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相和颂表现的太过成熟,所以所有人都不曾发现他的渴望。
爱是最老套的刷好感方式,却是大多数人都无法抵挡的东西。
他早该发现的。
所以在所有人不敢上前打扰相和颂时,常睢默默走到相和颂身边,看着气场沉郁颓唐的相和颂,悄悄伸手,攥住了他垂落在衣角的手掌。
相和颂的手心冰冷,似乎被还没有下的雨水冻住了,手指也僵硬得可怕,他的手插|进相和颂手心好一会,相和颂的手才有知觉般的微微跳动了一下。
常睢抓的很紧,即使相和颂没有回握他,两人的手也不会松开。
相和颂从自己的世界回过神,如缺了油的机器人,僵硬地扭头看向常睢。
“颂哥。”对上相和颂的眼神,常睢心头微微一震,相和颂漆黑的眼底深处藏着无措和惊惶。
相夫子不会真的是相和颂所杀吧?
他咽了咽口水,顾不得猜测。
手中,相和颂的手正细小的颤抖着,他在惊恐,在难过,在害怕……
这一刻的他让常睢意识到,对方真的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少年。
常睢知道相和颂是个极聪明的孩子,只有真正的感情才能让他动容,所以他每天都要去想相和颂的优点,让自己把相和颂当成兄弟般的朋友。
而相和颂也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
他对他的好,对他的宽容与纵容,他都一一细数过。
事到如今,他对相和颂的感情也不仅仅是简单的算计。
感受着相和颂难过到几乎是可以称得上不自觉求救的眼神……
他几乎下意识更加用力地握紧相和颂的手,口中的话脱口而出。
“不是你的错。”
常睢停住,他不能暴露自己知道太多内容,咽下口中的安慰,他认真对相和颂道:“颂哥,在我心中,你一直是我的亲哥哥。”
你失去了一个亲人,我以后可以做你新的亲人。
相和颂微怔,眼中乌沉稍稍融化,勉力露出一个笑容。
相和颂并不是一个经常显露情绪的人,方才一闪而过的脆弱已经是他难得的情绪外露,常睢想再次分辨相和颂的情绪,他却已经转过头,收敛了自己的难过与伤心。
但或许他是听进去的,衣袖下,他攥住相和颂的那只手,被相和颂用比他还要大的力气,紧紧的回攥住,握得他指节都有些发疼。
常睢没有挣开,只是默默地承受。
阿杀在常睢脑海中重重地哼了一声。
常睢没管他。
他不喜欢玉曦,每一次他与相和颂靠近,阿杀都要不爽。
常睢没有陪相和颂太长时间,村民们商议好如何布置灵堂后,相和颂的母亲出来了。
相和颂的母亲是一个柔弱的妇人,她与相夫子一般,有着与村中人格格不入的气质,她身材修长,着青衣,衣袍简单,用却不像是村中人的布料。
她似乎有些怕生,走出房间,乌黑的眼眸扫视众人一圈,又快速垂下了头,云鬓交叠,只露出一小截白皙柔嫩的侧颈。
纤细的身形靠门而立,乌云之下,无端让人生出一股柔弱可欺的气质。
村中很多人都没有见过相夫子的夫人,虽然相夫人只匆匆抬了一下头,但仍能看出是个漂亮女人,一时间,不少村中壮汉都禁不住看呆了。
相和颂也察觉到其他人的眼神,走到相母身边,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挡住众人的视线。
相夫人比相夫子还要闭门不出,常睢只在小说中看到过相和颂与他母亲的相处,从那些文字中,相母似乎是个被规训得十分没有主见的古代妇女。
村民们与相母商议相夫子的后事如何布置,相母也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相和颂见状,压下自己的情绪,上前接替母亲与众人商议。
一番吵吵闹闹,村中众人帮忙搭了灵堂,挂上白布,好不耽误明日的吊唁,常睢父亲也搭了把手……总之忙了一天,直到吃完相家的酬谢晚饭,众人才渐渐散去。
常睢原本牵着常父的手,要跟着父母回家,但是走到门前,望着黑洞洞的道路,他心中总有一股隐隐不安。
