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仇烟织用眼神安抚她,伸手拿了块饴糖酥。“鱼儿办事很周全。”
程若鱼觉得她夸的名不副实,瞧了她一眼,又不敢和她对视,将目光又飘向了别处。
她近来总觉得自己有些奇怪,视线会不知不觉的放在仇烟织身上,但又不好意思光明正大的看她。
最重要的是她不知道这份不好意思从何而来,就像昨日替她更衣一样,明明大家都是女子,以前她也曾看见阿妩更过衣。偏生到了仇烟织身上她就不敢直视了。
程若鱼有些苦恼,直觉自己似乎确有些不对。
“怎么了?有心事?”仇烟织咽了一口糖酥,直觉它甜到了心里。发觉程若鱼罕见的没有搭她的话,反而有些苦恼的拧着眉,以为她有什么烦心事。
程若鱼抬眸瞧她,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讲给仇烟织听。
仇烟织看出了她的犹豫,并不勉强道:“若有无法解决的事,可以随时来找我。”给她留了一句可兑现的承诺。
想了想,下定决心般鼓了鼓腮,程若鱼毫不遮掩的看着仇烟织的眼睛,问道:“烟织,我问你个问题,若哪次我受伤动弹不得,你要给我换,换亵衣的话,你是会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啊?”
话尾还带着丝没有底气的颤音。
仇烟织怔了怔,嘴里剩下的糖酥都忘了咽,她确实未料到程若鱼会问出一个这样的问题,但还是认真思虑片刻,一张嘴差点被嘴里的糕点呛到,赶紧咽了下去。轻轻咳嗽两声。
程若鱼见状也顾不得什么闭不闭眼了,赶忙去炉子边把热好的水提下来,倒了盏茶送到仇烟织手边,还记得吹了一吹。
仇烟织接过茶,小小酌了一口,觉得自己这么大的人吃口糕点竟然还能呛住。还要鱼儿去倒茶顺气,实在是有些丢人。
又想起程若鱼刚才的问题,觉得奇怪的同时也有些莫名的情绪。不知道如何形容,但她好似能猜到一点点程若鱼为何会这样问。
“我应是会闭上眼睛。”仇烟织道:“怕鱼儿醒来后会觉得不好意思。”
程若鱼小小松了口气,原来烟织也会选择闭上眼睛啊,那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又想了想自己,如果烟织是睁着眼睛替她换衣服的话,自己醒来若是知道了,确实会不好意思的。
看来大家都会这样想啊。
心绪一下豁然开朗,程若鱼有些雀跃的点头,应道:“这样啊,我知道啦!谢谢烟织!”
仇烟织更觉得头脑上了雾,不然她怎么看不懂为何刚刚还愁云惨淡的程若鱼现在立马变了一副好天气,一派欢天喜地的模样。
不过她知道,鱼儿是最容易让人看懂的,因为她单纯,几乎从来不打弯弯绕,所有情绪都展现在脸上。
但同样,有时候她却是最让人看不懂的。因为她活络,心思像风一样飘忽不定。你无法精准的捕捉到某时某刻,她到底在想什么。
因为她从来都是个自由的孩子。
于是轻轻挑了挑眉,仇烟织对她笑了一下,便低头继续小口饮茶。至于鱼儿刚才问的那个问题,许是她一时兴起,也说不定自己什么时候自然就懂了。
将困扰自己的问题解决了一部分,程若鱼心上的负担卸下不少,陪仇烟织东聊一句西聊一句,替她递递糕点递递茶。
仇烟织每样尝了一个就觉得饱了,程若鱼也不勉强,饿了这么久吃太多也不好。要不是因为嘴里发苦没胃口,其实烟织该喝点粥的。
再次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程若鱼又将另一只手放在自己头上试了试。嘀咕道:“好像没什么区别,应该是好了。”
这是仇烟织第一次清醒着感受程若鱼摸她的额头,柔软的手搭上来,仇烟织眼神晃了晃,还有些不习惯。
程若鱼又征求她意见:“烟织,再喝一次药好不好?”
其实程若鱼是想让她喝的,因为姑姑从前和她说过,发热不可小视,偶尔好了,到了晚上会卷土重来,愈发严重。
仇烟织一时没搭话,程若鱼以为她不愿意,但又不想放弃,于是循循善诱的讲条件:“没事的烟织,我这还有饴糖呢,喝完含一颗不会苦的。”
思绪刚刚回笼,仇烟织就听见了程若鱼带着劝哄的这么一句话,只能失笑摇头。
全被当小孩子对待,看来自己在她心中真是半点威严也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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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又两天没来收藏破110了QAQ,真的是真人吗,不敢相信呜呜呜
第45章私交
这碗药仇烟织终于还是喝了,且没要程若鱼的糖,因为方才糖酥吃的太多,太甜腻了些,喝碗苦药刚好压下这汹涌的甜意。
程若鱼本还纠结着要不要回蔡氏酒肆,但又害怕仇烟织行动不便,若晚上有什么需要叫旁人也不方便。
但仇烟织开口将她留了下来:“马上便夜了,昨日你定没睡好,今天就不要来回折腾了,在这歇下,明日我们一同进宫。”
对于前半句话程若鱼是没有异议的,反正从前也住过了。但听见后半句,她便瞪圆了眼睛,反对道:“这怎么行!你热气才刚退,身上还有伤,明日怎么能下床?”
