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不愧是圣人脚下,怪事如流水,一天一换,高尚书家的二公子中元夜被杀你们知道吧。”
“知道啊,我自北南下,听好几人讲过了。”
“顺天府没破案,圣上又点了刑部来侦查,结果还是没破!成悬案喽!”
“那三驸马才死多久,又添一桩悬案。”
“还有一桩怪事,云明郡马捐了四座女子学堂,排名升入前五,引得郡马们争相效仿,不止捐学堂,还捐女子书阁、捐女子棋社、甚至还有捐女子商会的!”
食客纷纷惊叹:玉京就是不一样,女人都可以做生意。
“郡马们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苏祈安尝了口素面,汤咸面硬,冷酷脸变臭脸,推开,不吃了。
颜知渺为她那瘦得过尖的下巴发愁:“挑食的人会脱发。”
苏祈安环抱双臂:“你才脱发你才脱发,你魔教上下全都脱发。”
颜知渺:“……”
第69章 此地不宜久留
又是一场秋雨,沥沥潇潇打落满地枯叶。 :
为防有歹人暗中追踪,行到岔路口前,颜知渺将这支队伍再度分了分,一分为二。
一支由自己和苏祈安带领,一支交给药嬷嬷走另一条路前往舒州。
马车内,颜知渺揪住苏祈安的鼻子:“你敢咒我父王母妃脱发。”
苏祈安吐舌头:“略略略~”
冷酷家主难得顽皮一把,颜知渺没绷住笑,戳戳她的小腰,见她眉眼弯弯地躲开,又贴过去挠她痒痒。
闹着闹着,天就黑了。
前方该是灵桑县,低矮的城楼轮廓在雨色中影影绰绰。
车轮碾过泥泞,又走了一段距离,独孤胜抬抬湿漉漉的斗笠,眯眼端详城楼上的字样:“郡马郡主,我们走错路了,这里灵丰镇。”
灵桑、灵丰,两镇名字差不太多,雨色朦胧,看路碑时看岔了,走错了方向。
苏祈安掀开帘子瞧一眼,又张顾左右:“夜深了,先进城找家客栈落脚,明日再说。”
“是。”独孤胜收握好马鞭,大步到城门前,重重拍了三下,等上片刻无人应答,又再拍三下,依旧没有动静。
虽然城门关闭后,并无再开的道理,但事有紧急,譬如突发的战事或暴乱,是以夜遇来者,守卫仍会隔门相询。
大家合理怀疑:守卫是偷懒去了,偷懒去了,还是偷懒去了?
颜知渺眉目紧绷,派轻功最好的独孤胜攀上城楼探探情况。
独孤胜领命,一个腾跃飞身而去,半盏茶的工夫就落回了地:“郡主,没有守卫。”
“没有守卫!”颜知渺眉目微暗。
“城门也并未上闩锁,我们可推门而进,您看……进还是不不进。”
事出反常必有妖。
决定要慎重。
颜知渺放下车帘,同苏祈安斟酌。
“夜色不明,又下着雨,行路必定艰难,何况那伙歹人说不定也在伺机而动,”苏祈安慢条斯理地分析,“至于入城……城中情况也难以捉摸。”
颜知渺:“我们现在……进退两难了”
苏祈安掏出一枚铜钱:“我爹爹讲过,凡陷两难境地,就听老天爷的安排。”
“……”我公公这般随意?
