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公公说得是……”那小厮缩了回去,红着脸被迫听马车里的动静。
车内烛火摇曳,一只雪白修长的手搭在身前人的肩上,随着动作一晃一晃。
情到浓时,那只手便会扒着那肩膀,指尖泛红轻颤。
他还攥着那没戴上的红绳。
第7章 青丝绕红线
马车在王府前停了许久,随着车里人的动作不住地摇晃。
陈宴秋先前忍着不出声,可到了后面,他实在受不住,还是哭了出来。
不过他的嗓子本就哑了,哭也哭不大声,细细软软的啜泣传到荀淮耳里可就变了个意思,带了些欲拒还迎的撩拨,惹得他又兴奋了些。
等到荀淮终于结束的时候,陈宴秋小腹微微鼓起,连哭都失了力气,两眼失焦,只觉得脑海里播放着大大小小的雪花。
荀淮却没忘记之前的承诺,他抬起陈宴秋脱力的手,在那腕子系上红绳,亲了亲陈宴秋的额头:“你看,夫君给你系上了。”
“……嗯。”陈宴秋窝在荀淮怀里,闻言努力抬起眼皮看了看,却看见了自己身上的一片狼藉。
尤其是微隆的肚子,陈宴秋一动,就立刻会湿掉他身下的衣服,露出一大片水痕。
……身下的衣服还是荀淮的。
他委屈极了,抓起荀淮的手臂想咬,牙齿都放上去了,却还是没敢使劲。
于是他这愤怒之举就变成了小猫磨牙,毫无威慑力:“你、你简直胡来……呜呜……我等会儿怎么见人……”
“半夜了,见不到多少人的,”荀淮哄着他,扯过自己穿的外袍把陈宴秋裹得严严实实,等陈宴秋在怀里缓了一会儿,便托着陈宴秋的腿弯把人抱了起来。
感受到溪水在汩汩流动,陈宴秋又是一阵小声的惊呼:“夫、夫君,你干什么……”
“抱你回去。”荀淮面不改色道。
旁边还站着许多王府的下人,陈宴秋实在是臊得厉害,伸手将那袍子一掀,把脸埋在了荀淮的胸前。
陈宴秋缩成一团,只有他那耳朵尖露了出来,还透着些暧昧的艳色。
“王爷、王妃。”
“去烧点热水来送我房里,再让厨房煮点清淡的小食一并送来。”
“是。”
外头下人们的声音忽远忽近,听不真切,但是荀淮的声音却很清晰。
陈宴秋把脑袋靠在荀淮的胸口,能感受到随着荀淮的话语炽热起伏的呼吸和那汹涌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
一下,两下,三下……
荀淮抱住他的手臂很稳,连一丝颤抖也无,甚至显得还有些轻松。陈宴秋紧绷的身子逐渐放松了些,过度劳累使大脑开始放空,胡思乱想起来。
荀淮力气好大啊……
清洗完后,陈宴秋稍微吃了点东西,头一沾到枕头就睡了过去。
荀淮撑着手观察陈宴秋的睡颜,伸手去拨陈宴秋的睫毛,一会儿往左扫,一会儿又往右扫。
那些长长的睫毛在指尖轻轻颤,让荀淮想到御花园里种的那盆含羞草,也是这般一碰就抖。
睫毛痒痒的,睡熟的陈宴秋也开始抗议,嘟囔着抓住荀淮的手。
荀淮原以为人要被他逗醒了,正想说些什么哄陈宴秋睡,不料陈宴秋却是抱着荀淮的手咂咂嘴,把脸枕在了荀淮的手上。
荀淮着实愣了好一会儿。
手上的触感软软的,让荀淮联想到小动物的肚皮,温热柔软,是完全交付的臣服。陈宴秋似乎卸下了所有的防备,无意识地蹭着荀淮的手。
“夫君,睡……”他小声说着梦话。
枕边人睡着了都喊着自己,荀淮看了他好一会儿,忽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果然,是翘着的。
他放下手,侧身躺到陈宴秋旁边,把人揽到自己怀里,勾起几缕陈宴秋乌黑的长发一圈圈绕在指尖。
手上的红玛瑙在他眼前摇啊揺。
青丝绕红线,结发为夫妻。
此时已是深夜,素来繁华的长安城也静了下来,偶尔有打更人路过,留下铜锣响。天际流霜,庭下如空明积水,皓月照花林。
“陈宴秋,”荀淮喃喃开口,“你这番作态,究竟是真是假?”
你究竟是那个不择手段、机关算尽的陈家状元郎,还是现在这个心无城府、天真纯粹的荀王妃?
哪一个是真的你?还是哪一个都不是?