仇烟织无奈摇头:“都是小伤,不碍事的。”
程若鱼大不赞同,只一汪眼睛水灵灵的瞧着她,有些恼她的云淡风轻,又心疼她的云淡风轻。
仇烟织看得心中好笑,又有些不自在,便一再强调自己确实已经没有大碍了,而且这多亏了程若鱼昨日帮她上药。今夜只需再上一次,明日定会好许多。
大概是想起来仇烟织的伤药确实有奇效,程若鱼这才勉强愿意点头,但依然碎碎的嘱咐了许多。
“那你切记要小心动作啊,若有什么不适一定要同我说,宫里最近什么人都有,真是不适合人生息。”
程若鱼也知道烟织进宫定有她的道理,但她进宫肯定保不齐得要看见宁和郡主和弥纱郡主,她们二人的嘴,程若鱼想起来就耳朵疼。
仇烟织淡笑着点头,表示让程若鱼放心。又问道:“看来鱼儿近日在宫里遇上麻烦了?”
程若鱼叹口气,摇了摇头。
“麻烦倒谈不上,对了烟织,你可还记得那镇吴的弥纱郡主?她竟偷偷回了临安,你说的果然没错,她的鬼话不能相信。”
仇烟织惊讶的皱眉看她,确认道:“刘弥纱?何时?”
程若鱼道:“应是昨日早上,我去含元殿执勤时就看见她在那。”
握茶盏的手紧了紧,仇烟织又追问道:“那你可知她的亲信有没有一并回来?”
程若鱼摇头道:“这我倒是不知道,反正我没见到。”
仇烟织恍惚片刻,又觉得这个问题问的确实没必要,毕竟鱼儿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去观察什么镇吴军师。
于是一笑而过,就当没有问过这问题。
程若鱼是真的累了,草草洗漱一下,继续撑着和仇烟织聊了两句,替她换了药,乖乖躺进被窝,没一会儿就睡的人事不省了。
仇烟织已经是睡足了觉,一时半会并不困,捧着程若鱼刚刚给她的书,时不时翻两页。但她知道她并没有看进去多少。
这一次没有意外状况,程若鱼并没有和她一床被子,此时将自己绻成一团,睡的安安静静。
仇烟织侧头看着她,目光里是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
所以鱼儿刚刚为什么会问那个问题?
现在想来突然觉得有些突兀,刚刚鱼儿的神情也有些不太对,瞧着有些含羞带怯的。她觉得有些意外。
但有时候,人和真相之间其实就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膜,你能不能看清背后到底是什么,就看你有没有胆量和见识去戳破那层膜了。
仇烟织心绪纷杂,在薄纱之外窥视,内在模模糊糊,有不时闪过的自己,年少的若泠,还有出现最多的程若鱼。
有些慌张的将书一合,仇烟织深吸口气,把它扔到了一边。躺下来背对程若鱼,决定强迫自己入睡。
不过倒也没她想的那么困难,毕竟还有些虚,身子总需要多一些的睡眠来将养的。很快也沉入了梦中。
第二日寅时,二人不约而同的早早睁眼,谁也没有贪睡。程若鱼抢先一步下床将仇烟织的官服衣饰都拿了过来,又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口,这才将心放回去一些。
吃过早饭,两人便轻装轻骑,毫不张扬的进宫了。
齐焱自然是一如既往的早,那弥纱郡主也不知道晚上都歇在哪,也一副早起鸟儿的勤快模样,像模像样的拿了本书坐在齐焱身侧。
可能是出于类似的特质,倒不是说其他的,程若鱼老觉得这弥纱郡主捧着书的样子怪怪的,至于怎么个怪法。
她只能说像是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而且刘弥纱随身佩剑,程若鱼观她脚步轻盈,下盘颇稳,料想武功应该也不差。
若她能再实诚些,自己肯定早和她聊到一起去了。
看见仇烟织,齐焱微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问候道:“掌棋人倒是许久未来过这含元殿了,今日怎想起过来坐坐?”
