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胜宇长叹一声:“我只是义愤!难道你不义愤吗?如今奸佞横行,苛捐杂税,各地民不聊生……难道你在民间之时不曾感受到吗?”
“你可快别说了,”顾望笙急道,“再发疯我用鞋子堵你嘴。”
谢胜宇见他还不上套,含泪道:“难道你忘了我善淩堂兄是缘何变成今日这副模样的吗?我最为敬佩他,可恨那潘家竟颠倒是非,害他如此。更可恨当今圣上明知这一切却还放纵潘家!我恨!”
“你疯了!”顾望笙喝道,随即压低声音,“你骂潘家就骂潘家,牵扯陛下你有几条命?何况你也最好别骂潘家,你又不是我,我是父皇的嫡子,他最多骂我两句,你就不一样了,你可别连累谢家!”
“……我还以为善淩堂兄会嫁一个更磊落的汉子。”谢胜宇皱眉道。
顾望笙脸一沉,敏感道:“顾裕泽是吗?”
谢胜宇急忙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既曾在民间饱尝苦楚,怎会不和善淩堂兄、和我一样嫉这丑恶世道、高官强权如仇?”
顾望笙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我如今就是高官强权,我恨我自己?”
谢胜宇:“……”
顾望笙忽的叹了声气:“你清醒清醒,别太入戏,成了魔。刚刚那些话我看在善淩的面子上就当没听见,若哪天被别人听去,我可救不了你,我自身难保。”
谢胜宇心中只骂他装得好,眼珠子一转,当场换了话题,只连连称是。
然而数日之后,谢胜宇又约顾望笙来茶楼,这回他神秘兮兮地将看戏的窗都关严了,回过身看着一脸莫名其妙倒茶喝的顾望笙。
“望笙兄,我要去投白龙义军。”
“噗!”谢胜宇话音还没落,顾望笙已经一口茶喷他一脸,反应过来后一巴掌扇他脸上,啪的一声极为响亮。
谢胜宇脸上满是茶水,还被扇得半边脸慢慢红肿起来,两眼发直地瞪着顾望笙。
顾望笙深深呼吸,似乎气急了,左右看看,去墙角的花瓶里抽出鸡毛掸子倒抓着,大步走过来将谢胜宇按在桌上就抽,边抽边小声地骂:“我看你想死!你想死别连累谢善淩和我!和整个谢家!我不如现在打死你保全大家!”
谢胜宇咬牙切齿:“别打……别打了!你还装……”
顾望笙又抽他一鸡毛掸子,问:“装什么?”
“……装……你装……装……我是说,你还装上我爹了?你凭什么抽我?”谢胜宇道。
“就凭你发癫想害死我们全家!”顾望笙骂道,“我若告诉你爹,你爹肯定打你比这狠!”
谢胜宇被他一顿毒打,实在扛不住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得连连求饶,说自己刚刚是瞎说的,发誓再也不说了,顾望笙这才放过他。
当天两人不欢而散,谢胜宇连夜跑去向二皇子禀告事态。
顾裕骐移开视线看别处,淡淡道:“拿个鸡蛋敷敷吧。”
“多谢二殿下关怀,这不要紧,要紧的是顾望笙他一点也不露出马脚。”谢胜宇着急地说。
自己可是在二皇子面前夸下过海口的,必要逮住顾望笙是白龙匪军的把柄。
“是你太心急了。我叮嘱过你,他必然谨慎,你只可循序渐进。”顾裕骐道。
*
“我今天抽了谢胜宇一顿。”顾望笙得意洋洋地看着坐在床头看书的人,“他小时候不是欺负过你吗,替你报仇了,你又欠我一件。谢善淩,你欠我这么多,利息都还不过来,今晚权且收两回。”
从未见过如此强买强卖的无耻之徒,但是想想他是土匪,说是强盗也不为过,那这就似乎合情合理。
于是谢善淩不语,只静静翻页。
至于顾望笙知道谢胜宇小时候欺负谢善淩,自然不是谢善淩和他说的,估摸着是其他堂表兄弟当趣事说的,只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顾望笙自顾自地在自己和谢善淩的恩怨情仇录上记下这笔新恩情,走过去不由分说弯腰抱住就先亲一顿,然后看着谢善淩嫌弃却又不说的样子更加得意。
“那混蛋,还想套我话?想坑我?我坑死他。”顾望笙说。
谢善淩冷笑道:“混蛋说别人混蛋。”
顾望笙道:“那你说他混不混蛋吧。”
谢善淩欲言又止,白他一眼。顾望笙噗的笑了:“你又不上当~就这么聪明?”
