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淮脚步微微一顿,再开口时已经含了些笑意:“府里的人没给你讲过吗?”
陈宴秋怕连累了下人,梗着脖子撒谎:“讲、讲过的,但是我……没记住……”
“没记住没关系,”荀淮坐在床上,笑着拍了拍身旁的软褥,“洞房花烛夜,王妃你说呢?”
这下陈宴秋实实在在地愣在了当场。
微风吹过,摆在一起的两盏烛火在墙上投下两个影子,烛焰摇晃,恰似两个交缠的人影。
第2章 暴雨已至
陈宴秋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出卖色相。
虽然自己不是直的,但是他才跟荀淮见面不到半小时,这是不是太早了些?
你们古人不是很封建的吗?
他揪着胸前的衣服吞了吞口水,一会儿扶着头上的金钗,一会儿又去摸摸酒杯,装作很忙的样子。
陈宴秋不做动作,荀淮也就等着他,看戏似的,看得陈宴秋觉得脸上有火在烧。
纠结了一会儿,陈宴秋眼睛一闭,再睁开眼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起身,深呼吸了一口气,一边扯着衣服一边朝荀淮走去。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不就是……不就是睡一下吗……
他觉得自己的脸烫得厉害,羞耻感从小腹的位置往上冲,直冲得他头晕脑胀。
陈宴秋扯着自己的领口去瞧荀淮。
荀淮带着笑意坐在床头,温柔的烛火给他镀上了一层暖光,墨发如瀑,唇角上扬,眉目含情,即使因为常年卧病看着有些消瘦,却也添了些柔和的气质来。
何况……荀淮长得挺好看的……
从这方面来讲,自己好像也不是很吃亏?
这样想着,陈宴秋心情终于松快了些,他走到荀淮身边飞快撇了荀淮一眼,然后一下坐到荀淮旁边。
陈宴秋扯着自己的领口,有些尴尬:“王、王爷……”
荀淮回:“怎么了?”
这衣服我不会解……
这话陈宴秋没好意思说出口,只好抬眼看着荀淮,放在领口上的手摩挲着衣服的料子。
荀淮身量高,看陈宴秋得低头看,从这个角度望下去,能看见陈宴秋湿漉漉的眼和脸上绯红的霞。被陈宴秋一翻拉扯,那衣服领子早已松散,松松垮垮的,露出大片白皙的脖颈和分明的锁骨来。
看起来一手就能捏碎。让荀淮想起来早年间在草原上带兵打仗时,那些奔跑的鹿。
偏偏那人还没有一点猎物的自觉,此时还水汪汪地望着自己,没有一点要反抗的意思。
陈宴秋看着荀淮朝自己伸出手,下意识闭上眼。
可嘴唇没有传来想象中的触感,自己也没有被粗暴地扑倒在床头,反而是头上沉甸甸的首饰轻了些。陈宴秋睁开眼睛,看见荀淮拿着自己头上的金冠,放到一边的桌上。
陈宴秋木愣愣地任由荀淮摆弄,荀淮拆礼物似的,一件一件把那些金银首饰从他头上取下,陈宴秋感受到一缕缕黑发从他脑后清泻而下,瀑布一般绕过荀淮的指尖,搭在自己的肩头。
荀淮的指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时不时地会轻轻掠过他的脸颊、他的耳垂,弄得陈宴秋不时地就瑟缩一下,耳朵尖露出些羞涩的桃粉。
荀淮轻笑:“王妃,你怕我?”
大杀神,不怕你怕谁?
陈宴秋低头垂眸,口是心非:“不怕……”
荀淮回:“是吗?”
这话语气有些奇怪,陈宴秋还没有琢磨出个中滋味来,荀淮却突然发难,一下子把陈宴秋扑在了床上!
陈宴秋:!
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衣袂翻飞,陈宴秋一头乌黑的发随着两人的动作在红色的床铺上铺开,就像是在水中流淌的墨。
陈宴秋两只手臂都被荀淮摁着,动弹不得,他完全被吓懵了,太过紧张以至于大脑宕机,只得凭着本能闭上眼睛。
荀淮的一只膝盖挤在陈宴秋的双腿之间。他松开一只手,抚上陈宴秋腰上的软肉,感受到手下的肌肤在轻轻颤栗着。
“胆子这么小?”陈宴秋听见上方的人笑自己,“之前做坏事的时候,本王倒看不出来王妃这么不经吓。”
陈宴秋:……
他现在觉得原主真的很厉害,敢在荀淮手底下使坏,难道这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陈宴秋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决定乱回:“王、王爷英俊神武,我……我一见倾心,忘乎所以,洋洋得意……”
荀淮一时有些无语。
他有点怀疑这人状元的怎么考上的,做成语接龙?
