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淮笑道:“不算欺负,我现在的箭术的确不比当年,他们说的也是实话。”
“实话也不行。”陈宴秋在这方面非常不讲道理,“说你就是不行……”
“好好好,你说不行就不行,”荀淮知道陈宴秋难受,他凑近陈宴秋耳边,对他神神秘秘道,“等会儿结束了,我待你去个地方。”
陈宴秋盈着水光愣愣抬头看他:“什么地方?”
“一会儿就知道了,”荀淮揉揉他的脑袋,“放心吧,我没事。”
第一场比试结束时,太阳已趋近落山。
黄昏时分,倦鸟归林,一群又一群的飞鸟追着最后的天光盘旋鸣叫。
宫人们正在紧锣密鼓地搭着烧烤架子,升起的柴火与夕阳连做一处,点燃远处的天际线。
陈宴秋跟在荀淮身后,钻到了旁边的林子里。
此时视线已经微微有些暗,陈宴秋怕摔,紧紧捏着荀淮的手,忍不住好奇道:“夫君,你带我去哪?”
怎么还要往林子里钻。
荀淮牵着他走在前头开路,闻言还在卖关子:“再等一会儿,很快就到了。”
两人左拐右拐,来到了一棵参天巨木前。
陈宴秋蓦地瞪大了眼睛。
那树底下,落了一只大雁!
那雁被一只羽箭一剑封喉,死得十分干净利落。
这箭陈宴秋是见过的。
是荀淮方才射出的第一支箭!
他的第一箭没有射空,而是射中了这只大雁!
陈宴秋眼睛里的神情从震撼、惊讶逐渐定格为崇拜,他猛地握住荀淮的手,满眼冒着星星激动道:“夫君,你第一支箭是射这大雁去了?”
“夫君真厉害!”
“你是我见过射箭最厉害的人!”
荀淮被这一连串的夸赞哄得嘴角翘起:“可是你现在就只见过我射箭。”
陈宴秋摇摇头,明显并不赞同荀淮的说法,语气雀跃道:“我不管,你肯定就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
荀淮被陈宴秋夸得心情明媚,他兀自笑了一会儿,才开口唤道:“霖阳。”
陈宴秋:霖阳?
原来霖阳也跟着他们过来了?
一直待在树上的霖阳听见荀淮叫自己,悄无声息地跳下来道:“主子。”
“把这大雁带上,交给厨房吧。”荀淮吩咐,“就说我顺手打的。”
霖阳回了声“是”,动作利落地迈着轻功飞走了。
陈宴秋目送着霖阳远去,心想,原来王府的暗卫还是兼职厨子。
培养暗卫也得十项全能。
两人回到营地时,宫人们已经架好了火炉,准备开始吃饭。
互相熟识的官员们围城一团一团地烤肉,天色暗下来后,火光便更加清晰,柔和温暖的火焰照亮演武场,看起来倒也温馨。
他们一迈进场地,就看见薛端阳朝他们招手:“皇叔,皇嫂,这边这边!”
陈宴秋也对薛端阳挥挥手,定睛看去,却看见崔明玉也穿着一袭白衣,仙气飘飘地坐在一旁,对两人拱手行了个礼。
“崔大人也在?”陈宴秋跟着荀淮走过去,看着崔明玉好奇道。
“那是自然,”薛端阳晃晃脑袋,身上的铃铛随着少女的动作叮叮当当响,“从小时候开始,我们秋猎就是坐一处的。”
她对崔明玉笑笑:“对吧,崔大哥?”
“嗯。”崔明玉唇角勾起,对薛端阳点点头。
“端阳,明玉现在是礼部尚书,要叫崔大人了。”荀淮对薛端阳无奈道。
“我们明明一起长大,叫崔大人多生分,”薛端阳对荀淮做鬼脸,“我就要叫崔大哥,崔大哥崔大哥……”
崔明玉不介意给荀淮拱火:“微臣也以为这样的称呼亲昵些。”
荀淮看着这两人,嘴角抽了抽。
薛端阳趁热打铁道:“这样吧,皇叔想让我改口也可以。”
她眨眨眼:“只要皇叔让我回荀家军里去,我保证从此再也不闯祸,该怎么喊就怎么喊……”
陈宴秋有些惊讶地看向薛端阳。
小姑娘语气轻轻松松的,可肢体语言出卖了她。薛端阳无意识地握着拳,一边说着,一边不断瞥着荀淮的表情。
上次听薛端阳说起这件事,还是他刚刚嫁入王府的时候。
这好几月过去了,薛端阳原来还没如愿啊。
薛端阳提起这话,荀淮又叹气:“你还想着回荀家军呢。”
“荀家军是我的家,我想回去怎么了。”薛端阳愤愤地看着他,“皇叔,这皇宫我待着不开心。”
荀淮望向薛端阳。
眼前烧烤的火焰晃了晃,照亮了薛端阳赤诚而热烈的眉眼。
她跟着荀淮在军营里长大,她是刀与剑、血与火里长大的姑娘。
薛端阳很像一个人。
很像年少时的自己。
荀淮突然想。
第28章 又喝醉啦!
