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枢没发现二叔的异常,见人没吃饭,忙热情道:“我喝完药得等一会儿才能吃,二叔先吃吧,等吃完饭,叫褚管家过来,说一说皮毛铺子的事情。”
“哎。”夏河收回视线,心中挣扎,面上笑着接下了夏枢的话:“你阿爹昨儿晚上和我说了,我寻思着这事儿可行,货源这块二叔保证能帮你联系上,你放心吧。”
夏枢大喜:“那就麻烦二叔了。”
一顿早饭吃了半个时辰。
饭后,两人移步花厅。
“昨儿你走的早,二叔也没赶得上跟你说话。”夏河道:“不过今儿见你在侯府里的情况,也放心了许多。”
夏枢昨儿生气离开,今儿回想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并不后悔。
他没提这个话题,而是问道:“昨儿事情都办的怎么样了?”
“都办完了。”一提到这个,夏河就脸上放光,佩服道:“侯府的下人办事就是不一样,干脆利索。昨儿上午,那些在村里聚众闹事的人就全被收押了,估摸着得吃些苦头才能放了他们。蒋春、蒋盛以及蒋老太婆,被关进大理寺,后续得等审讯结果出来。小枢……”
夏河脸上挂着喜意,激动道:“这次真的要多谢双婿了。”
“你二婶爹娘给她留的田产,已全从蒋干那里夺了回来。”
“真的?”夏枢惊喜。
二婶的爷爷奶奶是蒋家村人,只有二婶的娘一个闺女,家里又有几十亩田产,为了把田产留给闺女,就给二婶的娘招了赘。
只是二婶的娘和爹也只生了二婶一个闺女,本来也是打算给二婶招赘的,但两人没熬住,在二婶十岁的时候就去了,留下二婶一个人被蒋干接到家中养着。
蒋干为了贪下二婶爷奶爹娘留给她的田产,不承认二婶的娘招赘了就有继承权,不仅不叫二婶爹娘进祖坟,牌位进祠堂,还一直想把二婶嫁出去。
二婶一个孤女没办法,田产被蒋干把持着,没人愿意做她的赘婿,大闹一场后,逼得蒋干答应让她爹娘进祖坟,牌位进祠堂,她也妥协,田产让蒋干帮忙管理着,她嫁人。
后来二婶在村里待不下去,就嫁给跑商歇脚在蒋家村的二叔去了北地。
北地饥荒,夏家一家子又跟着二婶回到了蒋家村。
一来一去都二三十年了。
二婶也终于拿回了她爷奶爹娘留给她的田产。
“千真万确。”夏河咧开嘴笑道:“昨儿你二婶激动的一晚上没睡,今儿早上见侯府派马车来接我,还高兴的不行,要我好好谢谢双婿呢。”
夏枢也为二叔二婶高兴,有这四十多亩田在,二叔二婶就可以在蒋家村扎根了。
若是他这边粮铺再开起来,帮助二叔把村长坐稳,他们一家子就再也不用天天担心被人赶来赶去了。
“太好了。”他道。
“可不是。”夏河笑道:“自你嫁进侯府,咱家真的不一样了,一切都越来越好了。”
夏枢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他特别感谢褚源。
如果没有褚源愿意善待他,他家人现在还在水深火热之中。
褚源太好太好了。
夏枢一想到他,就觉得心窝里都是暖暖的,怎么有男人长得这么好看,人还这么好呢。
“既然侯府对咱家有恩,小枢,咱也不能愧对人家。”夏河道。
夏枢道:“我晓得的,我会好好待褚源,把他照顾好。”
他笑了一下:“昨儿晚上,夫君还说叫我过两天去府里学堂识字,将来打理产业。我想着以后要好好学,把和夫君的小家撑起来,让他在银钱上没有后顾之忧。”
“我不是这个意思。”夏河敛了笑,认真道:“我的意思是要尽快给侯府添个孙子,给侯府开枝散叶。”
夏枢收起表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小枢,双儿本就不是易孕体质,你还体寒,恐怕更是如此。”夏河被他不带感情的眼神看着,头皮有些发麻,但想到媳妇蒋氏的嘱托以及侄女殷殷切切的眼神,还是硬着头皮道:“你阿姐是女子,易孕,你若是不愿她做平妻,也可让她进侯府做个妾。她性情温善,要是有了孩子,也可以抱到你膝下抚养……”
“做妾?”夏枢都想冷笑了:“二婶竟然同意了?”
