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等到回答,刺骨的道道寒意袭来,灵濯调动身法,熟练地躲掉了千霜剑的剑气。
“你使从前的剑法,对我没用。”
黎一霜紧抿着唇,指尖微凝,浩荡的剑气席卷而来,将灵濯逼得后退几步,随即闪身至叶琉汐身旁,破开了禁言咒。
“师姐,她就是个疯子,之前藏身在西玄域的荒漠中,为了一己私欲,将过路修士的灵气渡到已死之人身上。”
灵濯看着二人,冷笑:“若你不是玄清宗的门徒,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
黎一霜看着她过分稚嫩的容颜,问:“你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为了安抚叶琉汐的情绪,灵濯瞧见黎一霜主动握住了身侧人的手。
亲密无间的模样,当真是师姐妹情深。灵濯面色阴沉,冰冷的雨水顺着脸庞蜿蜒而下,她狠声道:
“你大可以回去告诉风逾,我这次出现,便是为了亲手杀她。”
叶琉汐下意识反驳:“我们师尊离飞升成仙仅有几步之遥,你根本近不了她的身,还妄想杀她。”
灵濯不理睬她的话,只盯着黎一霜,道:“拭目以待吧。”留下这句话,她消失在雨幕中。
见状,黎一霜收回手,淡声命令:“你先回玄清宗,师尊很担心你。”
听到后半句话,叶琉汐没有反驳的余地,担忧地问:“师姐,你不回去吗?”
黎一霜没应这句话,反而看向一旁的祝笙昔,
“刚才你可有看清,灵濯身上的阴气和谢拂凝炼化的,是不是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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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相逢(五)
这几日谢拂凝都没再出现, 众人却也不敢放松警惕。
纪雁书猜测:“接连几日没出现,莫不是跑去炼化怨气了?”
“也有这种可能,”黎一霜凝眉道, “那晚挟持我师妹的人出现,当时祝道友也在场,我问过她, 她说那人身上的阴气和谢拂凝身上如出一辙。”
“身怀相似的阴气,恐怕那人和谢拂凝关系匪浅,还特意将消息传到玄清宗,指明让你出现, 黎道友,你认识那个人吗?”
黎一霜敛下眸子, 想起那张阴郁的面庞,缓声承认:“嗯, 是一位故人。”
数年未见的人,如今再见, 阴气怨气萦绕周身,稚嫩的容颜与记忆中的重合,眼神却不复昔年的灵动清澈, 取而代之的是满腔恨意。
当年那个跟在她身后, 信誓旦旦说要斩妖除魔的少女,如今却成了手染无辜之人鲜血的邪修。
黎一霜忽然明白了为何师尊执意让她来此,是为了让她亲眼看到, 从而断绝那份妄念罢。
见她面色微沉, 纪雁书不再多问, 转而看向一旁的时粟:
“诶, 怎么没看见祝道友?”
“祝师姐在房间里。”
闻言, 纪雁书点点头,疑惑:“奇怪,宁姑娘这几日也不见踪影。”
那日为宁栩把脉的医修适时应声:“她在祝姑娘房间里。”
话音落下后,场内一片静默,时粟后知后觉,瞪大眼睛,震声:
“这几日她们俩一直待在一起?”
几人的表情各异,时粟更是想不通,祝师姐待人疏离,那位宁姑娘加入她们才短短几日,二人便已然成了知己么。
不对,接连几日共处一室,这关系已经不能用知己来形容了,更像是……
事情不清不楚,时粟本不愿胡乱猜测,但临行前宗主特意叮嘱她,若有身份不明的女子蓄意接近祝师姐,企图乱祝师姐道心,一定要传音禀明。
犹豫片刻,时粟拿出了传音符。
房间中。
宁栩百无聊赖地看着天花板,接连躺了几日让她浑身难受。
她扭头看向旁边的人,祝笙昔正闭目凝神,应是在调息。
自那晚后,这人又恢复了冷淡的态度,虽说一整日都陪着自己,但她问五句话,祝笙昔才简略地回应一句。
宁栩凝望着她,用眼神无声地描摹着那白玉无瑕的脸庞。
过于炽热的目光,祝笙昔睁开眼,神色淡淡,“怎么了?”
宁栩如实道:“我好无聊。”
见祝笙昔准备继续调息,她连声道:“我,我有些不舒服,疼。”说着,宁栩皱起眉,装模作样地按着腰腹处。
这几日祝笙昔愿意在房中陪着自己,说明她对自己也不是全然无情。
宁栩瞟了眼她的神色,故意紧蹙着眉,面上似有几分痛苦之色。
下一刻,那人的声音果然近了些:
“哪里疼?”