颜知渺咬了下唇,做好决定:“成。正面,我们进城,背面,我们离开。”
苏祈安将铜钱往上一抛又稳稳接住——
正面。
。
行路难指挥几名死士合力推开城门,车马顺利通行后,便领了颜知渺的安排,率死士全不隐于暗处。
蒙蒙细雨似烟似雾,青石板路凉瓦瓦。
街沿住户紧闭门户,连盏风灯也没点。
气氛特别适合闹鬼。
“啊——”一牵骡车的家丁发出凄厉惨叫,吓得人毛骨悚然。
颜知渺袖口一动,甩出“至默”。
独孤胜奔去查问情况,原来是家丁踩中了一张纸符,其泡久了雨水,纸身变得软塌塌,朱砂字迹也模模糊糊,边缘似乎还染着血。
“别自己吓自己!”骂归骂,独孤胜仍旧捡起纸符,一溜烟的跑回马车窗边递进去,请苏祈安过目。
苏祈安是生意人,素来只信关二爷,其余的皆信奉“子不语怪力乱神”,瞧不出什么花招。
颜知渺比她好不了多少,幸而在江湖闯荡过六七载,鬼村妖宅也遇过几回。
“看着像是……阴阳五雷符。”
苏祈安满脸写着“求解”。
“东西南北中,各有一雷神,此符即五雷号令,用于镇宅辟邪。”
苏祈安失笑:“那此符便再常见不过,谁家都得求一个。”
车窗外的独孤胜听罢,也乐呵了两声,直呼虚惊一场,虚惊一场呐。
忽闻异响。
呜呜咽咽……
像是谁在哭,一道哭声凄恻低迷,一道哭声悲酸哀愤。
大家顿时警觉起来。
“好像是一对老夫妇在祭奠谁。”独孤胜牵停了马车,张望后道。
苏祈安探出半张脸,放眼去打量,的确是在祭奠,白色纸钱洒了满天满地,火盆中火光跳跃,映红了那两人的半边身子。
“郡马,属下去问问他们就近的客栈往哪走。”
“不必了,莫要打扰人家,我们自己找吧。”
真别说,轻轻松松地就找着了。
隔壁街,万福客栈,门板处,五雷符贴了个细细密密层层叠叠,几乎寻不空儿来。
苏祈安和颜知渺大受震撼。
“渺渺,我们真要住这?”贴这么多,再不信怪力乱神也发憷啊,苏祈安认为住破庙的安全感都比住这强。
“别怕祈安,有我在,”颜知渺将至默一抖,“独孤胜敲门。”
独孤胜门板敲得震天响,“掌柜的,住店!”
敲了许久,门内亮起一星烛光。
“谁……啊?”掌柜哆哆嗦嗦发问,音色偏哑,该是年纪颇大。
“掌柜的,我们住店。”独孤胜和气了许多。
“我们早就不做这生意了,你们去别处吧。”
“雨夜路滑,你就开开门吧,我们住一夜就走。”独孤胜好言道,“哪怕给个躲雨的地方也好,你全当行个善事……我们走错了路,误入了这镇子,怪吓人的……”
“求你们快走吧……”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来来回回地掰扯,掌柜透过门缝认真端量他们,确认他们热热乎乎还有影子,不是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苏祈安再以一锭白灿灿的雪花银诱惑,掌柜方同妻子一起卸下门板。
“……进来吧。”
“……坐。”
。
苏祈安没寻到坐处,掌柜没骗人,的确是久不营业做生意,桌凳上的积灰都快有一尺厚了。
这是什么苦日子。
富贵家主很嫌弃,捏着颜知渺递来的手帕捂住口鼻。
独孤胜和银浅,紧忙跟掌柜讨了抹布和扫帚,吹灰扫尘,勉强弄出一块干净地方和一方干净坐凳。
颜知渺携着苏祈安坐下,问:“掌柜可有吃食。”
掌柜讪讪道:“哪还有厨子,客官若不介意,我家老婆子的手艺尚可尝尝。”
“路途奔波,有地方歇脚已是幸事,怎会嫌弃,”颜知渺瞧向老媪,“那便一人一碗素面吧,有劳。”
老媪裹了蓝花布巾,昏暗的光线下满面疲态,哑哑地应下,慢吞吞转身去厨房生火。
掌柜伸长脖子提醒道:“老婆子小心脚下。”
“诶。”老媪脚步缓慢地走远。
“掌柜你若真心疼你家老婆子,何不多点几支蜡烛。”银浅天真地问。
“可不敢呐!”掌柜连连摇手,音量瞬时拔高又硬生生的压得极低,“要招猫妖!”
“猫妖?”
“没错,”掌柜弯下腰背,一下老了十余岁似的,“十几只猫妖,个头巨大,妖法高强,夜夜偷掳我们灵丰镇的孩童和少女……”
他言及此处,垂下两行泪水,背过身去用手背使劲擦了把脸,转回身时对苏祈安道:“客官,我看你们人多,太扎眼,真要引来那窝猫妖注意就遭了,天一亮你们便速速离开吧,免得你家小娘子……也被掳了去。”
苏祈安似信非信,又见她神色非同小可,乍想起入城的种种所见,端正表情问:“外头的纸符是为了镇……猫妖?”
掌柜颓然地点下头。
“你和你老婆子为何离开此地?”