“你二婶当然不同意,但是你阿姐……唉!”夏河叹了口气,无奈道:“你知道你阿姐长得好,咱家这么些年来没本事,让她受了那么多委屈,她上次差点儿就被……”
夏河抓了抓头发,语气艰难地道:“她想进侯府和你做个伴,说哪怕是做妾,给你做个丫鬟……我看你那丫鬟都穿着绸衣……”
“行了,别说了。”夏枢心里翻江倒海,整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用什么表情来应对夏河以及丫鬟们了。
红杏和红棉两人对视了一眼,都震惊于少夫人家中人的算计,同时又尴尬的不行,低着头恨不得自己不存在。
“你们先出去吧。”夏枢从难受中回神,挥了挥手。
红杏和红棉顿时松了口气,忙低头小跑着出了花厅。
夏枢见人走了,终于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夏河:“二叔,你来找我没用。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她想进侯府做妾,你得看阿爹同不同意。二叔,说句难听的话,不止我,就是你和二婶都没资格来管她的婚事,你懂我的意思吗?”
夏河老脸一红,一瞬间觉得脸皮子都没法搁了,呐呐道:“她不是从小跟着你二婶……”
“一,她的婚事绕不开阿爹,你们想怎么着,都要经过阿爹的同意。”夏枢皱着眉打断了他的话,冷着脸道:“二,褚源和我的婚事是皇上赐婚,侯爷同意的,她若是想凭借褚夏两家的婚约进侯府,那就需要你们上报皇上,让皇上来判断他是否给夏家赐错了婚。”
夏河吓的冷汗刷地一下就掉了下来:“你莫乱说!”
夏枢冷笑道:“我乱说?我看你们倒是对皇上的赐婚不满意的很呢。”
“小枢。”夏河急了:“二叔错了不成吗?你别再提了。”
夏河现在也是心慌了。
他昨晚回去的时候,家里的侄女哭的眼都肿成核桃了,大哥黑沉着脸,媳妇一脸心疼地抱着侄女,气氛非常差劲,他自然要问明情况。
这一问,就晓得了自家媳妇和侄女的打算。
大哥是坚决不同意,夏河从小到大都听大哥的,也觉得夏枢一个人嫁入侯府就够了,没必要把大哥家里的姐弟俩都送入侯府,大哥膝下没人养老。
但是大哥走后,侄女又哭起来,媳妇也跟着闹腾,他就心软了。
今儿个一看侯府过的日子,他就想着干脆遂了夏眉的愿吧,看侯府丫鬟的日子都比外边普通人家姑娘的日子好,夏眉又是个长得好的,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能得了褚源的喜爱,生下一两个大胖小子呢,那样不管是夏眉还是夏枢,在侯府后院就都算有了依靠。
只是夏枢刚刚那一通说辞,真的把他给吓到了。
“是二叔考虑不周了。”夏河擦着脑门上的汗,慌道:“你跟你那些丫鬟们打个招呼,叫她们莫到处传话。”
夏枢垂眼:“刚刚二叔不避着丫鬟们讲那些话,我也知道你的用意。”
他道:“不过是怕我不愿她嫁入侯府,不把她的意愿传达给褚源,所以才当着丫鬟们的面说这件事,想着通过丫鬟们的嘴透到褚源那里。”
若是褚源是个好色的,一听有长得好看、性格温柔的姑娘愿意嫁他,说不得就心急难耐地把人娶了回来。
但褚源不是好色的,他内心温柔又有担当,所思所想都是不要耽误了别人……
夏枢既为褚源难过,又为他骄傲。
这样的男人太好了。
夏枢承认自己自私,想独占褚源,但褚源若是非要娶别人做平妻或者妾,他夏枢绝不会反对。
只不过以后再也不会把褚源放心上就是了。
他会独自一个人潇洒,肆意地过自己的日子,再不关心侯府及褚源其他!