宁栩:“腰疼,定是因为那晚你按住我的手,挣扎之间,不小心扭了腰。”
几句话下来,反倒成了她的不是?
祝笙昔半信半疑,手覆上眼前人的腰腹处,轻轻按了按。
“这里?”
宁栩此时只着一层薄薄的白色里衣,那只冰凉的手贴在腰际,带来不由自主的颤栗。
久久未得到这人的回应,祝笙昔垂眸看她,发现她原本莹白的耳朵,此时像充血般通红。
见状,祝笙昔心知肚明,所谓的腰疼,又是眼前人的小把戏。
识破之后,她并未像以前那般退开,反而更进一步地缓缓轻抚,嘴上一本正经地问:“是这里吗?”
宁栩的呼吸重了几分,下意识咬着唇,却感受到那只手滑向另一侧,像是环抱住了自己。
“还是这里?”
那人的气息愈加靠近,宁栩面上镇定,心中却罕见地慌了几分。
怎么是这样?按理说,祝笙昔听到后会直接去找医师,怎的就这样贴上来了?
两人此时的姿势颇为亲密,宁栩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眼神躲闪道:
“不疼了。”
祝笙昔淡定地收回手,瞥了眼她的脸色,慢悠悠道:
“脸怎的这般红,很热吗?”
闻言,就算是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了,宁栩重新看向她,咬牙切齿:
“你故意的是不是?”
“什么故意的?”祝笙昔故作不解,“不是你自己说腰疼吗?”
心知理亏,宁栩轻哼一声,偏过头去,不再多说,因此也错过了祝笙昔眼底一闪而过的柔和。
室内重新恢复了静默,宁栩想着两人刚才的对话,心间涌上莫名的情绪。
方才轻松的对话,像极了两人从前的相处模式,让她甚至有一瞬间以为彼此的关系并未破裂。
短暂的温情,像绚烂易逝的烟花,难以留住,想到这里,宁栩忽觉几分心痛。
这五年间,她不止一次地试想过,若那时坦白一切,没有对祝笙昔出手,她们之间,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但两人当时的身份和立场,注定了她只能那么做。
宁栩拿起床边的玉笛,虽然找人修好了,但相接之处的颜色与周遭不同,依旧能看出曾经断裂过。
她从前每次行事都是步步筹谋,唯独这次,随心而动,她不知道自己跑到潮生城来究竟想要怎样的结果,更不清楚,和祝笙昔的关系会何去何从。
宁栩深吸了口气,不愿再胡思乱想,她看向祝笙昔,问出几日来郁结于心的事:“你和纪雁书是什么关系?”
祝笙昔凝眸看她,她的眼神执着,似乎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你问这个做什么?”
见她不正面回答,宁栩心下焦急,语气间也带了几分迫切:“先别管那么多,你告诉我。”
祝笙昔无视了她的急切,故意答非所问:“跟你又有什么关系?纪道友为人正直,不似某人居心叵测。”
宁栩沉默着,一反常态的,竟没有出言反驳。
祝笙昔看向她,往日,要是自己这般说,她当即会巧言辩驳,现下却一言不发。
宁栩抬眸看她,问:“这几日你待在房中,是担心我会暗中加害她们?”
祝笙昔凝眸不语。
宁栩却以为她默认了自己的话,心间漫开阵阵钝痛。
静默片刻,她涩声道:“我的伤恢复得差不多了,明日便回自己的房间,还有,你无需担心,我没有理由也没那个多余的心思,去害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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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诛心(一)
热气氤氲着, 丝丝缕缕的茶香飘来,祝笙昔看着手中的茶盏,问:
“不知黎道友找我何事?”
入口的茶水带着苦涩的清香, 黎一霜沉吟片刻,“你之前见过灵濯?”
那晚祝笙昔便已看出她和灵濯关系匪浅,并不意外她会特意问起灵濯的事, 如实道:“嗯,在西玄域的一处荒漠中。”
闻言,黎一霜心中沉了几分,继续问:“当真如同叶琉汐所言, 灵濯取过路修士的灵气,只为给已死的肃落族人续气?”
