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雁书:?
宁栩停在房间门口,踌躇不决,祝笙昔的反应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让她不由怀疑:
难道前几日全都是自己的错觉,祝笙昔压根不在乎她?
想到这种可能,宁栩忽然失了敲门的勇气,缓步走回自己的房中。
“重影。”
少女的身影出现,瞧见她失落的模样,问:“您怎么了?”
想到自己在成衣铺那拙劣的举动,宁栩恼道:“你出的都是什么馊主意,我今天按你说的法子做,她压根不在乎。”
重影扁了扁嘴:“我也不知道啊,那是我从话本子上看到的。”
“而且,最终用不用这个法子,还不是取决于您自己嘛。”
重影嘀咕着,忽然对上宁栩冷然的目光,她顿时闭上嘴,再度隐于黑暗中。
宁栩垂眸看向腰间的玉笛,轻抚着相接处,陷入沉思。
*
是夜。
祝笙昔蹙紧眉,运起灵力逼出灵识中的黑气,如此反复几遍,却收效甚微。
“她和旁人也那般亲密,压根没将你当回事呢。”那道声音此时带着一丝讥讽的笑意,祝笙昔有些无力地闭上眼,放任心魔响起。
“她稍一撩拨你便沦陷了,怪不得会被彻头彻尾地利用,你猜,这次她还有多久会离开?”
这番话戳到了祝笙昔的痛处,她脸色微沉,冷声道:“闭嘴!”
正在翻窗的身影心中一惊,脚下不自觉地一滑,直接摔进了房中。
“有门不走,偏要翻窗。”祝笙昔看向窗边,声音中残存着一丝冷意。
宁栩连忙起身,拍了拍衣袖,心知自己已经被认出,她缓步走到祝笙昔面前,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没事。”祝笙昔重新阖上眼,似是不愿再理她。
宁栩看着她,试探问:“今日在成衣铺的时候,你生气了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
宁栩瞧见她淡漠的神色,心中的种种情绪翻涌着,从头到尾,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胡思乱想,不断猜疑。
前所未有的不甘在此时爆发,宁栩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咬牙道:
“你睁开眼看着我。”
手腕被攥得生疼,祝笙昔忽视了那抹痛意,依言看向她。
如自己所愿,眼前人定定地看着自己,可宁栩觉得并不应该是这样,祝笙昔的眼神太过淡漠了,无波无澜。
怎么会是这样……
她继续发问:“我和别的女子亲近,你……不在意吗?”
面前的人咬牙切齿,竟然是执着于这个问题,祝笙昔忽然觉得好笑,摇了摇头。
毫不犹豫的否认,宁栩眸光微晃,手上的力道顿时少了几分。
原以为这已经是最坏的回答,可下一刻,她听得眼前人道:
“我服下了断情丹,不会再对任何人动情。”
宁栩瞳孔微缩,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颤声道:“你说什么?”
祝笙昔不再重复:“你明明听清了。”
断情丹……断却一切情意,让人变得无情无欲的断情丹么?
宁栩松开了她的手腕,薄唇翕动:“你在骗我对不对?你曾经说过,你不修无情道,没有可能服下断情丹。”
祝笙昔看着她抿得泛白的唇瓣,和微红的眼眶,默然不语。
宁栩却死死地盯着她,颤声质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服下断情丹?是为了提升修为吗,断却情意便能得证大道,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啊?”
“这些都与你无关。”
冷然的语气让宁栩心如刀割,宁栩怔愣着后退几步,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她重新看向眼前人,问:“若你真的断却了所有情意,那晚为何会亲我?”
祝笙昔微微皱眉,“那时我神思混乱,混乱之中的一个吻,能证明什么?”