“油嘴滑舌,”荀淮目光沉沉,“本王希望你等会儿还能这般牙尖嘴利。”
陈宴秋微微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蓦地瞪大了眼,被荀淮生生打断了话语。
荀淮那双漂亮的瞳眸在他眼前骤然放大,嘴唇上传来滚烫的触感,温柔又强势。腰上的那只手找到了喜服的束带,轻轻一扯,大红喜服滑落,露出底下的一片雪白。
荀淮在吻他。
这一吻带了十足的侵略感,追着陈宴秋的舌尖在陈宴秋的领地里驰骋,在两人之间点了一把火,顷刻间便有了燎原之势。
火烧眉毛,陈宴秋还是很害怕,颤着声音去推压在身上的人:“王、王爷,别……不行……”
荀淮却不喜身下人的反抗,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为什么?”
荀淮问:“从你进了王府开始,本王就是你夫君,为什么不行?”
陈宴秋被荀淮吻得乱了呼吸,一边轻轻喘着气,一边咬着嘴唇掉眼泪,胸前的肌肤经过方才这么一遭,已泛上些红,从荀淮的角度看过去,更是一片好风光。
他简直欲哭无泪。
不行的地方多了去了!
包办婚姻!封建专制!强人所难!
他正要开口,荀淮却突然抚上他的脖颈,掐着陈宴秋动脉处的肌肤,轻飘飘道:“陈宴秋,听话。”
是不容置疑的专制。
这是今天晚上荀淮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要害之处在这煞神手中,全身的细胞都在拉着危险警报。陈宴秋感受到了荀淮身上微妙的杀意,觉得浑身发冷。
他抖抖嘴唇,终究还是闭上了眼睛,手攀上荀淮的后颈。
“那,王爷你轻、轻点……”陈宴秋很没骨气道。
暴雨还在下,噼噼啪啪的雨点落在屋顶上,像是马蹄,又像是战鼓。雨滴击打草木、破开泥土,逼出温润而又潮湿的气息。
既湿热又阴冷,这是独属于夏天的暴雨。
雨敲屋瓦,那声音恰如环佩叮当响,又如同那踢踢踏踏的马蹄声,风吹雨打,铁马冰河。
荀淮吻着陈宴秋。
他予他快乐,也予他痛苦。
汗水泪水糊了眼,陈宴秋撩了撩被水浸透的头发,哑着嗓子道:“王……咳咳咳……王爷,真不要了……我真的受不住了……”
这话陈宴秋半点没撒谎,他本来身体就难受,又经过这么一遭,已是强弩之末,眼前一阵阵发白,随时都能晕过去。
陈宴秋给荀淮留了一个发着抖的背影,荀淮眯眼看去,能看见陈宴秋后颈处随着呼吸小幅度颤抖的肌肤。陈宴秋露了点指尖在肩膀的位置,看上去有些惨白,竟是跟自己的肤色有些相似,不太健康。
初次破戒,荀淮也知道自己没轻没重,下手狠了些。此时的荀王爷倒有了几分温柔耐心,温声哄道:“那先清理干净了再睡,不然会生病。”
陈宴秋又把被子往身上裹了裹,扼住开始往骨头里浸的寒意:“……嗯。”
声音嘶哑,只发出了点气音。
他撑着床铺起身靠在床头,微微抬眼,看着荀淮走到门前,隔着那雕花木门吩咐:“去打点热水来。”
自己不着寸缕、浑身斑驳,从里到外都被吃干抹净,身上全是红印子,荀淮却连发冠都没散,只是那红喜服沾了东西,微微乱了些,看上去还是那个芝兰玉树、金尊玉贵的摄政王。
此时他走过来坐在床边,对自己笑得倒是温和,没了半点方才威胁自己的凶相。
“有没有不舒服?”荀淮问。
当然有。
陈宴秋不想说话,只闭上眼,下意识摇了摇头。
他微微一动,就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在床上如春草般微微蔓延,引来荀淮意义不明的目光。
陈宴秋羞得不行,他拿起旁边的枕头,想要垫在自己的腰上,靠得舒服些。
“哐当。”
陈宴秋动作不太稳,枕头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掉到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陈宴秋强打起精神看去,却蓦地瞪大了眼,身体里的血液刹那倒流,又让他发起冷来。
那地上的,是一把精致的匕首。
屋内一时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王爷,我……”陈宴秋看向荀淮,嘶着嗓子想要解释,却被一股大力抵在了床头,雪中落梅的脖颈被一只手死死掐住!