祝笙昔敛眉道:“对, 当时我也差点被困在那。”
肃落族几十年前便被灭族了,魂魄本该进入轮回, 灵濯却执意将这些魂魄留在死城中,可想而知, 会有多少过路的修士惨遭杀害。
沾染的杀戮越多,身上的阴气也就越重,修道之人讲究心性澄明, 一旦肆意滥杀, 牵涉的因果太多,便会堕入邪道,无法回头。
黎一霜无声地攥紧了手, 数年前两人的最后一面, 那时灵濯满眼冷意, 气息暴动, 已有堕入邪道的征兆。
她当时无论如何都应该拦住灵濯的, 在玄清宗中静心思过,总比跑到外边吸收阴气,堕入邪道要好得多。
见她陷入沉思,祝笙昔补充:“灵濯身上的气息夹杂着一丝清正之气,曾经应当是三大仙宗的人。”
闻言,黎一霜轻叹道:“她曾是玄清宗的门徒,我的……师妹。”
祝笙昔愣怔一瞬,问:“风逾仙尊不是只收了两位亲传门徒?”
黎一霜摇头,缓声道来:“最开始,辜歆,我和灵濯三人被师尊收为亲传门徒,灵濯很有天赋,却也是最喜欢惹事的那个,我们一同修炼,约定好要除尽邪魔,但后来一切都变了,肃落族在荒漠中,没能得到正派宗门的庇护,被魔教覆灭,灵濯得知消息后,不随我们对抗魔教,反倒对师尊心怀怨恨,叛出玄清宗。”
“念及此事确是玄清宗有所疏忽,师尊任她逃到西玄域中,没有赶尽杀绝,还派辜师姐劝她回头,可她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蛊惑辜师姐也修习邪术,师尊知道后心中大恸,却也给了她们最后一次机会,只要待在荒漠中,不出来害人,便不会除掉她们。”
但现下灵濯离开了荒漠,还与谢拂凝为伍,祝笙昔沉吟片刻:
“风逾仙尊给你传音了?”
“对,今早的传音,让我除掉灵濯和辜歆。”黎一霜苦笑。
祝笙昔看出她笑意之下的失落,心中不由轻叹,曾经一同修炼的师姐妹,如今却要兵刃相见……
“祝师姐。”
祝笙昔循声看去,是时粟。
时粟面上支吾,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祝笙昔微蹙起眉,问:“到底是何事?”
“宁姑娘在成衣铺里,说是让你过去一趟。”
祝笙昔心中疑惑,但还是放下了茶盏,随着时粟出去。
街上热闹非凡,谢拂凝只取修士的金丹,倒是没有危害普通人,故而潮生城中依旧是轻快的气氛。
“她没带够银钱吗?”祝笙昔思虑片刻,只想出了这种可能。
时粟:“宁姑娘没说原因。”她看了眼祝笙昔的神色,实在是按捺不住好奇心,问:“祝师姐,你和宁姑娘是知己吗?”
知己?祝笙昔微微一愣,随即淡声否认:“不是。”
不是知己,祝师姐还愿意让她待在自己房中,那只能是……时粟踌躇着,正欲再问,两人已走到了成衣铺门前。
来此买衣饰的女子不少,祝笙昔抬眸望去,一眼便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还未走近,她瞧见一个年轻女子挨在宁栩身旁,好像是在量尺寸。
宁栩笑意嫣然,正跟那年轻女子说着什么,完全没发现来人,虽是在量尺寸,但二人挨得极近,竟透着几分亲密。
时粟下意识地看向身旁人,只见祝笙昔面无表情,走近直接问:“何事?”
宁栩这才侧过脸来,眉眼间还挂着没来得及散去的笑意,道:“这位是沈姑娘,她家的衣饰很好,你要不要看看?”
祝笙昔微微垂眸,她口中那位沈姑娘的手正搭在宁栩的腰际,一寸寸地丈量,而宁栩眼中带笑,默许着堪称亲密的举动。
纵使知道这些举动是量尺寸时不可避免的,祝笙昔面上平静,心中却浮现了几分异样的情绪。
她淡声道:“我不买衣饰。”
宁栩紧盯着她,试图找出不同的情绪,可她神色平静,一副无波无澜的模样。
见状,宁栩心中一阵失落:看见自己和别人举止亲近,她没有丝毫波动吗?
“若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留下这句话,祝笙昔径直转身离开。
时粟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而后迟疑着跟上祝笙昔,谁知一出成衣铺,祝笙昔的步伐愈来愈快。
时粟感受到周身的低气压,不敢多言,默默跟了几步,忽而听到冷冷的一句:
“以后和她有关的事,不必再同我说。”
虽然不知道缘由,时粟明显感觉到眼前人有几分不高兴,连忙“嗯”了一声。
客栈中,纪雁书看见祝笙昔回来,正准备上前打声招呼,这人却一眼没看她,冷着脸上楼。
纪雁书一愣,用眼神无声地询问后面的时粟,时粟无奈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怎料,不到一刻钟,宁栩也急匆匆回来了,纪雁书笑道:“宁姑娘,伤好了?”
宁栩脚下的步伐停也未停,直接略过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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