荀淮沉默着看了薛端阳好一会儿。
不让薛端阳回荀家军, 荀淮其实有自己的考量。
大梁与燕国毗邻。最近一段时间,燕国新帝登基,两国之间边境摩擦愈发频繁。
倘若真的把薛端阳送回去, 一旦战争爆发,她一定是冲到最前面的那个。
只是……
荀淮皱着眉头, 略略松了些口:“此事容我再考虑考虑。”
他肯松口已是很有机会。薛端阳登时眉开眼笑起来,举起酒杯对荀淮道:“那我就当皇叔答应了!皇叔你真好, 谢谢皇叔!”
荀淮:“……”
我真没答应。
几人说话的功夫,宫人们已经把烤肉架了起来。
烤肉腌得入了味,被纯天然的柴火烤得喷香。表皮流油,金黄酥脆, 里面的肉鲜嫩多汁, 光是看着就叫人胃口大开。
陈宴秋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烤肉闻起来比他以前吃过的烤肉香多了!
他悄悄吞了吞口水, 拿着筷子直勾勾地盯着。
第一盘的烤肉自然要先端给荀淮。陈宴秋也知道,因此,他只盯着自己的那盘看。
“姑娘, ”他对着宫人星星眼道,“再给我切两块。”
已经切了快一整盘的宫人:“……是。”
突然,一双筷子夹着一块肉, 伸到了陈宴秋嘴边。
陈宴秋想都没想, 只见张嘴咬了下去:“啊——”
烤肉终于被陈宴秋吃进了嘴里,陈宴秋简直想要流泪。
太好吃了!
“好吃!!”陈宴秋转头看向喂他的人, “夫君, 这烤肉真好吃!!”
荀淮闻言又夹了一块给他:“皇室围猎场的野物,味道自然好。你爱吃就多吃些。”
两人你一块我一块地吃着,和和美美,其乐融融。
一旁的薛端阳看得嘴角直翘。
她对崔明玉眨眨眼:“崔大哥, 皇叔和皇婶感情真好。”
我送的红绳果然是送对了!
崔明玉嘴角抽了抽,觉得没眼看。
几人大快朵颐着。薛端阳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一壶酒来,给崔明玉倒着:“崔大哥,我给你满上!”
崔明玉的酒量其实很好,因此他并不推拒,反而对陈宴秋挑挑眉:“怎么不给你皇嫂倒一点?”
“宫宴的时候皇嫂喝一点儿酒醉了,”薛端阳道,“等会儿皇嫂又醉了,皇叔得生气呢。”
崔明玉:“公主殿下就不怕微臣也喝醉了?”
薛端阳面色不解:“你酒量比我还好,我就没见过你醉过。”
薛端阳手里的酒不是陈宴秋先前喝的果酒,而是围猎场的百年纯酿,甫一打开就酒香四溢。
陈宴秋其实也很想喝。
只是上一次他喝醉了之后,荀淮好像不太高兴……
陈宴秋偷偷去看荀淮的脸色,眼神润着水,睫毛扑闪,可怜巴巴的。
是无意识的撒娇,
而这一点小动作自然也被荀淮看在眼里。
荀淮拿起手里的茶杯抿了一口,叹气道:“你想喝就喝吧。”
“只是得注意着,别喝醉了。”他补充,“这里比不得王府,老赵也不在,宿醉很难受的。”
陈宴秋:好耶!
他点点头,巴巴地把杯子递给薛端阳:“公主殿下,也给我满上!”
薛端阳性子豪爽,当即给陈宴秋倒了满满一杯。
“敬皇叔,敬先烈,敬大梁!”薛端阳举着酒杯豪气道,“愿大梁朝河清海晏,天下无战事!”
“干!”
“干杯!”