相夫子的死亡实在太蹊跷了,这种事情不在自己掌控中的感觉让他有点焦虑。
他再次在意识海内翻看手机,小说依然没有更新。
他无法从小说中得到答案。
他无意一抬眸,忽然看到宋小五站在远处,正与他的父亲说些什么。
他心中微动,便仰头央求常父说今晚要去宋小五家借宿。
常父知道他这两天格外依赖宋小五,有些犹豫,村中近来连死了两个人,幺儿在别人家,他总有些担心。
但幺儿难得有个喜欢的伙伴,宋猎户又是个威武的壮汉。
常父犹豫几息,思来想去,无奈同意了常睢的要求,和宋猎户打了声招呼。
常睢如愿以偿暂时留在了相家,等待一会与宋小五回家。
等常父离开,他拉着宋小五,又提议他们今晚留在相家,好好转移相和颂的注意力,不让他太过伤心。
不管发生什么,留在主角身边是最安全的。
他还可以旁敲侧击,问一下昨晚发生的事情。
宋小五听到常睢一番兄弟情义的大道理,当即便被说服,找父亲去说。
宋猎户不在意晦不晦气,他人活得大大咧咧,只是盯着常睢纠结地皱了皱脸,最后威胁宋小五要好好照顾常睢,便也随他了。
如此,他们便顺理成章的留在了相家。
于是,当村中所有帮忙的人渐渐离开后,相和颂发现,他的两个小伙伴留下陪他了。
宋小五拍了拍相和颂的肩膀,他是平时最会说话,但此时也显得有些笨嘴拙舌,只能说一句,“我帮你收拾。”
晚上在相家吃饭的村民离开了,大婶们帮忙洗了碗筷,但是却有许多摆出来的桌椅没收。
常睢什么也没说,已经开始上手搬起凳子了。
相和颂无奈地弯了弯唇,忙了一天,心情都随疲惫麻木了,此时默默感受着好友们的好意,他忽然也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宋小五感知到好朋友细微的情绪变化,稍稍恢复了点开朗的本性,意图将自己的快乐传染给好友。
“这定是你最后一次伤心了,我们日后修行,定都能活得长长久久,教你再也不会难过,对了,还有相姨,你让相姨也修炼,如果不行,你不是说过,有一种叫做增寿丹的丹药,我们……”
常睢侧眸看向干着活嘴巴还不停的宋小五。
知不知道有一种说法叫立flag!
他又侧眸看向旁边的相和颂,他安静倾听,似乎听得挺认真,把宋小五的话放进了心里。
很好,这场友情游戏里,终究是他多余了。
星光下,他们三人一趟趟把桌椅搬回房内。
收拾完有点乱的院子,相夫人端过来晚饭,招呼相和颂吃饭。
晚饭时,相和颂根本没有吃多少,相夫人记挂儿子,特地给他留了饭,没有忘了他们,相夫人知道他们吃饱了,便特地给他们准备了水果茶。
“谢谢相姨。”宋小五嘴甜,他正好有点渴了。
原本没有胃口的相和颂面对母亲殷切的目光,也不由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因为糖在古代算是一个稀罕品,所以村中的果茶都带着一股酸味,常睢前两天才刚弄坏了胃,在相夫人注视的目光下,他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微微喝了一口,却又很快放下了,准备等一会把剩下的给宋小五喝。
村里人没有那么讲究。
相夫人见三人都用过,露出淡淡的笑,没有说话,把空间交给三人,转身离开了。
相夫人似乎是教养非常好的大家女子,转身离开的脚步声很淡,白天临时搭的灵堂前燃着白色的蜡烛,把她的影子模模糊糊的印在地面。
常睢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眼神,不自觉地微微皱起了眉。
相和颂吃完饭,便带他们铺床休息,相和颂的床不算大,睡不下三个人,于是他们抱了被子,在比较宽敞的学舍内打地铺。
三人并排睡在一起,常睢睡在了正中间。
安静的房间,相和颂虽然一动不动,但是常睢与宋小五知道相和颂都没有睡着。
安静了好一会。
宋小五终于问出了困扰常睢一整天的问题。
