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烟织,这真是个好名字。管他什么风什么雨,在我家朝朝面前都是小意思。”她只是单纯觉得追风和似雨都被朝朝给压住了。
仇烟织低头笑叹,知道她定没有完全理解这个名字,不过这都不重要。只要名字有寓意,她也喜欢就好。
程若鱼念着朝朝的名字,念一句笑一次,正待开口再冲她说什么,忽而听见门口传来一阵纷乱,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递进来。
“哦?小杂鱼也在?”
一身松松垮垮的紫袍,仇子梁从外面踱进来,捉摸不透的目光放在程若鱼脸上。
仇烟织比她更早反应过来,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拢,缓中有急的迈下台阶,走到仇子梁面前,俯首道:“爹爹今日怎得闲?也没通知女儿一声,女儿连壶热茶都来不及煮。”
“嗯。”仇子梁长长嗯一声,上下瞧了她一眼,随意道:“我不过来看看你恢复的怎么样,无须其他。”
仇烟织一笑,松了松肩,应道:“劳爹爹记挂,我没什么大碍。”
程若鱼在上面瞧着,胸中的寒意不断往外冒。她几乎浑身都在战栗,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厌恶、痛恨、还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如果不是她知道仇烟织的真实想法,如果不是见过她的一身伤,她恐怕真的会觉得他们是一家人,和谐的一家人。
可惜她什么都知道。
“烟织,这位小客人有些心不在焉呐,是不是你招待不周啊?”仇子梁发觉程若鱼依然站在桌边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忍不住挑挑眉。
仇烟织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移到程若鱼脸上,微微皱了下眉,想说的话都在眼睛里。
程若鱼和她对视一眼,如梦初醒,浑身又像通了电似的一抖。
是了,她这才想起一件事。之前烟织和她说过,出于某些特殊原因,在仇子梁那里,她们是同盟关系。
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在一些事情上是要听从仇烟织的。
这么多天来她从来没有直接同仇子梁交谈过,为了避免某些不必要的麻烦,她向来都绕着他走。
绕来绕去的她都快把这件事给忘了,仇子梁偏偏又冒了出来。
僵了片刻,程若鱼立刻单膝下跪,抱拳诚恳道:“见过楚国公大人。”也不管有没有仇,厌不厌恶,此刻重要的是演戏。
仇子梁却未再将目光实施与她,踱上来坐到了仇烟织之前的位置上,饶有兴致的看棋盘上的残局。
“啧,这步棋走的有点意思。”
仇子梁拿着推棋杆比比划划,似乎是在推演仇烟织的布局逻辑。
仇烟织也拾阶而上,坐在了方才程若鱼的位置上。轻吐口气,同样没再将目光放在程若鱼身上。
“这是女儿想的新路数。”仇烟织盛下了仇子梁的话,简单的描绘了一下。
将推棋杆收回来抵着下巴,仇子梁眯了眯眼,若有所思的笑道:“路数不错,是步险棋,但有机会。”
“不过——”仇子梁话刚开了个头,便又被棋局所吸引,细致的又过了一遍,啧啧称奇道:“这颗子妙,棋眼所在,稍有不慎满盘皆输啊。”
说着,手一伸,状似无意的轻轻一拂,一颗棋子应声而倒,沿着桌檐滚下,正好弹到程若鱼面前。
“你说呢?小杂鱼。”
--------------------
作者有话要说:
期末复习伤不起。﹏。,近期更新频率可能不稳定哦,不过最多三四天也会更的,感谢谅解啦
第48章试探
仇烟织的心似那枚自桌上而落的棋子一般坠了下去,铛啷啷在地上转几个圈。
程若鱼迟疑片刻,盯着面前的棋子如实道:“我不会下棋。”
仇子梁显然被她的话逗到了,哈哈干笑两声,收回腿,身体前倾下去,手中棋杆将程若鱼的下巴挑起来。
程若鱼随着她的动作抬头,乃至微微上仰,白净纤直的脖颈暴露在外,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喉头滚了滚。
“那看来是平日里太痴迷武学。”仇子梁欣赏着她,伸手捏了捏她的肩,啧啧感叹:“多好的苗子啊。”
他手下力道不轻,反而透着些内力,掐在程若鱼关节处。寸劲透进去,便是一阵剧痛。
程若鱼低着头,额角青筋微弱突起,一跳一跳的,牙关磨的咯咯作响,拼命忍住呼之欲出的痛吟。
她一直没抬头,因为她还不能完美的控制自己的眼神,剧痛刺激之下,保不齐就把刻骨的厌恶与恨泄了出去。
好在仇子梁的手并没有放多久,片刻,缓缓收回去,改捏为拍,悠悠道:“年轻人不能光习武,谋略也得通晓些,以后多和掌棋人学学吧。”
仇烟织一直一言未发的看着仇子梁对程若鱼的动作,此刻听他这么说,便轻轻一笑道:“女儿定会好好教她,让她继续在正途上走。”
