说的不对,没那么疼。”
  “少骗我,疼就是疼。”
  “嗯,只有一点。”
  于是楼枫秀换掉热水,打来井水,重新帮他敷手。
  “肩上有吗?”楼枫秀问罢,想起阿月年纪小,在码头只能进盐仓分递,并没有扛麻袋机会。
  “有。”阿月说。
  “......”
  “进卧室,我脱给你看。”
  “......”
  萍姨趴在窗口,双手托腮,悠悠吹了一声口哨。
  “......”楼枫秀非常想把那疯女人塞回进屋里,然后封死窗户。
  进了卧室,脱掉衣裳,露出半身洁白。
  楼枫秀仔细看了一遍,果然没有发现,于是道“瞎说,分明没有。”
  “原来没有。”阿月道“那枫秀呢?”
  他咳了一声,摇头“我也没有。”
  “你还没看。”
  “我感觉没有。”
  “感觉不一定对。”
  阿月慢条斯理穿回上衣,以身作则,已经告诉了他,什么是感觉失误。
  “脱掉,我帮你看。”
  于是,楼枫秀只好磨磨蹭蹭扒开衣裳,露出半个肩头。
  阿月目光落在肩头,神色微动,盈盈涌荡水色。
  瞧他表情不对,楼枫秀扭头看的时候,自己也吓了一跳。
  “不疼,真没事,这算什么,你放心!”楼枫秀说完才反应过来,血泡长在自个身上,阿月倒一副快哭的样子,到底疼的是谁?
  阿月为他合上衣裳,竟然转身要走。
  楼枫秀眉头一皱,问道“你去哪?”
  “买药。”
  “几个血泡,还用买药?”
  “会留疤。”
  “留就留,大男人怕什么。”
  “枫秀肩膀很漂亮,不能留疤。”
  楼枫秀咳了一声“你再说这种鬼话,我打烂你的嘴。”
  阿月不说了,抬腿就走。
  “滚回来!你再走一步,我先打断你的腿!”
  楼枫秀啥性情,阿月摸的门清。
  威胁是威胁不住的,脚底下顿一下的间隙都没有。
  “站住,别去,不会留疤!”
  “你骗我。”
  “不骗你,真不会,你滚过来好好看看,老子之前受的伤但凡有半个印子,我管你叫爷!”为了证实,楼枫秀当即两把脱光上衣。
  “上一回,我给你包扎用的药,可以祛疤。”阿月道。
  “操,你以为你出现之前,老子没有挨过打?说了不会就是不会!”
  楼枫秀体质的确特殊,半月海风黑了那么点,出点汗就恢复了回来。
  伤多重都能很快恢复原状,否则按他打架频率,身上绝对没有能看的地方。
  言尽于此,阿月勉为其难拐回来,目光顺着他咽喉,一寸寸扫过,落到腰线,重复看了两遍。
  虽然都是男人,光着脊背的楼枫秀,却觉得不大自在。
  “看完了?”
  “嗯。”
  的确干净,阿月勉强信了。
  他挑破肩头血泡,动作轻软宛如落羽,清理血水时,靠的太近,呼吸擦过喉咙血管,痒的头皮发麻。
  “疼吗?”
  楼枫秀咽了咽口水,莫名紧张。
  “不疼。”
  阿月手指碰了碰他耳尖“那为什么,这么红?”
  “......”
  楼枫秀回答不了他的问题,但他非常不想看见阿月。
  阿月处理完伤口,他一个眼神也不给,谢意更没有,匆匆拢紧衣裳,站起来里里外外踱步半天,才想起了什么。
  于是,他从枕头里掏出这两天攒的几钱银子,一声不吭就走了。
  “你去哪?”
  “南五里街。”
  楼枫秀去南五里街,他打算把钱塞到粘糕摊上。
  雀雀还在长个,得买新衣裳了,笔墨且贵,要用银钱的地那么多,马上要读书了,学堂钱交完,吃的就紧巴了。
  他想,阿月存下的那一两,大抵也能够买桌子纸墨。
  回头再攒几日,很快就够支摊的钱了。
  走到南五里街,远远就见李大娘洋溢着喜意在收摊子。
  楼枫秀不远不近,在一个卖伞扇的铺子跟前装模作样站了会。
  他听见旁边卖早点摊主,问李大娘“今日怎么这么早收了?”