谢善淩又开始装聋作哑混日子。
*
谢胜宇着实不怎么聪明,可谢家难得出个歪骨头的货,而且蠢货太多,谢胜宇已经不算太蠢的那一批了。顾裕骐便只好忍耐着,将事给他捋一遍,详细教他如何如何再去接近顾望笙。
谢胜宇学到,扭头又去顾望笙面前演。
一日,三皇子来了稀客,稀到三皇子原本正和姬妾快活到一半都肯抽身去见。
“这哪阵风啊把皇兄给吹来了!”三皇子惊叹道,“什么事儿啊?”
顾望笙不说别的,张口就道:“我愿拥护你做太子!”
三皇子愣了愣:“突然的你发疯了?”
“我这些日子看清楚了局势,父皇绝不可能再立我为太子,如今唯独你最得父皇宠爱,只是顾裕泽有蔺家做靠山,他自己也立有功劳,还工于心计,因此挟制住了父皇,否则早立你了。”顾望笙说。
三皇子深以为然,但深沉地没有说话。
顾望笙道:“我若要在京城混下去,不站队不行,但你也知道……”他咬牙切齿,“我死也不会投顾裕泽。”
三皇子同情地看他,给火上浇油:“他和嫂子的事,我也是听说过,哎呀,要不算了,那会儿你下落生死不明,我们也不知道你和谢善淩有婚约啊……哦,我肯定是不知道,不过老四我就不确定了哈。应该可能差不离儿……也许知道?哎呀呀,那这就很坏了,他有这么坏吗?应该……嘶……”
“……还不止!”顾望笙恨意滔天,“蔺家还放弃了我扶持他!顾裕泽,我和他不共戴天!我可以不做太子,他也别想!”
三皇子凉凉道:“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哈,我理解你。”
顾望笙看他:“我知二弟聪慧谨慎,不会轻易信我,今日来,我拿一事投诚。”
“什么?”
“谢家子弟谢胜宇,他恐怕和白龙匪军有勾连。”顾望笙低声道,“我知道瞒不过你,便说实在话,除了投诚示好,我也是怕他一个人发疯糊涂连累谢善淩和谢家,进而也联系到我。其实我本可以直接去父皇面前拿此事邀功,可我再得父皇赞许他也不会立我太子,不如拿来扶持你。”
第32章
说是说老二像要整老三, 可顾望笙并不能确定顾裕珩就一定不知道谢胜宇是顾裕骐的人。也许在这一点上两人是通了气的。当然,也许没有。
但这并不重要。若老三知道,那又关顾望笙什么事儿呢?
顾裕珩听了顾望笙的话先是一怔,张张嘴差点把心里话秃噜出来:搁我这儿贼喊捉贼呢?
谢胜宇和白龙匪军有没有苟且顾裕珩不知道, 他平日就没正眼瞧过这个无名小卒, 可顾望笙不是实打实的白龙匪军吗?
可他再细看顾望笙那一脸的凛然正气, 心中头一个反应是老二不靠谱!
……不不不,虽然老二跟个鬼似的, 但应该不至于不靠谱到这地步。可顾望笙这又是闹哪一出呢?
想来想去,把自己脑袋给想疼了, 紧皱眉头挪动屁股坐进太师椅深处许久不语。
顾望笙瞅着他,说:“但也不一定……”
顾裕珩急忙抬眼看他, 可脑子里依旧一团乱麻。真想直接问问!
“可就算还没搭上线,他心里也绝对有投靠的想法。”顾望笙斩钉截铁,十分确信。
“他最近总来找我, 起初拿着谢善淩做借口,我便没拒绝,可如今熟了就时常和我说朝纲败坏、唯有白龙匪军能救世。我起初以为他年纪小一时激愤之言, 还想替他瞒着, 只是自己打了他一顿警告他,以为他会改,却不料执迷不悟。”
“我是真的怕了他,他若是别人家的也就罢了,我管他死活?可偏偏怕他发疯连累谢家和我!”顾望笙越说越生气,狠狠一拍椅子把手。
顾裕珩试探:“他非拉着你说这个干嘛?”
顾望笙有些无奈:“他要拉我入伙, 非说我流落民间十几年吃尽了苦头知道人间疾苦, 更会明白那伙匪军的正义。”
恶狠狠道:“他脑子有病!我确实流落民间十几年吃尽了苦头, 如今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住着御赐的府邸,花着我母后的嫁妆,走哪儿都恭恭敬敬叫我大皇子,我吃饱了撑的放着这好日子不过,跟他去投靠匪军??我就算当不了太子,当大皇子不比当匪军强??”
