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溪边
一直到回到王帐里, 陈宴秋都有些无精打采的。
他亦步亦趋地粘着荀淮,荀淮去叫人,陈宴秋跟着;荀淮去拧帕子, 陈宴秋在旁边巴巴地看着;荀淮用帕子擦他糊满了泪水的脸颊和哭红的眼睛,陈宴秋就乖乖地站着任人摆弄。
荀淮没见过陈宴秋这样不安过, 耐心哄他:“没事了,我在这呢。”
“梦都是反着的, 别担心。”
陈宴秋把脸埋在热气腾腾的帕子里,感受着热水的温度捂暖了他冰冷的眼睛,重重点头。
没错,梦都是反的。
这一世有他在, 荀淮肯定不会有事。
简单洗漱了之后, 两人钻进了被窝里。
夜已深, 演武场内寂静非常,偶尔有巡逻的兵士来回走动,他们手里的火光在帐外亮了一瞬后, 又逐渐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陈宴秋抱着荀淮,头枕着荀淮的胸口,听着荀淮的心跳声。
荀淮抚摸着陈宴秋的头发, 温声道:“还在想刚才那个噩梦?”
“没有了, ”陈宴秋摇摇脑袋。他支起身子抬头,凑上去亲了亲荀淮的嘴唇:“没想了。”
唇齿相依, 两人的动作都很轻, 带着安抚的意味,满是温柔缱绻。
还活着。
接吻时,陈宴秋没有像往常一样闭上眼睛,而是微微睁着眼, 去看荀淮。
还活着,荀淮还活着。
……真是太好了。
荀淮知道陈宴秋现在其实还没缓过来,一吻毕,他摸摸陈宴秋的脸:“宴秋,你睡吧。”
“别害怕,我守着你。”
谁知陈宴秋却摇摇头:“我刚刚睡了,现在不困。”
……况且他现在其实不是那么想睡觉。
陈宴秋看得出来,荀淮累了一天,现在其实已经很疲惫了。
但是为了陪着自己,荀淮一直强打着精神没睡。
他伸手去捂住荀淮的眼睛,感受着掌心里睫毛的跳动:“夫君,你休息吧,我想看看你。”
荀淮没有去拉开陈宴秋的手,而是调侃他:“为夫有这么好看吗?”
“嗯,”陈宴秋终于露出点笑来,他收回手,去抚摸荀淮的眉眼,“你怎么样都很好看,我的夫君天下第一好看。”
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荀淮就撑不住,逐渐没了意识。
“夫君,夫君。”陈宴秋轻轻唤了两声,见荀淮没有回应他,就知道人已经睡了。
借着月光,陈宴秋凑过去看荀淮的脸。
即使陷入熟睡,荀淮的眉毛也蹙着,显得心事重重。
可能今天真的是累极,荀淮的脸色看起来没有先前在王府时那样好,微微有些病色。不知是不是有些难受,他的右手一直捂住自己的左手臂。
这个姿势睡着不会舒服,陈宴秋去拉他的手,没拉动。
荀淮是用了力的。
陈宴秋又伸手去摸荀淮的眉毛,哄小孩一样去拍着荀淮的后背,小声哼着歌。
一下又一下,荀淮似乎也感受到了身边人的温暖,逐渐放松了紧绷着的身体。
陈宴秋这才小心翼翼地把荀淮的右手拿开,去轻轻按摩着荀淮的左手臂。
这只手今天拿了神武弓,此时正发着抖。
陈宴秋立刻就猜到,荀淮他手疼,不知道忍了多久。
这人受了伤,从来都不说。
……他总是这样。
陈宴秋心里又生起气来。
兀自气愤一会儿后,心里那点气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又变成了心疼。
那点酸涩感就如同这个季节潮湿的秋雨,润湿了陈宴秋的五脏六腑,让他难受得有些喘不过起来。
只是秋雨后就是丰收。
荀淮他没有。
“夫君,”陈宴秋的声音带着哭腔,又带着决绝,“我不会让你死的。”
绝对不会。
睡梦中的人好像感受到了身旁人的情绪波动,即使没有醒来,荀淮也凭着本能将陈宴秋揽进了怀里安抚。
陈宴秋:……
太犯规了。
要是再哭,他第二天眼睛就要肿得没法见人了!
陈宴秋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他醒来时,荀淮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床边看着他发呆。
“夫君……”陈宴秋脑子还不清醒,他去抱住荀淮的腰,喃喃道,“好困,再睡会儿……”
感受到一只大手抚上自己的脑袋,陈宴秋下意识去蹭了蹭,迷迷糊糊地听见荀淮说:“那你先睡着,我先上山,等会儿让霖阳来接你……”
什么叫“让霖阳来接我”?