听见她的回答,宁栩心灰意冷。
祝笙昔服下了断情丹,不会对任何人动情,其中也包括了自己。
那她跑到潮生城来还有什么意义呢?这几日她耍的那些伎俩,在祝笙昔眼中,想必很可笑吧。
心头尖锐的刺痛和翻涌着的绝望让宁栩忽然认清了一点:
放弃魔教左护法的身份,五年间无数次打探这人的消息,跑到潮生城、住一家客栈,所有的举动,全是为了能再次见到祝笙昔。
准确来说,是想让祝笙昔重新喜欢上自己。
可是现在,她告诉自己,她不会再对任何人动情了。
宁栩无力地撑着桌沿,心间的冷意像潮水般涌向四肢百骸。
半晌后,她深深地看了祝笙昔一眼,扭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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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诛心(二)
自那晚后, 连续几日,祝笙昔都没再看到宁栩的身影。
那番话说得绝情,不管宁栩这次出现是怀着怎样的心思, 想必也被劝退了,如今……应是离开了罢。
意识到这点后,祝笙昔的心中并没有想象般的轻松, 她望向窗边,忽而想到那晚心魔所言。
果然是再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宁栩总是这般,忽然出现, 发现达不到目的后便毫无留恋地离去。
祝笙昔揉了揉眉心,不愿再想, 抬脚下楼。
谢拂凝多日未出现,许是在酝酿新的阴谋, 昨晚她们已经商定了计划,不能继续在客栈中坐以待毙, 要主动出击。
见一行人来齐了,黎一霜拿出玉牌,缓声道:“拜入玄清宗的门徒, 每人都会在对应的玉牌上留下自己的一抹残识, 只要不魂飞魄散,残识便依旧存在,可以根据这个, 找到灵濯的位置。”
纪雁书赞同地点头:“嗯, 灵濯和谢拂凝为伍, 如若能找到她, 离寻到谢拂凝也不远了。”
祝笙昔看了眼她手中的玉牌, 不由暗想:归云宗也有类似的玉牌,不过仅是为了确定宗中门徒是生是死,若离开宗门,便会销毁玉牌,此后行踪与宗门无关。
而玄清宗的规矩,看似没什么,实则将每位门徒与宗门紧紧绑定,一旦背叛宗门,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诛杀。
制定规矩的人,可见其心思缜密。
黎一霜凝起灵力,很快,丝丝缕缕的灵力便被注入到玉牌中,只见玉牌上闪过一丝光泽,随后便浮在空中,向外飘去。
祝笙昔问:“黎道友,灵濯的玉牌,是你提前准备好的?”
黎一霜摇头,道:“临行前,师尊给我的,她料事如神,当时或许已经猜到了,挟持叶师妹的就是灵濯。”
她没见过风逾仙尊,但从黎一霜的短短几句中可以看出,这位玄清宗的掌权人,在猜出是灵濯挟持了叶琉汐后,便已然动了杀心。
玉牌晃荡着飞出客栈,祝笙昔敛下心中的思绪,随她们一同跟上玉牌。
出了潮生城,玉牌向南飘了数百里,其上的光泽越来越明亮,众人跟在之后,纪雁书瞧见不远处的那座山,神色微沉。
“不会是在……那座山吧?”时粟看着玉牌的行向,脸上闪过一丝惊惧。
玉牌离眼前的山越来越近,见状,众人无一不是凝重的表情,最终,玉牌停在了山脚下。
黎一霜感受到玉牌中的那抹残识蠢蠢欲动,沉声道:“看来是在这里。”
有人犹豫道:“真的要进去吗?这可是骨阴山啊。”
骨阴山上怨气颇重,甚至在数里外便能瞧见整座山周遭久久不散的阴气,传言这骨阴山是千年前仙魔大战的其中一处战场,惨死在此处的修士不计其数,因此怨气经久不散,曾有大能试图炼化此地的怨气,却也束手无策,只能诫告门中的徒生不许进此山。
“若谢拂凝当真藏在骨阴山中,吸收里面的怨气和阴气,那她现下的境界,已经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了。”纪雁书皱眉道。
众人不由沉默,黎一霜思虑片刻,道:“骨阴山怨气过重,贸然进去确实不妥,你们可以先行回去。”
“黎道友你不和我们一同回去?”
黎一霜看向阴气森然的山林,眼神有一瞬的复杂,只道:“灵濯在里面。”
纪雁书没懂这句话的意思,皱眉问:“你打算独自进山吗?不必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抓灵濯和谢拂凝,待我们回去准备一番再来,也不迟。”
黎一霜不语,仍旧摇头。祝笙昔听过她和灵濯的渊源,心下清楚她为何要执意进去,淡声道:“我和你一同进去。”
听到她也打算进山,纪雁书微微一愣,不解地看着二人。
她们一个是玄清宗的,另一个出自归云宗,代表着各自的宗门,如今三大仙宗都在关注谢家之事,若自己此时不进山,难免会被人议论坤辰宗对此事不上心。
权衡之后,纪雁书道:“那我也你们一同进山罢,我们三人的修为都不低,尚可自保,其余人便先行回去。”
闻言,时粟看向祝笙昔,祝笙昔微微颔首,明显是认同这番话,见状,她便带着其余归云宗的门徒离去了,另外两宗的门徒也纷纷沿路返回。
不到片刻,山脚下唯余她们三人,阴风阵阵,更显几分森然可怖。
黎一霜率先进入山林中,她紧紧地握着那块玉牌,脸上的神情凝重之余,竟带着一丝焦急。
“我问过叶师妹,被灵濯挟持之时,她们一直在城中,没有出城,说明灵濯藏在骨阴山中才几日。”
纪雁书沉吟片刻,道:“这么说,灵濯对骨阴山不算熟悉,加之她和谢拂凝合作,此时极有可能和谢拂凝在一块。”
黎一霜微微颔首,根据玉牌的指向继续向前,越往山林深处行进,萦绕的阴气和怨气愈加浓重,到后面,三人不得不运起心法护体,以免受周遭的怨气影响。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个山洞,祝笙昔单手结印,静心感受周遭的气息流动,半晌后,她沉声道:“四周的怨气都往山洞中聚集,里面应该是设了聚起阴气的阵法。”
“看来那灵濯就在山洞中。”纪雁书说着,刚欲靠近洞口,黎一霜伸手拦住了她。
黎一霜的目光定在某处,冷声道:
“还不现身么?”