与周公对弈的人显然考虑不了这么多,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陈宴秋伸出手,在空中抓了两把,把自己的头发抓了回来。
还不等荀淮黑脸,陈宴秋就搂住荀淮的脖子,又沉沉睡了过去。
于是荀淮刚刚浮上的不悦感就这样被微妙地哄好。
他决定改天再想这个问题。
两人相拥,一夜好梦。
回门那天,陈宴秋一早便有些恹恹的。
任是谁都受不住荀淮连续两晚这般折腾,饶是荀淮在事后百般照顾,陈宴秋还是发起了低烧。
这病最是磨人,他靠在荀淮身上,提不起半点劲儿来,只觉得马车颠得自己头疼欲裂,像是有一把刀子在脑袋里戳着头皮往外捅。
荀淮捏着陈宴秋的手,帮陈宴秋掐着虎口:“好些了吗?”
没有!一点都没有!
陈宴秋眼泪汪汪地摇头,这一揺,头疼便更重了几分。
陈宴秋已经好久没生过病,这一次生病,是被生生……做病的。
他简直要哭出来了。
“再忍忍。”荀淮去吻陈宴秋的额头,“今天过了,你就好好休息。”
陈宴秋烧得两眼发黑,晕头转向地答了声好,心里却并不抱什么期待。
那天在宫里,荀淮也是这么说的,却还是强拉着他狠狠发泄了一通。
他此时的温存是真实的,兴头上的不顾一切也是真实的。
陈宴秋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盛夏天亮得早,陈父穿着一身齐整的官服,领着一家老小早早地等在陈府门口。
“至于吗?”在他身后,一个年轻人打着哈欠,弓腰驼背、站没站相地抱怨,“离他们到还早吧?这么早来等着干嘛?”
“闭嘴。”陈父扭头不悦道,“王爷会跟着你弟弟过来,万万不可怠慢。”
“切,老二这还不是命好,才能沾了王爷的光做那王妃。一个庶子而已,不然这泼天富贵哪能轮得到他?”陈祁语气满不在乎,碰碰身边的妻子,“芸娘,你说是不是?”
赵芸娘绞着手上的袖子,小声道了声“是”。
“大少爷所言极是。”一旁的下人立刻附和道,“从小到大,二少爷哪有我们大少爷一半聪颖?我们大少爷不屑于去参加科考罢了,若是我们大少爷也去,这状元的位置哪能就给二少爷了?”
“就是就是,”另一个下人也凑过来,“还是我们大少爷有孝心,念着老爷在家里,想在老爷面前尽孝。二少爷却只想着自己,这考上了状元后,就再也没回过府……”
陈老听了这话,脸色也有些不悦。
谈话间,王府的车驾终于到了陈家。
陈父领着家里人跪下,毕恭毕敬道:“恭迎王爷、王妃。”
陈祁满不情愿地行礼,眼神却是不安分地往那马车瞟。
先下马车的是一位年轻男性,他身着一身青衣,头戴玉冠,腰间坠着一枚绿佩,容貌俊美,长身玉立,与陈家众人一比,更是显得矜贵出尘。
那人眉目带笑,眼神却并不含什么情绪,看向陈家众人的目光是冷的,带了些微妙的疏离和审视。
这就是荀王爷吗?
陈祁心里蓦地一抖,在这盛夏的艳阳天里出了一身冷汗。
荀淮面对他们,根本无需遮掩。
那是上位者看下位者的目光。
荀淮只轻轻扫了他们一眼,便转过头,从那马车里抱下了个人来。
那人除穿了身淡绿色的衣裳外,还在外头加了件白色的袍子,将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与这盛夏的天气实在不搭。他披散着发,脸颊泛红,眉眼紧蹙,脸色苍白,整个人都有着难掩的疲惫。
病人撑着荀淮的手,站得摇摇晃晃,像是时刻要被风吹倒。陈祈眯起眼,看见他亲爱的弟弟脖子上还缠着绷带。
“呵。”
陈祈暗自轻笑。
之前陈宴秋仗着自己考上了状元,是何等清高?何等不把自己这个哥哥放在眼里?如今还不是只能委身于人,屈于人下,做那玩物般的男妃?
看他这般病容,想必荀王爷对他并不好。
想通了这一关窍,陈祈的心瞬间松快了不少。
第8章 陈家众人
陈宴秋撑着荀淮的手,看向面前跪了一片的人,心下有些局促。
这个看起来年纪有些大的,应该是原主他爹吧……但是后面这个是谁啊?原主的哥哥?嗯……看上去老了点,这是原主的叔叔?