陈宴秋这时候一秒都不想跟荀淮分开,当即清醒过来。他“腾”一下坐起身子,坚决表态:“不用,我不睡了,我清醒得很……”
陈宴秋去拉住荀淮的袖子不放:“我要跟你一起!”
“嗯,好,一起,”陈宴秋黏人,荀淮其实很开心。他把人往怀里抱了抱:“先换衣裳,我们用了早膳后就上山去。”
秋猎的第二日,是竞猎。
百官们于早晨进入山林里,在傍晚时分返回,按照猎物来进行排名,获得皇上的封赏。
陈宴秋不会打猎,所以对此完全不感兴趣;而荀淮觉得自己身上乏得很,也有些懒懒的。
于是两人一致决定,上山看风景去。
反正即使荀淮空着手回去,也会有人夸荀淮把机会让给别人,宽宏大度。
皇家围猎场的山林里景色非常好。
秋高气爽,深林径幽。凉风习习,树林里枝叶摇晃,飒飒似雨声。
远远的,陈宴秋又听见了流水拍打石头的声响。
他拉着荀淮,循着水声走过去。
这是一片空旷的河谷地带,视线开阔,能看到远处层层叠叠的群峰。
往下看,流水透亮,清澈见底,水声潺潺,声若铃音。
往远处看,杂树参天,繁花覆地,千峦环翠,万壑流青。
有道是,水平江静,满目青山。
陈宴秋觉得这地方十分眼熟。
他们竟又是走到了陈宴秋昨天跑丢的地方。
荀淮显然也认出来了,他抱着手笑:“宴秋这么喜欢这地儿呢。”
陈宴秋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好了我知道错了,下一次我不乱跑了。”
没有一个人类看见这样一条小溪,不会想去玩水。
反正陈宴秋不是那样的人类。
他蹦跳着走到那溪边,把手伸进去。
水流不急不缓地穿过陈宴秋的指缝,冰冰凉凉的,像是按摩,很舒服。
这就是没被工业化污染过的纯天然小溪吗!
“夫君,”他扭头对荀淮笑,“这水好清亮啊,你也来试试。”
荀淮闻言也走过来,他在陈宴秋旁边弯腰,学着陈宴秋的样子把手伸进去。
……舒服是舒服,但是荀淮觉得略略有些冻人。
他不想扫了陈宴秋的兴,不着痕迹地把手收了回去:“嗯,很舒服。”
“对吧对吧。”陈宴秋把手放在水里拨着,把溪水搅得哗哗响,溅起一阵小小的水花。
陈宴秋转过头,看着荀淮轮廓分明的侧脸,起了点捉弄的心思来。
他喊:“夫君。”
“嗯?”荀淮对陈宴秋一向是有求必应,他没有什么防备地看过去,却在抬头的那一瞬间,感受到有几滴冰冰凉凉的水落到了他的脸颊上。
带着几分寒意的水珠落到他温暖的肌肤,强烈的反差让触感更加真实。
荀淮被吓了一跳,再定睛看去,只见陈宴秋一脸兴奋地看着他,指尖还沾着水,正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罪魁祸首是谁一看便知。
陈宴秋怕荀淮着凉,只是在指尖沾了点水珠子往荀淮身上弹。
可即使是这样,荀淮还是着了道,这让陈宴秋莫名生出些成就感来。
见荀淮看向自己,他连忙甩甩手,认错态度良好:“夫君,我再不敢了。”
陈宴秋眨眨眼:“你饶了我呗。”
……这人还是那么幼稚。
可荀淮又怎么会怪他?
荀淮擦擦脸上的水珠子,故作高深道:“那你过来点。”
陈宴秋不知道荀淮想干嘛,愣愣地走过去:“夫君,你要做什么?”
谁知荀淮看着他,突然坏笑了一下,在陈宴秋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荀淮眼疾手快地捧了一掬溪水,朝陈宴秋泼了过去!
陈宴秋:!!!
荀淮的速度很快,陈宴秋哪能躲得了,只得微微侧过身子挡住脸。
水沾湿了陈宴秋的半边衣服。
“夫君!”陈宴秋跺着脚气道,“你这是加倍奉还,不讲道理!”
“世人都说,本王一向独断专权,心狠手辣,”荀淮却笑了,“为夫就是这般不讲道理,王妃可得担待着些。”
“而且为夫没玩过泼水,”荀淮补充道,“倒还真的有几分意思。”
陈宴秋:“……”
我以前这么没发现你有这么厚的脸皮!