话音刚落,只见洞口处慢慢显现了两个身影,见状,祝笙昔和纪雁书心下警惕,紧紧地盯着那处。
灵濯慢悠悠地走出来,手中持着一把匕首,正架在身侧人的脖颈上,而她身旁的那人,竟然是几日不见的宁栩。
纪雁书不由惊讶:“宁姑娘,你怎么在这?”
灵濯微挑起眉,看向旁边的人,笑道:“宁姑娘?原来阿许姐姐的真名姓宁。”她的声音动听,手上的力道却是丝毫不减,宁栩的脸色异常苍白,脖颈间血迹斑驳。
阿许……姐姐?听到灵濯对这人的称呼,黎一霜皱起眉,不明所以地望着二人。
祝笙昔冷声道:“你想做什么?”
灵濯看向她,唇边的笑意渐深:“怎么,心疼了?”说着,那把匕首又抵进了几分,伤口处的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祝笙昔心头一紧,面上不动声色道:“骨哨是我给她的。”
闻言,灵濯轻笑道:“别急着帮她,放心,我不会取她性命,当初她使那些魂魄归位,害我失去了重要的族人,自然也要让她尝尝失去的滋味。”
灵濯将匕首贴在宁栩的脸侧,觑着她紧闭的双眼,问:“害怕她们看到你的血瞳,还是,怕祝仙长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身旁的人默然不语,没得到想要的回答,灵濯忽然觉得有些没意思,收起匕首,将宁栩往前面一推。
“宁姑娘很会伪装啊,不过也是,人有七魂六魄,妖有妖丹,而半妖混迹其中,确实不易被识别出。”
对面的三人听到这番话,皆是一愣,纪雁书皱起眉,看着宁栩的眼神有几分复杂:“宁姑娘,你是半妖?”
宁栩的视线低垂着,并未回答。
灵濯适时嘲讽:“连承认的勇气也没有?难不成装着装着真以为自己能为她人所容了?”
宁栩面无表情,缓缓起身,似是要离开,见状,黎一霜沉声阻拦:“半妖也是妖,宗门有言,见妖族魔族,一律诛杀,宁姑娘,你不能走。”
宁栩恍若未闻,步伐快了几分,整个过程中,她没有往三人那边看一眼。
黎一霜半眯着眸子,正欲出手,忽见身旁的祝笙昔纵身掠出几步,下一刻,宁栩的双手被一根银色的绳子捆住,她像是忽然失了所有的力气,半跪在地。
宁栩怔忡着,目光从绳索移到眼前人的脸上,祝笙昔神色冷然,声音也似是覆上了一层薄冰:
“此为缚妖绳,对半妖也有作用,待查清一切后,再杀。”
宁栩目光黯然,自嘲般地笑了笑。
果然,身份一经暴露,这人便毫不留情地对她使上了缚妖绳。
这便是断情丹的威力罢,不过她们之间,本就没有旧情可念,心头血被取的那刻,祝笙昔或许就想杀了她吧。
见她已经被制住,黎一霜重新看向灵濯,直截了当地问:“谢拂凝在何处?”
灵濯定定地看着她,所说的却是毫不相干的话:“风逾把存有我一抹残识的玉牌给你了?”
明知故问的话,黎一霜懒得回答,重复道:“谢拂凝在哪?”
“你可曾看过我的那抹残识?”再次的答非所问。
黎一霜不再多言,两指轻并,千霜剑“咻”地一声出鞘,裹挟着层层寒霜。
灵濯冷哼一声,连退数步,回答:“你们找到她也没用,她吸收了滔天的怨气,连升几个小境界,看在以前的情谊上,我奉劝你别去送死。”
黎一霜眸中闪过几分失望,“你想借谢拂凝之手杀了师尊?灵濯,看看你自己,阴郁之气萦绕,和邪修为伍,你可还记得初心?”
“呵,我不管那么多,我只知道,血债血偿,风逾害得我的族人身死,便要以命相偿。”
心渐渐沉了下去,黎一霜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无比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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