仇子梁将目光放在仇烟织身上,甚是满意的点点头:“你做事素来稳妥,我还是放心的。希望这一次也不要让为父失望。”
仇烟织立刻站起身,附身拱手道:“女儿定不负爹爹所托。”虽然埋向下的眼神中并未有什么波澜,但语气还是铿锵的。
似真如他所说此次前来只是单纯看看仇烟织,仇子梁没有多坐,喝了盏茶就走了。
听见大门处的马启程时的嘶鸣,程若鱼才改变了方才的姿态,哽在喉间的一口气卸下,力竭般软软跪坐在地上。
虽本就不至倒仰下去,但身后还是有人将她半揽进了怀里。
肩胛处闷起来尖锐的疼,还带着股说不出来的酸胀感。就如不甚踢到了床板一般,难以言喻。
程若鱼闷闷苦笑,这真是还不如划她一刀来的爽利。
暂时没空也没多余的力气同仇烟织说话,程若鱼正调动全身内力追剿仇子梁打入她体内的一缕内力。
这与她完全不相容的霸道内力绝不能多留。
程若鱼驱动着内力,浑身都热气腾腾的,很快就出了一身汗。仇烟织只是搂着她,甚至都能感受到她身上无形的热量。
将之前手心处冒出来的冷汗都烘干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程若鱼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收了功。第一时间想起身后之人,程若鱼挣扎着想转过身看她。
“别乱动,可是调息完了?”
仇烟织适时治住她,虚虚按住她的胳膊不让她动,程若鱼仍然不听话,胳膊被按住,费劲巴拉的扭过头来。
“我没事了烟织,地上凉,赶紧起来吧。”程若鱼担心的看着她,她的发热才刚刚好转,不能在地上久坐。
仇烟织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只是真想把她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莫非是观世音手中的滴露?
不然为何总这般只想旁人。
明明自己运了那么一大圈功却依然脸色苍白,唇无血色。而与之成为鲜明对比的,是她一双微红水润的眼睛。
是人受了疼的反应。
无奈的看着她,既惑又气,但余下更多的还是饱满的近乎酸涩的感动。她又何德何能担起她这么赤诚的感情呢?
仇烟织扶着程若鱼回了房间。
程若鱼坐在床沿,最初一直嘴硬着说没事,还试图蒙混过关,不让仇烟织看。
但她越这样仇烟织就越要看。
最后还是软硬兼施的除了她的外衫,剥了她的袖子,露出了白皙单薄的肩。
其实给她脱衣服时,仇烟织就想到这伤应该不会轻。这是自上次她上表说已与程若鱼结成同盟后,仇子梁与她在私下里的第一次见面。
她一向知晓他的多疑诡谲,知道他并不会消除对程若鱼的怀疑,肯定会找机会试探她。但没想到第一次就给了她这样的下马威。
经过这次试探,他心中的疑虑消除了几分,连仇烟织也不敢妄定。
脱衣时,程若鱼险些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准确来说,抬是勉强能抬起来,但难忍剧痛,仅仅只是脱了个衣服,程若鱼额头上就挂满了细密的冷汗。
白皙的肩头上,乌黑青紫的指印肿的格外明显,看起来有些骇人。
仇烟织心尖上泛起酸涩,密密的疼涌上来。伸指轻轻按了按伤口边缘。
程若鱼轻嘶一声,肩膀下意识向后撤了撤。悄悄抬眸瞥了一眼仇烟织,她讪讪道:“有……有点凉。”
真丢人,程若鱼心中恼自己,区区小伤罢了还弄的这么一惊一乍,再这样烟织该觉得她娇气了。
她们二人差不多高,但此刻程若鱼坐着,烟织站着,此刻站着的人可以看见一些不一样的风景。干一些平常不太好做的事。
比如自然的将手放在程若鱼脑袋上,轻轻安抚两下。她头顶发丝细软,入手十分顺滑。
“这不是小事,他出手不轻,我一碰周围你就疼,恐怕骨头有些开裂。”仇烟织看穿了她的辩解。
有些不自然的缩缩脖子,程若鱼刚想躲开,仇烟织却自己收回了手,暖意撤走,程若鱼只觉得头顶一凉,又有点不舍。
取过药膏拿木片蘸了,仇烟织轻柔的将药沾到程若鱼伤处。药清清凉凉的,一遇上伤口就带来一阵舒缓。
本来如临大敌般闭上眼,浑身紧绷的程若鱼瞬间睁开眼,疑惑道:“烟织,这药膏……”
仇烟织一笑,继续轻柔的蘸药抹药:“不疼罢?这是我新让人做的。”说罢微叹口气。
谁让程若鱼一天到晚都在磕磕碰碰。她是看不过她的身体跟着她受罪。
程若鱼也想起从前种种,说起来仇烟织现在也还带着伤呢,她们二人简直是,说出去恐怕都叫人不信。
一时间又心酸又想笑,肩上冰冰凉凉的,程若鱼苦中作乐的道:“烟织,以后你不当掌棋人了去开个铺子卖药膏算了,专门卖给武林中人,肯定很畅销。”
仇烟织无奈摇头,她这脑子里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上好药,仇烟织取软布将她的肩胛处缠了厚厚一层,又喂她吃了颗药,嘱咐道:“最近几日不要乱动胳膊,每日都要来寻我换药。”
程若鱼乖顺的点点头,末了叹息道:“明明昨天还是我替你换药的,今天就又颠倒了。”
仇烟织也在床边坐下,道:“都是皮外伤,我已经好了。”
程若鱼想起仇子梁来:“对了烟织,你说经此一着,仇子梁会对我放下多少戒心?”
