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魔倾巢而出!
这下子,就是明黛、唐轻舟等人合力,也已很有压力,他们不禁都狠狠瞪了温阳一眼,心道:都怪他拱火!现在魔教终于不要脸了,一对一变成群殴了!
却见风云二使依旧一马当先,而凌夭、梅伯一柔一刚,从旁襄助,又有一干魔教教徒包抄其后,不消片刻,十数人竟已形成了一个八卦大阵,将明黛等人团团合围当中,似要就地斩杀!
梅伯一挥陌刀,明黛退步躲闪,一时站立不稳,又兼被雷娇娇、凌夭围困,不得脱身,唐轻舟连忙就地一滚,抱着明黛打了几个旋,带她脱离险地,但他自己已受了暗伤,嘴边蓦地流下一丝鲜血,只悄悄抹了,不叫明黛看见。
不料他这点小动作,却被明黛逮个正着,她急急道:“小唐你怎么样?你干什么自己来挡,你的暗器呢!”她又生气,又难过,她的眉头、脸颊却已变成皱巴巴的一团。
“没,没有啦,我用完了。”
“那你也不能以身犯险!”
唐轻舟却笑着道:“为了你,如何又算得上危险?没了暗器、兵器,还有我这副躯壳。”
明黛心中蓦然一动。
她忽而觉得唐轻舟笑得很好看,很灿烂。
下一刻,她忽觉出不对劲了,她想要动弹,却已动弹不得,唐轻舟已死死箍着她,用自己的血肉来护着她,而梅伯的大刀又已挥来!
第209章
“轰”地一声巨响!
众人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 只见梅伯忽地轰然倒地,已然昏迷,他的陌刀也深深砍进石壁, 魔教的阵仗终于被撕开一个口子!
石壁之上, 却直直插着一把剑鞘。
乌黑的剑鞘, 观其形貌,其剑长约莫四尺余,剑身窄而沉, 锋而韧。
如此奇伟又锋利的剑,必定为一位身形十分高大的男子所持。
贺青冥本已要出手, 但他见到这柄剑鞘的一瞬间, 心中忽地狂跳起来!
剑鞘也好,剑也罢, 他都已太过熟悉, 这本是他让人打造的剑鞘和剑。它们的主人, 正是柳无咎!
又听得雷娇娇惊叫道:“霞光万道!”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从华山北峰山脚而至峰顶、苍龙岭、中峰……一路上, 竟已燃起来一道道五色信烟, 山上好似云霞缭绕,天上又悬一轮金黄的夕阳,夕晖万千,自远及近, 于丛丛烟雾之中射出来万丈光彩!
山脊之上,一个黑色的影子也已自远及近,飞跃而来!他虽身在苍天之下,一颗心却已跳得比穹庐还要高傲,太阳照着他, 压迫着他,他却偏要飞翔,偏要遨游,他已愈来愈快,愈来愈近,太阳也再追不上他,也再不能压迫他——这世上已无任何东西可以压迫他!
他的眼睛里,却已射出来一道亘古不朽的剑光,这道剑光从长夜奔袭而来,却比什么太阳,什么星星月亮都还要璀璨夺目,纯粹动人。
他的一双眼睛,却始终只望着一个方向,也只望着一个人。他望见那个人的时候,目中坚毅不屈的剑光瞬间化作一江春水,春水又奔流不息,闪动一世春光。
“柳无咎!”
一些人已喊了起来:“是柳无咎!”
柳无咎一剑归来,斩断浮云,割断日光,他足尖一点,一跃而下,不偏不倚,正落在剑鞘之上。
他扫了一眼四周,似在看着众人,又似只还看着一个人。
贺青冥于人海茫茫里,也只看着他。
他看着柳无咎,只觉这一刻,什么日光、月光、星光,都已奔向他的怀抱。
贺青冥忽地有一种错觉,不,不是错觉,是再正确不过的直觉:他的人生该已无缺憾。
他又想起来从前。不久前,二人于床头私语的时候,贺青冥曾望月叹道:“可惜月亮那么美,却总缺了一半。”
柳无咎道:“若是两个月亮抱成一团,不就圆满了吗?”
贺青冥笑嗔道:“你莫要哄我,哪里来的两个月亮?”
柳无咎煞有其事道:“怎么没有?天上一轮,水中一轮;身前一轮,影子一轮;你一轮,我一轮……”贺青冥被他逗笑,什么你一轮我一轮,柳无咎这是当做分月饼吃么?柳无咎却俯身亲了亲他,轻声着,似又有些害羞道:“我眼里是一轮,心上又是一轮。”
他的眼里和心上,却都是贺青冥。
天无二日,夜无双月,他的天空、夜空里却只有贺青冥,除了贺青冥还是贺青冥。
此刻贺青冥眼中,也只有柳无咎,除了柳无咎还是柳无咎。
西峰之上人潮涌动,他们都已惊异,惊叹!