陈宴秋闻着醇香的酒,以为这酒就跟果酒一样温和,直接仰头,一口喝光。
“宴秋,慢……”荀淮被他吓了一跳,想要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
烈酒入喉,滚烫的纯酿划过喉咙,像是要把陈宴秋的喉管灼穿。
灼辣感直冲口鼻,陈宴秋喝得太急,没有一点点防备,眉毛鼻子都挤作了一团,猛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
荀淮苦笑不得地拍他的背顺气:“怎么这么着急呢……”
陈宴秋红着脸,晕头转向地扭头看去。
只见荀淮在他的眼前飘呀飘晃呀晃,一会儿变成两个,一会儿变成一个。
他皱皱眉,语气却很正经:“夫君。”
荀淮回:“嗯,怎么了?”
陈宴秋坦白,对着荀淮傻笑:“我觉得我好像喝醉了也。”
说完这句话,陈宴秋就突然倒在椅子上没了动静。
他这一倒,可把其他人给吓了一跳。
荀淮眼疾手快地把人揽在了怀里,薛端阳更是直接从位子上窜起来,提着裙子跑来看:“天哪,皇嫂没事吧?”
荀淮低头看去,怀里的人眼尾、脸颊、耳尖都红了,呼吸平稳地靠着自己的胸膛,砸吧着嘴不断往荀淮怀里缩。
很明显,这人睡得很香。
一杯倒,一秒睡,酒品倒是很好。
“睡着了?”崔明玉看着陈宴秋微微惊讶。
多么令人惊叹的睡眠质量!
“嗯。”荀淮把陈宴秋抱起来,对他们道,“你们继续吃,我把他先送回去。”
薛端阳福至心灵,把还想说什么的崔明玉拉开:“皇叔放心!”
这不是荀淮第一次抱陈宴秋。
第一次抱陈宴秋时,陈宴秋比现在要消瘦不少,不太健康,抱在怀里也轻轻的。
荀淮把人小心照顾了几个月,这才把脸颊养出些肉来,荀淮很喜欢。
……甚至抱着都重了不少。
怀里的人身上还有些酒味,却一点也不难闻。陈宴秋似乎认出来了荀淮,很乖巧的窝在他的臂弯里,半点没挣扎。脸颊还无意识地往荀淮身上蹭。
荀淮很是受用,一边走一边逗他:“宴秋,知道我是谁吗?”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过睡熟的人会回答。
谁知陈宴秋却是迷迷糊糊睁开眼,对他呆呆地笑。
“夫君,”他去抓荀淮胸口的衣服,“你是我的夫君。”
“夫君!”陈宴秋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搂住荀淮的脖子,笑得很开心,“我好喜欢你!!”
说了这句话,陈宴秋似乎还嫌不够。
他笑得眉眼弯弯,往荀淮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我好喜欢”
然后又是一口。
荀淮一下子僵住,脚步蓦地一顿。
一向运筹帷幄的王爷头一次不知所措起来。
怀里的人柔软又热烈,他紧紧搂住自己的脖颈,嘴里还在喃喃:“我的夫君最好了……”
陈宴秋越说越小声,又趴在荀淮的肩头睡了。
荀淮怕陈宴秋掉下去,被迫调整姿势,托着陈宴秋腿弯的手转了个方向,去托住陈宴秋的臀部。
他被陈宴秋如此直白的话语惊得脑袋有些发晕,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等手臂开始僵硬了才回过神来。
“真是……”荀淮无奈道,“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这都是从哪学的。
陈宴秋也就只清醒了这么一小会儿,后面就又没了动静。
荀淮回到王帐里,帮陈宴秋脱掉紧致的骑装,换上寝衣,又让人打了热水来,仔仔细细擦着陈宴秋的脸。
手下的触感鲜活又温暖,陈宴秋对荀淮从不设防,安安静静不吵不闹,睡得很香。
荀淮一边帮陈宴秋擦脸,一边盯着陈宴秋发呆。
今日拉神武弓,荀淮其实略略有些吃力。
用力过度对身体的损害本就大,何况是他这样的病秧子。
只是方才荀淮一直忙着处理事务,此时闲下来,才后知后觉自己的手臂一直在发抖。
他捂住自己的左手臂,沉着脸叹气。
即使坐上了这个位置,这世间很多事情他也没有十全十美的办法。
秋风吹过,帐内的烛火又闪了闪。
再安稳下来时,旁边却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主子,”霖阳对荀淮道,“先前您吩咐的事情现下有了眉目。”
“嘘,”荀淮竖着手指轻声道,“王妃睡着呢。”
“我们出去说。”
两人站在王帐旁边的隐蔽之处,荀淮背着手,听霖阳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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