  “不早啦,学堂新季招收学生,我赶个早,去学堂交钱。”
  “攒够啦?”
  “够啦。”
  “还真送么?学杂费贵的紧,女娃娃读书有什么用,又考不了功名。”
  李大娘笑的眯了眼,说“学堂来了个女先生,也开始招女学生了,说不定我们雀雀以后也能去当先生呢,不能让孩子只能跟着我卖粘糕啊。”
  “不卖粘糕,我老见你纳鞋底裁衣裳呢,那还不如跟你学着绣个花。”
  李大娘摆摆手,只笑笑没接话,错眼见,看见了楼枫秀。
  二人默契的互相埋头,没有打招呼,李大娘领上雀雀,推着摊子便走了。
  他没机会塞,只好带着银钱走了。
  没走多远,雀雀追了上来。
  递给他一份粘糕。
  楼枫秀揣着红豆粘糕,走回破破烂烂的宅子里,夕阳下,只见灶屋烟囱飘着浓烟,阿月正在生火做饭。
  此前他削个土豆都能削掉一半,菜梗菜叶哪能吃压根分不清楚,顶破天烧出一锅白粥,偷偷学过毫无成果。
  楼枫秀嫌他浪费粮食,择菜的活都不敢交给他,顶多打发他帮忙烧个火。
  前两天码头事忙,他没空操心阿月吃喝,没想到他倒真的学会了几样菜。
  楼枫秀进了灶屋,看见一颗囫囵土豆。
  被削掉的皮没那么厚了,菜叶子也得体清掉了泥巴。
  阿月将将熄了灶炉的火,他便帮着布菜,先给萍姨端了一份过去。
  虽然菜色卖相不佳,其中一样估计头一个做的,手生,模样有一半焦黑难辨。
  楼枫秀摊开油纸包,把红豆粘糕放在正当间,接着开始端碗吃饭。
  阿月笑眯眯看着他,本想问他,好不好吃,但还没开口,就听萍姨嚷嚷道“难吃死了!你是不是要毒我?”
  于是他闭上了嘴。
  但楼枫秀并不是个挑嘴的人,毫不介意,吃的干干净净。
  饭后,阿月收拾碗筷的时候,问“还生气吗?”
  “什么气?”楼枫秀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耳朵不红,我看错了。”
  “......”
  他妈的,想起来了。
 
 
第25章
  隔天大早, 楼枫秀揣上银子,又去了南五里街。
  可本该在学堂读书认字的雀雀,却仍在摊位上, 帮李大娘打粘糕。
  他站到了卖伞扇的铺子跟前, 装模作样拿了一把伞, 拿完觉得不妥,又换了把扇子扇风。
  这会早点摊上生意正隆,摊主忙前忙后, 他等了半天,终于不负众望,等到摊主闲下来, 开口朝李大娘搭话。
  “雀雀不是去学堂呢?咋这会还在?”
  “唉,先生说, 雀雀近十岁了,还不认字,教起来麻烦,没收。”
  “这是哪的道理?去学堂本来就是认字的,都会了谁还去?”
  “先生说, 先让雀雀在家认认字,说是, 看看天分。”
  “自己怎么认?要能认, 咱犯不着现在认不出几个大字啊。我看还是打点不够,现在一些开设学堂的, 不以育人为先, 净想法挣咱穷人百姓的银钱。”
  “是这么回事啊,那我再多攒攒钱,来年再送雀雀去学堂。”
  雀雀低低回答“娘, 要不,不去了吧。卖粘糕好呀。我哥爱吃,阿月哥也爱吃。”
  “雀雀呀,你听叔的,不如就去学绣花,你娘不教你,我婆娘也会,回头我跟我婆娘说,你去跟着学学。”
  李大娘摇头“谢谢大哥,不用麻烦,我们雀雀不学。”
  “这怕什么麻烦,你忙你的摊子,邻里邻居的,帮衬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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