天底下竟真有如斯貌美英俊的男子!
这个美男子,又如此年轻,如此不凡!
他们不是没有听过柳无咎的名字,甚至有的人也不是没有见过他,可他们今日再见他,也已惊为天人。
八卦阵中,明黛、谢拂衣他们也好,雷娇娇、凌夭他们也好,见到柳无咎的第一眼,都竟愣了下神。他们竟好似在这一瞬间忘了自己还在比武决斗,好像忘了自己到底是哪边的了。自古正邪不两立,柳无咎却叫他们通通都变作一家人,共用一个头脑。
柳无咎却似毫无察觉,他将明黛、唐轻舟二人扶起来,道:“还行么?”
明黛爽朗一笑道:“还能再干他八百仗!”她却也忍不住多瞧了柳无咎一眼,心道:柳兄怎么好像更俊俏了?
他本来就俊俏,今日巍巍独立、扶危济困,却不止有容貌,更兼有气度、心胸。
“好!”柳无咎只一喝,又再度挺身仗剑!
他却同明黛等人闯入敌军阵仗,把他们冲了个丢盔落甲。魔教阵法数位一体,柳无咎破开梅伯的那一方位,却正是那一刻的阵眼,阵眼既破,入阵破阵也只在须臾之功。
擒贼擒王,柳无咎挑过凌夭、雷娇娇,又直奔金乌面前!
金乌却只一笑。
他这一笑,却似乎已看透了柳无咎这个人。
柳无咎这个人,岂非很容易就可以看透?不过,若有人这么认为,便是大错特错。
雷娇娇也笑了,她的笑声已穿过柳无咎的头脑,钻进他的心脏。
柳无咎猛然甩了甩头,心下不爽:怎么又是这套!
素魄是这样,天魔女是这样,雷娇娇也是这样。他们一个个好像都很想钻进他的脑子里看个究竟。
他这样的人,自然有很多人想要看个究竟。
雷娇娇的脸在他面前,却似乎变作了很多张脸,它们一张张闪过,又笑过,叫他脑中混沌不堪!
这些脸里,却有明黛,有上官飞鸢,有素魄,甚至还有南宫棠。非但如此,雷娇娇还不怀好意地放上了自己的脸。她们一齐笑着,吵着道:“你喜欢谁?想要娶谁?”
“滚!”柳无咎喝道,他一剑刺出,却刺了个空。
太多张脸了,太多张脸闪过,最后却只定格在一张脸。
那张他最为熟悉的脸,最淡薄,也最柔和,最冷漠,也最温暖。他爱过它,不,他依然爱着它,他爱他。
他也摸过它,吻过它,它的五官,它的每一处线条,每一个转角,他都吻过。
雷娇娇引诱着他,迷惑着他,她化作那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低低道:“无咎,你想娶我么?”
柳无咎不禁道:“我当然——”
“说吧。”“他”又道,“你想娶谁?是那些女人吗?”
“他”的眼睛已似淡淡失落。
柳无咎不忍见到它失落。
雷娇娇笑了,他的不忍,他的动心,便要毁了他自己。
柳无咎道:“我柳无咎此生不会娶任何女人,我此生所愿,只有——”他突地咬住了嘴唇,一缕血丝蹒跚学步,蜿蜒而下。
他怎么能说这个?
贺青冥还什么都没允他,他怎么能说这个?
天下英雄当前,他又为什么要说这个!
“无咎。”
贺青冥却已呼唤他。
柳无咎迷惑地看向他。
贺青冥呼唤着他,把他从恍惚的神志里唤醒。贺青冥排众而出,一步步走过来。
柳无咎稍稍低头,他只知道他一低头,贺青冥不用抬眼,也能瞧见他的眼睛。柳无咎道:“我来了。”
他顿了顿,又道:“这次你说什么,我也不会走的。”
“我知道,我终于知道。”贺青冥走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了他,柳无咎微微一怔,随即一笑,也抱住了贺青冥。
柳无咎轻轻道:“你终于知道什么?”
贺青冥哽声道:“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后悔——你走后的每一天,我都在后悔。”
二人于阵前私语,天下人看了,心下也都窃窃私语:怎么回事,这是贺青冥吗?是柳无咎吗?是他们师徒吗?
他们看着这一对师徒,却恍惚瞧见了另一对师徒:洛英洛华。
当年落英双剑,也曾在八大剑派盟会上这般亲密,几乎叫人目瞪口呆,心惊胆颤。
那对师徒,一个说着终身不嫁,一个说着终身不娶,最后却一个变作非他不嫁,一个变作非她不娶。
不过,那绝对跟这对师徒没有半点关系!
毕竟——这可是青冥剑主!
第210章
“热闹, 真热闹!”