荀淮甚至表情都没怎么变,他依旧带着几分笑意,整个人伏在陈宴秋身上,手指发力,掐得陈宴秋透出些濒死的惨白。
“呵……”陈宴秋下意识仰头,垂死挣扎般去掰荀淮的手,可是没有掰动一分一毫。
那是自然了,他现在本就没什么力气。
荀淮眼神里满是凛冽的杀意,可语气依旧平和:“陈宴秋,我记得我房间里,可没有这把匕首。”
方才说着情话的声音此时泛着鲜明的冷意,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他握住那把匕首,冰冷的刀刃抵上陈宴秋跳动的血管,锋利地划开陈宴秋的肌肤,浸出鲜红的血珠来。
血液流淌,淌过吻痕,淌过牙印,滴到陈宴秋颤抖挣扎的指尖。
第3章 无休止的战争
陈宴秋觉得自己要死了。
泪水糊了视线,在眼眶里积满后又顺着脸颊落下,滴到泛着寒光的刀刃上,血水于是也变淡了些,以眼泪为中心向四周晕开。
呼吸不畅,浑身乏力,颈部割伤,加上才经历了一通算不得温柔的幸事,陈宴秋只觉得眼前一阵黑一阵白,耳鸣阵阵,掰着荀淮的手指逐渐脱了力。
“本王知你怪我毁了你的仕途通达,此事倒也不假,因此你前些日子百般胡闹,本王也忍了。”荀淮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陈宴秋如坠冰窖般,骨骼间都漫上些冷意。
“可本王实在不知,状元郎竟是如此胆大包天,胆敢刺杀皇亲。”
陈宴秋也觉得原主很胆大包天,可现下这情形,他也说不清楚。
自证难矣,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而且,他知道荀淮没开玩笑。
身居高位,多年生杀予夺,在荀淮眼里,大抵是人命如草芥的。
他可以不顾陈宴秋的意愿随意要了他,也可以不听陈宴秋的解释随手杀了他。
荀淮是真的能要自己的命。
但是陈宴秋还不想死。
他微微松了手上反抗的力道,彻彻底底软了身子,红着眼哭:“呵……王、王爷……你听我解释……”
陈宴秋轻轻抚着荀淮掐着他脖子的手,像是讨饶,又像是安抚,小动物般蹭着要夺他性命的侩子手,是臣服的意思。
荀淮喉结微动,看着喘息发抖的人,心里蓦地生出些微妙的欢愉来。
于是抵着陈宴秋的刀刃又被荀淮松开。
“咳,咳咳咳……”空气涌入陈宴秋的喉管,他捂着颈上的伤口,颤着手咳嗽起来。
血液给陈宴秋因为缺氧而惨白的肌肤添上了一抹浓郁的艳色,眼前人此时就像是一个易碎的瓷器,或者说已经有了裂痕的瓷器,那些鲜血就是这样从这些裂痕里涌出,让荀淮产生了一种近乎病态的向往。
很美,很漂亮。
荀淮知道,这是属于上位者的凌虐欲,他比任何人都明白。
耳边似乎又响起男人歇斯底里的尖叫,那些早应在岁月的冲刷下忘记的场景又如皮影戏般在眼前纷繁地上演,荀淮皱了皱眉,猛地用力把匕首往旁边的床头刺去。
匕首狠狠扎入,木屑簌簌滚落,荀淮在那木屑中看见了自己蜷缩的影子。
我不能……
荀淮疲惫地闭上眼。
陈宴秋被荀淮突然的动作吓得浑身都僵硬了。
见荀淮闭着眼皱眉,没有再杀自己的意思,陈宴秋立刻示好,手脚并用地挪过去对荀淮笑:“王爷……夫君……”
“解释。”荀淮用两个字打断了陈宴秋。
其实我还没想好怎么解释。
话说,你说这匕首是我放的,不应该谁主张谁举证吗!能不能讲点道理!
陈宴秋在这一刻无比想念新中国,还是法治社会好。
“这、这个嘛……”他去抠荀淮喜服上的扣子,搜肠刮肚,绞尽脑汁,脑子里却全是昨天看的小说里各种香艳的R18情节。
陈宴秋简直欲哭无泪。
我脑子里面怎么全是黄色废料……
眼看荀淮睁眼握住自己作乱的手,眉眼间已有些不悦,陈宴秋嘴巴比脑子快上了几分,“嘤”了一声后放弃了思考。
他用手指勾了勾荀淮的掌心:“夫君……”
“这是我给我们准备的小情趣……”
荀淮:“……”
虽然知道这人大概率是在胡说八道,荀淮还是下意识往那匕首柄瞥了一眼。
那匕首柄足有荀淮半个手臂粗,花纹精致繁复,纹路精细,凹凸有致。
饶是淡定如荀淮,此时的瞳孔也控制不住抖了抖。
他沉默了好几息,才轻笑道:“本王原以为状元郎宁死不从贼子意,是有几分气节的,如今看来倒是高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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