“我家女儿……我们唯一的女儿年关时也被掳走了……我们如果离开,日后她回来见不到我们该多怕啊。”
苏祈安心下动容:“可曾报官。”
“埋伏了一次又一次,衙差死伤许多,县太爷也怕了,请来了一道长做法捉妖,不想这道长也命丧黄泉,被猫妖咬死了。”
“未曾上报州府?”颜知渺发问。
“派去送信的衙差未出镇子就死了,官府岂敢再轻举妄动,县里的百姓也都逃得差不多了,留下的也如同我们一样,等着儿女归来的那一天。”
还真是窝……猛妖啊。
苏祈安深感不妙,侧眸与颜知渺对望一眼。
独孤胜歪过头来用气音道:“二位主子,此地不宜久留,趁‘妖怪’还没发现我们,还是先离开为好。”
第70章 我现在就割断她的喉咙
人命案归临安府管,失踪案人数过多便可上报,但临安府以不是人命案为由拒绝了此案的受理。
故事颇为匪夷所思,漏夜而至的穿堂风也是阴森森,吹得家丁毛骨悚然、呼吸短促,缩着身子哆哆嗦嗦抱成一团。
不信鬼神只信关公的冷酷家主也不由得摸摸冷飕飕的后脖颈。
此地,的确不宜久留。
但镇上百姓的遭遇令人唏嘘,苏祈安转头看向神色复杂的颜知渺,小声道:“我们自身难保,凭借这微薄之力捉住那窝猫妖,不如先保全自己,另寻他法。”
颜知渺点头,算是同意。
苏祈安拍下一锭银子在桌角,吩咐大家用逃命的速度整装出发。
“面快煮好了,端着路上吃吧。”掌柜将银子揣好,好心道。
正说着,老媪就端着托盘回来了,四碗清香素面,雪白的面条上撒着一小撮细碎的葱花。
还挺有卖相。
几名家丁跟随主子日夜兼程的赶路,当下将香味闻进鼻子,有点馋了。
一会儿怕得要死一会儿又馋得要死。苏祈安对自家仆从质量略略有了点担忧。
颜知渺心软的给予他们半刻钟时间,让用狼吞虎咽的速度吃个半饱,突然,又抬手止住他们捧碗的动作。
“祈安,你听。”颜知渺仰面端量屋顶,有异响。
苏祈安不习武,没有过人的耳力,但独孤胜有,他练就的千里耳能清楚的辨清情况,苏祈安示意他好好听一听。
“东西南北各有三人”,独孤胜用手势告知大家。
掌柜两腿发抖,惊恐大喊是猫妖来捉人了,独孤胜奔向他,一把捂住他的嘴。
下一息,窗纱外有数道人影快速闪动起来。
杀气浓重。
颜知渺瞳孔骤然一缩,低喝一声:“躲好!”
话音刚敲得箭雨破窗冲入。
独孤胜托着掌柜躲进柜台。银浅拽着老媪躲进墙角。颜知渺紧握至默,挑翻一张八仙桌做盾,挡于自己与苏祈安身前。
几名家丁却是胸中数箭,仰身倒地吐血身亡。
苏祈安不忍看,矮身蹲下。
柜台后,被一箭射中咽喉的掌柜抽搐一阵也断了气。独孤胜低垂着头,手掌抚上他大睁的双眼。
箭雨不休不止。
苏祈安意在谈判,江南首富最是不差钱,开价就是五千两白银。
对方答:“龙翔大耳儿,虎视捉刀人。风云竞追逐,逸轨谁能遵。今夜我们必取你性命。”
苏祈安看向颜知渺:捉刀人?
江湖捉刀人,皆出自捉刀坊,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消灾,最看重信誉,绝不会轻易倒戈。
看来这广定侯府不置她们于死地誓不罢休了。
苏祈安再度开口:“五千两黄金。”
回应她的是更骤更疾的箭雨大阵。
苏祈安捅捅颜知渺:“捉刀人都这么简单粗暴?”
“还有更粗暴的。”
“譬如?”
“捉刀门最擅长的不是使箭,而是火铳。”
苏祈安拍拍猛跳几拍的小心脏,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转念又想着:“还好我有武功高强的媳妇儿保护我。
颜知渺严肃道:“困在箭雨中我也自身难保。”
“那怎么办!”
颜知渺蹲下。身,裙摆轻盈盛开在地:“你忘了,我留有后招。”
后招正是行路难,他在暗处紧急命令死士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捉刀人团团围住。
“左护法,各**已就位。”
行路难:“听候教主发令。”
“明白!”
云层遮盖弦月,他们屏住呼吸,于漆黑夜色中静静等待,双目如炬,紧盯客栈紧闭的门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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