金乌道:“想不到青冥剑主师徒也都来了,失敬失敬。只是谢公子——”他忽而转头看向谢拂衣,“八大剑派与我教比武, 怎么你们还请一干外援来呢?岂非不大厚道?”
谢拂衣道:“比武论剑, 本应是一对一, 贵教恼羞成怒,一群人竟凑出来一大阵法,岂非更不厚道?”
“妙哉!妙哉!”金乌笑道, “如此说来,你我今日都有不当之处, 也怪我那几个手下太过冲动, 坏了比武规矩。不过,若论一对一, 我记得方才是小冯他们胜了吧?这样说来, 此次华山盟会, 该当是我教胜出了?”
谢拂衣脸色一变,金乌又紧接着道:“噢!还有季掌门, 她是上届论剑魁首, 按理说来,也应出场应战的,怎么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却是他此行真正的目的,他率魔教众人参与盟会比武, 就是为了逼季云亭现身。
谢拂衣却道:“师姐闭关未出——”
“闭关?”金乌蓦地笑了,“谢公子,如我记得不错,三个月前,天枢阁之后, 季掌门就在闭关了。那日长安,你与我送请帖来,我问季掌门何处,你说季掌门也在闭关,怎么到了今日,比武都快结束了,她却还在闭关?莫非……季掌门根本是伤重不能出来比武?”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人声鼎沸,众人都在议论纷纷。
他们都在想:难道金乌说的是真的?难道季云亭再无力出战?
人尽皆知,华山派内乱,季云亭被顾影空囚禁了整整五年,又被迫生下来一个孽种,也许她早不是从前那个威名赫赫,让江湖人人敬畏的季掌门了,也许那五年里,她的武功已经被废,身体已经被毁,心志也大不如从前,也许到了今日,她已变作一个寻常妇人,一个需要抚育幼子的母亲,一个身心被侮,又痛失爱侣的女人。
也许她这个掌门,已名存实亡,也许八大剑派真的已经群龙无首了!
凤阁之中,更多的人开始怀疑,更多的人心开始动摇。他们怀疑八大剑派已经不能再统率中原武林,他们动摇了,也许自己该早早追随魔教。也许今日的武林,已是魔教的天下。
这也正是金乌愿意看到的。他要锉一锉八大剑派的锐气,要让所有人都亲眼目睹,八大剑派日落西山,早不复当初,就连季云亭,八大剑派掌门人之首——也龟缩不出!
他却故意道:“小冯,你不是一向很仰慕季掌门么,如今总算有机会请她出来了……还不快去?”
冯虚子朗笑一声,一跃而上凌云台,高声道:“魔域金教主座下风使冯虚子,今日特来请教武林正道第一人季云亭季掌门!”
他内力深厚,高声一呼,便似惊涛阵阵拍打岸边,霎时群鸟惊飞,百兽震惶,华山也好像要地动山摇,危在旦夕。
众人皆屏气凝神,等了一小会,待到海浪平息,四下却无人声响应,只陷入一刻诡异的沉默。
沉默过后,便是爆发!
群情激沸,他们都在想,都在喊:季云亭到底在哪里?到底为什么还不出关?
金乌微微笑了,道:“只怕季掌门是不会来了,小冯,看来今日盟会之首,合该是你的了,还不去绝壁勒石建功?”
他所说的“勒石建功”,指的是季云亭请帖里“华山绝壁,提剑勒石”那句话。这“提剑勒石”也是八大剑派盟会的一大传统,即每届论剑魁首可在得胜之后,于华山绝壁之上刻石存诗,千古留名。历来八大剑派门下无不以此为荣,然而如今华山家门口,却跑来异域魔头在绝壁上题名,这未免太过耻辱!
可今日他们再耻辱,也只能忍气吞声!季云亭不在,李霁风、水佩青、苏京等人一概受伤,八大剑派之中,已无人能力挽狂澜,何况盟会的规矩,是早百年前就定下的,他们就算再不忿,也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叫天下英雄耻笑!
冯虚子立于绝壁之上,挥扇一转,正要题句留名,却忽听得一道剑气破空射来,众人再看时,只见冯虚子一把折扇已被打偏,而那把长剑又再度回到了一人手中。
季云亭!
竟是多日闭关未出的季云亭!
季云亭一击即中,背手而立,朗声道:“季云亭在此,请阁下赐教。”
冯虚子收扇致礼,道:“敢问季掌门,方才那一路剑法唤作什么名字?”
季云亭道:“此乃我闭关三月所作,共二十七式,浮生倥偬,缘生缘灭,故唤名浮生二十七式。”
“好一个‘浮生二十七式’!”冯虚子笑道,“冯某不才,平生所恃,只修得一身轻功,愿请季掌门指教一二!”他一面说,一面却已飞起于平地,又立身于峭壁,动静自如,万里长空、万丈深渊,都于他毫无妨碍,恍若一只在云雾之间展翅穿梭的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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