陈宴秋湿了衣服,布料紧紧贴着他的身体,流畅诱|人的线条若隐若现。
偏偏陈宴秋自己还浑然不觉,嘟着嘴气鼓鼓地瞪着荀淮,满眼控诉。
他本就不会真的生荀淮的气,此时头发沾了水,贴在白里透红的脸颊上。
有几滴水珠顺着他圆润的下颌线往下滑,在他白皙的脖颈留下一道深色的水痕,又没入隐约可见的锁骨中。
陈宴秋眼神湿漉漉的,看起来没有半分威慑力。
反而有些勾人。
荀淮看了正拧自己衣服的陈宴秋一会儿,突然上前去按住陈宴秋的手:“没事,湿了就算了。”
“啊,为什么?”陈宴秋抬眸,湿着一双眼睛懵懵地看着他,“但是穿着很冷诶……”
“因为,”荀淮卷了几缕陈宴秋湿了的头发绕在指尖,神色晦暗不明,“等会儿会脱掉。”
“脱掉就不冷了。”
“脱掉不是更冷……”陈宴秋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顺着荀淮的话,嘴比脑子快。
不过没关系,因为他马上就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第31章 白日深林(第四次)
陈宴秋被荀淮按在地上, 细细地吻着。
荀淮特意挑了岸边一块平整的地带,脱掉了自己身上一直披着的外袍垫着,确认陈宴秋不会被硌到。
在这一方面, 荀淮总是很细心。
手边的触感是岩石特有的潮湿阴冷,带着溪水特有的湿润。
鼻尖传来泥土、草木的气息, 还有清清凉凉的溪水味。
所有的这一切都提醒着陈宴秋,这是野外。
陈宴秋有些害怕, 呼吸急促,微微开始挣扎。
而他的挣扎,荀淮不喜欢。
荀淮蓦地用力,压住在身下微微扭动的人。
他去吻陈宴秋的嘴唇, 吻陈宴秋的眉眼, 吻陈宴秋的耳尖, 于那雪白的肌肤上打下鲜红的印记。
陈宴秋的身子对荀淮有着自发的亲近感,被荀淮吻得乱了呼吸,不自觉地软了下去。
于是他失去了最后挣扎的机会。
他被荀淮温柔又霸道的攻势哄得脑袋发懵, 可在感受到荀淮扯自己的衣服时,陈宴秋还是慌了起来。
这……这可是在外面!
青天白日,幕天席地, 周围没有任何的遮掩。
甚至陈宴秋还能听见山林里箭矢发出的声响, 能听见打猎时,人们传出的兴奋的叫喊。
这个地点并不算隐蔽, 而山林里有着无数围猎的官员。
随时会有人会找到这里。
而他们却在这里……在这里寻、、欢……
一想到此处, 陈宴秋的身子一下子僵硬起来。
他哭着去跟荀淮讨饶:“不行,夫君,这里真的不行……”
嘴上说的是拒绝的话,动作却是去搂住荀淮的脖子, 眼泪落到了荀淮的领口。
他没办法完全拒绝荀淮。
这一点荀淮也知道。
被偏爱的人永远会得寸进尺。
荀淮安抚着陈宴秋紧张的情绪,动作却没停。
他一件一件剥着陈宴秋的衣服,感受着身下人因为紧张而发出的颤栗。
“没事,别怕。”腰带被取下。
“霖阳他们守着呢。”外衫被掀开。
“没人会过来。”……最后是里衣。
陈宴秋不着寸缕,即使荀淮那样说了,从小教育培养出来的羞耻心还是让他惶恐不安。
而荀淮是他唯一的遮掩。
陈宴秋下意识地往荀淮的怀里缩,想要荀淮把自己挡住,声音被吓得拐了好几个弯。
他哭着去咬荀淮的肩膀:“讨厌你,我讨厌你,你就知道欺负我……”
“那正好,”陈宴秋听见荀淮笑着,朝自己的耳边吹气,“本王就喜欢你讨厌我。”
这场属于秋日的围猎还在继续。
箭矢在丛林中穿梭着,不断射中猎物,惹得猎物哭泣着、颤抖着,发出阵阵悲鸣。
两人身边的溪水潺潺流淌着,水声哗啦啦地响,混着潮湿与粘腻,又奔向远方。
陈宴秋与荀淮下山的时候,已是将近傍晚时分。
陈宴秋身上松松垮垮地挂着荀淮的那件大大的袍子,遮住斑斑驳驳的身体,没骨头似的趴在荀淮的后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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