仇烟织眸光深邃:“仇子梁向来多疑,恐怕这一次不足以打消他的疑虑,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要让他彻底相信你,这需要机会。”
程若鱼本也没想着让仇子梁完全放心,安慰道:“没事,能少一些是一些,我对他有用,短期之内他应该不会动我的吧?”
仇烟织点头肯定道:“在他能找到下一个更易掌控的执剑人之前,他不会动你。”况且还有她会从中斡旋。
“那就行了。”程若鱼得意一笑“执剑人这位子如果不是陛下下令要换,我肯定是坐定了。”
毕竟她可是过五关斩六将出来的,紫衣局里除了阿妩,其余人和她相比还是差远了。
“话虽如此。”仇烟织并不觉得形势有她说的那么乐观。“有些事还是要尽早打算才好。”
她会找出一条路来,既能完全消除仇子梁对程若鱼的怀疑,还能一举两得,将朝堂上这潭水,搅得更混。
那时机在哪儿呢?时机……
仇烟织豁然开朗,想起来了,似乎还有一故人未见。
严修已打探了几日,终于找出了那位镇吴国师的踪迹,他神出鬼没,严修蹲了好久才摸出他的行动规律。
不管白天去哪儿,晚上戌时他都会回驿站。
第二日,仇烟织就出现这了驿站之中。
抬手叩门,内心百般纷乱,在看见开门之人的那一瞬间几乎要忍不住倾泻而出。纵使已过这么多年,脸上有那般骇人的疤,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当年的金吾卫大将军。
这么多年来她见到的第一个故人。
可韩岳并未认出她来,只是冷漠抬眼上下打量她一圈,就欲将门合上,仇烟织眼疾手快的挡住。
“我有事想求见金吾卫大将军。”话语间带着丝颤抖。
韩岳关门的手猛然顿住,抬头看向她,眼里俱是震惊和不可思议,捏着门边犹豫不觉间,仇烟织已一闪身挤了进去。
室内昏暗,未点油灯一盏。
“年少辞家从冠军,
金妆宝剑去邀勋。
不知马骨伤寒水,
惟见龙城起暮云。”
韩岳在黑暗之中后退两步,瞧着眼前看不清轮廓的人,嘴唇抖得厉害。
仇烟织紧紧攥拳,附身下拜,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临安王氏之女王若清,见过大将军。”
--------------------
作者有话要说:
见到大将军了
第49章经历
房间里一片寂静,静的连邻间汉子如雷的鼾声都听的一清二楚,犹在耳边。
“你……当真是若清?”
韩岳终于想起世间还有烛火来,手忙脚乱的将桌上红蜡点燃,初生的烛火摇摇晃晃,但能勉强照亮这一方小天地。
借着烛火的福荫,韩岳上前一步,细细打量仇烟织,双手有些微颤的扶住她。
仇烟织直起身,紧紧抿唇,眼眶都憋红几分,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伯伯,真的是我。”
这么多年没见,她的容貌也有变化,韩岳认不出她来很正常。只要他认得爷爷这首诗就行,那就不会错。
“好,好啊!”韩岳看着她,只觉得心中一股血气直直冲上眼眶,眼酸鼻也酸,半天也只低喝出两声好,收住力道拍了拍仇烟织的肩。
韩岳似乎陷入了回忆,有些失魂的矮了矮脊背,转身踱了两步,到长凳边坐下,双手撑膝,转头看向她。
“当年没能救下你们,一直是我的遗憾,哪想如今竟能再见你,好啊,你还活着,那若泠呢?她是不是也还活着?”
“其实我不知道。”仇烟织摇头,下意识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当年我醒来之后四周都是尸体,我找过她,但是没有找到,或许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31/79 首页 上一页 29 30 31 32 33 3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