他语气和缓,好像真的只是在关切一位有段时间没见的下属。一旁的刘弥纱也抬头看向仇烟织。
仇烟织淡淡一笑,拱手道:“陛下说笑了,其实臣此行并不是来看您的,只是想探望探望两位郡主。”
漠然中夹杂了些玩笑,竟有几分正经的俏皮。
齐焱一噎,一边的程若鱼和刘弥纱俱都忍俊不禁,尤其是刘弥纱,听说仇烟织是专程来看她的,蹭蹭跑过来。
“这位姐姐就是掌棋人吗?我从前可没见过你。”刘弥纱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将她上下一打量,好奇道。
“臣不才,两年前才接管将棋营,郡主先前在临安时臣还只是个无名小卒。”仇烟织亦对她行了个礼,抬眸扫了她一眼便挪开目光。
刘弥纱年少时曾在宫内住过一段时间,被太皇太后养在身边。甘露之变后不久,就和丞相李得昀一家一道被遣送回了封地。
“哦!”刘弥纱恍然大悟,又笑着道:“看来你对我挺了解的嘛。”
仇烟织颔首道:“此乃我分内之职。”
刘弥纱一愣,这话倒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程若鱼一直在旁边看着,越看越觉得这氛围有些怪刘弥纱虽然一直笑嘻嘻的和烟织交谈,烟织也礼数周全的回应她,但她俩之间的气场很不合。
心念一动,程若鱼看了眼齐焱,很快就明白了关键之所在。
归根到底还是阵营问题。
弥纱郡主同陛下亲近,肯定便极度痛恨仇子梁,对于仇子梁的义女,将棋营掌棋人仇烟织,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看法。
程若鱼刚想说一句什么转变下氛围,却没想到刘弥纱一踱步,竟将话题又引到了她身上。
“看来执剑人和掌棋人私交甚笃?不住在一处都能约好了时间进宫。”刘弥纱状似疑惑的问道。
程若鱼瞧了她一眼,抢先开口道:“笃怎么样?不笃又怎么样?我们只是碰巧遇见罢了。”
刘弥纱听出了她话里的不高兴,却也不恼,耸耸肩又走回了齐焱身边:“我就是问问,好了好了,这下你也看过我了,趁早去拜见宁和姑母吧。”
她看向仇烟织,看起来是在打发她走。
仇烟织将放在齐焱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眉间微不可觉的挑了一下。
刘弥纱也叫宁和郡主姑母?
但这并不是她目前该放在心上的事,将之丢到某个角落,准备依言去寻宁和郡主。
转身时看见望着她的程若鱼,冲她微微弯了弯眉,便径直走出了大殿。
“别看了,你的魂都快跟着人家一块走了。”
身后又传来熟悉的揶揄声,程若鱼郁闷又想发狂的转过身。
她真是从来没见过刘弥纱这种话密又惯会使坏搡闷人的人,上一个给她这种感觉的还是夏紫苑,不过和她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齐焱没什么表示,只好笑的看了刘弥纱一眼,又瞧了下程若鱼。
程若鱼深吐口气,决定不理她。
但此招不奏效,纵使是轻飘飘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刘弥纱也有立即跟出许多拳前后夹击将棉花打实的本事。
“怎么不说话?害羞了?”刘弥纱似乎是觉得逗她很好玩,便寻着她说话。
程若鱼像只被踩中尾巴的猫,一捂耳朵,叫道:“你有完没完,我,我有什么好害羞的。”
刘弥纱觉得自己说中了,乘胜追击道:“羞于承认你一个执剑人,却被掌棋人哄得团团转。”言语间大感不解和恨闷。
她又扯起仇烟织,程若鱼正色起来,瞧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不懂,烟织她和仇子梁不一样,她不是坏人。”
说完便闭了嘴,再也不理刘弥纱了。
不过刘弥纱也并不是个太没谱的人,见程若鱼好像真的有些生气,也见好就收的合上了话匣子,又乖乖坐了回去。
程若鱼闷闷的抱着剑坐在木凳上,她真的很为仇烟织不平。
虽然她现在只知道烟织的目的是帮助齐焱除去宦党,但她仍然对她的计划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她出于什么原因这样做。
但她相信烟织说的话,明明和她们是一样的立场,却总要被人诟病,挨那么多本不属于她的骂名。
程若鱼抬了抬眸子,回头看了一眼齐焱,她真想找个机会问问,陛下到底对烟织了解多少。
一回头却刚好和齐焱的目光对了个正着。齐焱将手里的奏折一扔,问道:“休息好了?”
程若鱼一愣,点点头,站起来看着他。
“那便活动活动,叫上韩定,去寻访一下珖王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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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觉得是段一段之间空一行看着舒服还是以前那样舒服呀?
第46章马儿
宁和郡主自入宫以来,便再未有过什么动作,每天只是待在别院中莳花弄草,似乎与她未进宫时的狂傲截然不同。
仇烟织在内侍的带领下踏进了别院,四下顾看一番,院落虽不大,但小池塘与各色小景却应有尽有,只可惜现在是正值隆冬,花凋草敝。
并没有宫女门房在外守着,仇烟织拾阶而上,轻轻推开虚掩着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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