“相夫子到底怎么去世的?他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村里的人都说他突发恶疾而亡。
按道理来说,相夫子是个体弱多病的秀才公,发生这种事情也在情理之中,但是宋小五知道,相夫子有内家功夫在身,不至于这样无声无息的就没了。
常睢竖起耳朵听相和颂怎么回答,却听见叮咚一声,他脑海中的小说更新提示响了。
常睢心中微动,连忙打开了手机。
同时,他也没有忘记继续关注相和颂的回答。
一阵静默,就在常睢打开小说更新页面,以为相和颂不会回答时,房间内响起相和颂艰涩的声音。
“我不知道。”他声音是货真价实的茫然,“我不知道。”
他重复了两遍。
“父亲在房中休息,我还听见他与母亲说话,第二日,他就去世了。”相和颂多解释了一句,平静的声音有着压抑不住的难过。
“没关系,没关系,这是常有的事。”宋小五不再多问,连连安慰他。
他们的谈话声响起又淡下去,确定都是宋小五废话连篇的安慰,相和颂不想扫兴的偶尔回应,常睢便装作睡着的模样,将注意力移到了手机最新的小说更新上面。
时间缓慢期即将来临,他只希望今天的更新能够让他找到相夫子的死亡真相。
他刚打开准备看,阿杀恼怒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竟然背着我偷偷玩手机法宝!”
常睢欠了他一夜零好几个时辰的玩耍时间,他体谅常睢一天一夜没睡,没有闹,结果常睢竟然背着他玩手机。
他真的生气了。
常睢:“……”
他是干正事,真不是玩!
“别闹,相和颂在你身边,我也不敢投影出来啊。”常睢在普通人面前实验过,他们看不见手机投影,然而阿杀能够看到投影,其中原理他不明白,只能暂时不在修行者面前投影。
“哼!”阿杀真正的生气是常睢竟然晚上还要陪在相和颂身边,如果不要要陪相和颂,他至于不敢在相和颂面前使用手机法宝。
“你选我还是选相和颂?”阿杀早就看不惯常睢与玉曦选中的传承者太过亲近,他阴恻恻的威胁道:“我告诉你,如果你要和相和颂混在一起,我不可能选你成为我的栽种者。”
阿杀这个问题堪比世纪难题——我和你妈掉水里,你救我还是救你妈?
常睢无奈,不慌不忙反问道:“觊觎你的坏修行者在暗地里,相和颂会保护我,你会坚定的选择我,然后保护我吗?”
“……”阿杀下意识想说当然,但这句话到喉咙了,他又没说出来。
常睢没有为了他离开相和颂,他为什么要为了常睢放弃别的选择。
阿杀生气不说话。
常睢基本摸清了阿杀的思维模式,把阿杀的嚣张气焰打压下去,他又放柔了声音道:“相和颂虽然会保护我,但是如果他要伤害你,我会保护你。”
会心一击。
阿杀不愿意常睢与相和颂接近,也是忌惮玉曦,可是常睢说保护他。
“你……你还没引灵入体呢。”就会说大话的小鬼。
阿杀装作余怒未消。
“我会努力的,等我忙完这阵,我一定陪你玩个够好吗?”常睢心平气和。
“哦。”阿杀不太情愿地回应,声音像是个被剪了爪子的小猫咪。
“谢谢阿杀。”常睢道谢,把阿杀哄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常睢在心中长叹了口气,他今天真是应付完这一个,要应付另一个。
他凝神,终于可以打开手机,去看小说更新。
上次的章节断在读者看到阿杀自称月魂草,下一章,没有继续描绘他与阿杀的故事,写的是前晚相和颂与相夫子离开禁地,回到村子后发生的事情。
一番冒险,回村后,相和颂打坐恢复精力,相夫子也一副回房休息的模样。天亮前,相和颂在打坐中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他没有放在心上,以为相夫子在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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