顾裕珩深沉地点头。
且不论顾望笙是不是,这个谢胜宇必然不会知晓顾望笙的那层身份,那谢胜宇确实就是纯纯脑子有病。
拉谁造反也拉不到皇子的头上,谁造反也不能是皇子啊。
“所以啊,你说是我求你都好,”顾望笙长叹一声,“赶紧把他抓走吧。我可以保证谢家其他人绝无二心,当然我也没有,就这个谢胜宇发癫。我手上没权,你有,你赶紧把他抓走。”
顾裕珩却有些嫌弃:“我没事儿抓他干嘛?你刚说这么久我都没想起来他长什么样子。”
顾望笙顿时流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父皇一向为了白龙匪军的猖狂恼怒,若谢胜宇真跟白龙匪军有勾连,你抓住了,父皇不得高兴极了?大功一件啊。”
“那我不如抓你呢。”顾裕珩嘀咕。
“你说什么?”顾望笙问。
“……没什么,瞎说的。”顾裕珩依旧不敢信,狐疑地暗暗打量他。
顾望笙假装没注意到,只说:“说起来,上回有个叫陈贤直的翰林院编纂,说是要调去姜城,后来他闹起来,最终没去……我听人议论,是你背后搞鬼吧?”
顾裕珩根本不怕他知道,冷笑道:“是又怎么样?你要替他撑腰?我记得谢善淩和陈贤直是好友。”
“好友个屁。”顾望笙面无表情,“那姓陈的二十三了还未婚娶,谢善淩知道他有难,非闹着大半夜去找他,还不准我跟进去,两人关起院门不知在里面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呵呵,恐怕又是谢善淩的情债。”
顾裕珩:“啊?”
他正要说这也不至于……
这顾望笙可真是,难怪父皇总嫌弃。看起来这么大个男人,成天为了谢善淩那点子没出息的事儿要死要活拈酸吃醋,还算男人吗?!
顾望笙脸色逐渐铁青,紧攥拳头,眼神直愣愣的像中了邪:“只是谢善淩不肯承认,怎么打也不老实……”
顾裕珩更加震惊:“你打了谢善淩?”
“……”顾望笙仿佛从梦游中惊醒,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与尴尬,急忙强作镇定,眼神却移开了不敢对视,道,“没,没有的事儿。你听岔了。”
顾裕珩对这消息的兴趣可远远大于顾望笙是不是秦青!他赶紧说:“你别狡辩,我刚才明明听你说‘怎么打也不老实’。你真打谢善淩了?”
顾望笙咬死了没打,不过眼神一直闪烁不定,偶尔对上也是立刻心虚地挪开。
顾裕珩悟了。
谢善淩新婚那时两次半夜叫了大夫急诊,此刻想来,真是发烧吗?嘶……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事儿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纯当听个乐儿。
顾裕珩正要乐,突的嘴角一僵,后知后觉:“你刚刚说什么?”
“什么?”顾望笙反问。
“你那意思是,陈贤直是被谢善淩出了主意才没去成姜城的?”顾裕珩觉得自己简直过于聪明,竟能从那样看似无关的话里精准读出背后真相!
顾望笙不料自己竟如此敏锐,一时阵脚大乱,慌忙道:“不,我的意思……我……唉!”
顾裕珩用锐利的目光逼视他,他终于嗫嚅着败下阵来,沮丧又服气:“早知道瞒不过你!你从哪儿听出来的?我还遮遮掩掩,生怕被你发现。”
顾裕珩不屑嗤笑:“我……”
被顾望笙打断。
顾望笙急切道:“但你先别生气!别跟谢善淩一般计较,他就那性情,我也头疼。他到底是你大嫂,你若动他,那我就和你也没话说了!”
顾裕珩都要无语了,翻个白眼正要开口,又被顾望笙打断。顾望笙似乎极怕他去找谢善淩的麻烦,道:“你若要报复,去找谢胜宇。”
顾裕珩不耐烦:“这里头又有这个谢胜宇什么事儿?”
“就是他去告诉谢善淩的啊!”
顾望笙看起来是真的怕极了,急急道:“我就算把谢善淩囚禁在府里,对外样子总还要做下,谢胜宇身为谢善淩的娘家兄弟,非要找他,我用借口拒了,他就让我捎本书给谢善淩,我一翻那书平平无奇,就捎了,谁知道谢善淩怎么就从里面看出来了陈贤直有难,哭着喊着以死相逼非要去找!”
“你还囚禁谢善淩??”顾裕珩瞠目结舌。这可和他知道的太不一样了!
顾望笙又开始闪躲目光,支支吾吾道:“你听错了……是谢善淩自己不爱出门!得罪过那么多人,怕出门被人打,关我什么事……”
顾裕珩已经不信任他了。
观他这些反应,必然刚刚秃噜出来的都是真的。
他竟然囚禁了谢善淩,还动辄打骂!天哪!老大是这种人吗?嘴里说得要死要活,实际真要被他折磨死的却是谢善淩?不愧是断袖,玩得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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