但是以侯府目前的现状,以后面对的明枪暗箭不会少,他们夏家若想在侯府的任何风波里全身而退,根本不能在皇上赐婚后又擅自嫁一个女儿过来。
那些未知的危机,家里人除了阿爹都不知晓,夏枢也不能说出去,但这不是二叔二婶以及阿姐把他的心思想的那么阴暗,进而算计他的理由。
夏河不料他把自己的心思都摊开了来说,当真是既愧疚又难堪:“二叔错了,小枢你不要放在心上……”
夏枢理解他们的想法,毕竟在他们看来,侯府是个好去处,褚源是个好夫君,不过是他夏枢退让一步,夏眉的命就可以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可以获得以前从来不敢奢想的锦衣玉食的生活,但他接受不了亲人的算计。
而且这不仅是对他的算计,还有对褚源的算计。
他不想看见夏河,至少现在这个时候他一点儿都不想看到。
夏枢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对亲人厌烦和心凉。
先前那么苦的日子,一家子就算偶有龃龉,日子也过得很和睦、团结。现在呢,不过是经历了个赐婚,日子看似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争端越来越多,感情的裂缝却越来越大……
他站起身来,神色厌倦道:“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一下,一会儿铺子的事就由褚管家来和二叔商议吧。”
顿了一下,他又道:“若是二叔认为我没帮阿姐嫁入侯府,是我有问题,就不想帮着皮毛铺子联络货源,也可以直接回去,侯府的小厮会驾着马车在东角门等着。”
这话太过诛心,他一说完,夏河就心里一咯噔,彻底慌了:“小枢,二叔怎么可能会这样,你也是夏家……”
夏枢根本不看夏河,也不听他说话,袖子一甩,直接大步离开了花厅。
第28章
花厅外的红杏和红棉一看夏枢出来, 赶紧跟上:“少夫人。”
夏枢心里憋闷,一阵疾走,直到冲回到卧房, 抱着狗狗玩偶, 心里才好受了些。
“少夫人?”红杏和红棉都有些小心翼翼的。
夏枢吸了吸酸涩的鼻子:“你们出去吧,我想静一会儿。”
红杏和红棉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慌张。想了想, 她们道:“少夫人,今儿的事情我们不会告诉别人的, 也不会告诉少爷。少夫人放心, 我们一定会帮着少夫人防着那些想抢少爷……”
“你们告诉他吧。”夏枢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睛中的情绪。
红杏和红棉一愣,没想到少夫人如此单纯, 忙急道:“不能告诉少爷, 万一少爷动了心思, 少夫人你这才成亲几天,还没有孩子, 没个保障……”
“他不会娶别人的。”夏枢道。
“不会娶别人?”红杏和红棉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说法太天真了。
红杏劝他:“少夫人你莫犯傻,少爷虽然宠你, 不愿意娶别人,但侯府就只剩少爷和二少爷了,没有孩子, 迟早有一天侯爷和夫人也会让少爷另娶他人, 给侯府开枝散叶的。少夫人当务之急是养好身子,尽快给少爷生个孩子。没孩子之前,一定要对那些有企图的人严防死守。”
红棉也道:“少夫人莫看淮阳侯府褚家是百年世家, 实际上侯府旁支血脉几乎断绝,而嫡支血脉也只剩少爷和二少爷两个了。现在少夫人新婚,侯爷和夫人不会说什么,若是一年半载的,少夫人还没消息,少爷就算不想另娶,也由不得他了。”
夏枢怔怔的,没说话。
红杏和红棉见状,只好退出了卧房。
夏枢抱着玩偶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就开始翻他的小箱子。
他第一次嫁人,没有阿娘教导,也不晓得嫁人之后夫君要纳妾或者再娶平妻,他该是个什么态度。
看二婶想把他阿姐嫁到侯府做平妻,想来是不在意二叔娶平妻的。
但夏枢在意,他想霸占褚源,想让褚源只娶他一个。
至于褚源将来会不会娶别人,娶了的话是自愿的或者是被迫的,夏枢目前不想去思考自己到时的心情。
他只知道,若是褚源娶别人的时候,侯府没出问题,不说新娶进来的人会怎样,就是他家里的二婶绝对会骂他吃里扒外不帮阿姐,阿姐也绝对会怨怪他。
夏枢了解两人,知道以阿姐细腻敏感、动不动掉眼泪的性子及二婶护短的模样,绝对会闹的他鸡飞狗跳,让他天天不安生。
到时候他估计得承受侯府和家里的双面夹击,焦头烂额。
阿爹……
算了,阿爹跟他一样的性子,说理说不清,既不能骂人又不能打人的时候,只会找个地方躲起来或者直接背着包袱远远离开糟心之地。
褚源现在对他好,他记得这个情,同时也会好好待褚源,但将来谁都说不准,毕竟就算是亲密的家人为了某些利益都会算计他,旁人就更不可能按照他的意愿来行事了。
所以不管褚源有多好,他都不能依赖他的好过活。
人心易变,他二叔二婶还有阿姐就是例子,他得依靠自己过活。
为了将来不出现被侯府娘家双面夹击的情况,夏枢觉得他得做好两手打算。
一是铺子要继续开,攒钱养褚源,帮二叔站稳脚跟,同时也给自己攒点小私房,二是武艺也不能放下。
万一两边都闹腾他,让他不能安心过日子,他就买把刀,直接背着包袱,出去闯荡,不管是跟阿爹一样跑镖,还是给人做护卫,只要养活得了自己,能顺便帮他那可怜的阿爹找找阿娘就成。
夏枢的心愿很简单,有一块田,有一个安稳和睦的家,家里有他想保护的也愿意维护他的人,大家一起安心过日子,就足够了。
若是心愿没法达成,他就不考虑其他了,专心孝顺他阿爹,帮他阿爹找阿娘得了。
反正日子都是要过的,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别人,总要有个念想,有个目标。
夏枢想通之后,心里顿时畅快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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