烧糊涂的脑子显然无法处理这么严肃的问题,最后陈宴秋选择了放弃,虚虚靠着荀淮,惨白着脸听他们说话。
荀淮对为首的陈老微微颌首:“陈大人免礼。”
“诶,谢王爷。”陈老拜谢后起身,为陈宴秋两人让出条路来,“王爷,王妃里边请。”
陈宴秋对陈老柔柔笑一笑,抬脚就要跟着荀淮走进去。可他刚迈开脚步,就听见了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弟弟可真是飞黄腾达了啊,连爹都不喊,哥哥嫂嫂都不知道叫了。”
陈宴秋:?
他向那声音望过去,只见陈老身后的那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抱着手对陈宴秋,语气很不友好:“看我干什么,我说错了?”
“祈儿,王爷面前,不可胡闹。”陈老扭头瞪了陈祈一眼,对荀淮赔笑道,“犬子不懂事,在王爷面前失了礼数,王爷您大人有大量,还请王爷恕罪……”
一旁的赵芸娘也微微拉着陈祈的手:“夫君,要不算了吧……”
陈宴秋烧得脑子懵懵的,遂在脑海里简单整理了一下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
陈老是陈宴秋他爹,陈老说这人是他的犬子,这姑娘又叫这人夫君,他又说哥哥嫂嫂……
陈宴秋眨眨眼,指着陈祈道:“你是我哥吗?”
陈祈:“……”
陈祈表情像吃了苍蝇:“不然呢?”
陈宴秋接着他的话茬:“噢,抱歉抱歉刚刚没想起来。哥哥好。”
他又对旁边那两人拱拱手:“爹好,嫂嫂好。”
荀淮:“噗。”
荀淮一笑,陈宴秋立刻把注意力放在荀淮身上,他有些不解地问:“夫君,你笑什么……”
荀淮咳嗽了两声,摇摇头道:“没什么,觉得你家着实有点意思。”
可不是有点意思吗?荀淮想。
爹看似礼数周全,可话里话外全都在回护着他那大儿子,没有安抚看起来身子不适的陈宴秋哪怕一句,明摆着是偏心。
哥哥性格骄纵,嫉妒心强,在荀淮面前也敢口出狂言,显然在家里当霸王当惯了,还不知陈宴秋先前是怎么过的。
嫂嫂胆小懦弱,应当是个怕事的性子,在这家里恐怕保全自个儿都有些费劲,也是个可怜人。
荀淮现在突然有些理解陈宴秋为什么会养出那么坏的性子。
合着在这养蛊呢。
荀淮这么想着,面上却不显。他对陈老温和笑道:“陈大人,请。”
陈宴秋坐在餐桌前,看着一屋子的人沉默地坐着,觉得这气氛实在是有点不妙,整得他好像都清醒了几分。
陈宴秋扫视了一圈。
荀淮在他旁边老神在在地喝茶,一脸要看戏的样子;
陈老严格遵循“食不言,寝不语”,坐得板正地夹菜;
陈祈刚被陈宴秋噎了一下,看向陈宴秋的眼神有着明显的恶意,陈宴秋觉得他好像想吃了自己;
赵芸娘被这桌上的气氛吓得不敢动筷,也在小心翼翼地观察,于是蓦地跟陈宴秋对上了视线。
这嫂嫂看起来是最好相处的那个。陈宴秋对她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来。
赵芸娘微微一愣,下意识往陈祈的那个方向瞟了瞟,又很快低下头,去扒拉碗里的米饭。
最终还是陈老打破了餐桌上坚冰一样的氛围,他举起酒盏,对荀淮道:“王爷英明神武,智绝无双,犬子能嫁入王府,是我陈家之幸,足以光耀门楣了。老夫敬王爷一杯。”
荀淮单手举起茶杯,对陈老道:“陈大人言重了,陈家祖上可是出过大儒的,王妃也是精彩绝艳,还是陈大人教子有方……”
陈宴秋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打官腔,觉得脑袋又开始疼,便把手撑在桌子上打瞌睡。
反正他那便宜爹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他正在那边兀自小鸡啄米,快要睡着的时候,却被陈祈一嗓子又给嚎醒了:“陈宴秋,餐桌上都能睡着,这就是你的礼数?”
这一声大名喊得,让陈宴秋梦回高中时上课打瞌睡、被班主任抓到的时候,他猛地惊醒,从位子上弹起身子。
这一下动作大了些,陈宴秋觉得脑袋发晕,眼前似乎都出现了重影。
俗话说得好,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何况陈宴秋不是普通的兔子,他可是个有脾气的兔子!
你又不是荀淮那大煞神,我才不怕你!
本来身子就不爽利,还被这名义上的“哥哥”这样针对,陈宴秋说话便也不客气了起来。
他揉着太阳穴,对陈祈委委屈屈道:“大哥,你怎么老是说我?我哪里惹你了?除了我,你没别的东西可以在意了吗?”
陈宴秋这话一出,餐桌上登时安静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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