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程秉,他家的情况就有点复杂了。
他们家里只有程秉,还有他的姥姥,两人相依为命。
不过蒋舟家里也算得上是孤儿寡母,两家人又是对门,情况相似,所以平时走动得很多,两家关系也不错。
但说了解清楚吧,蒋舟对程秉好像也了解得不是那么清楚。
他只知道程秉的妈妈是因为难产而死,姥姥原来在乡下务农,后来才搬到城市里,找了一份保洁的工作供程秉读书。
但其实这很奇怪,毕竟他们小区是学区房,又在市中心,房价可不低,蒋舟也没听到对门有房东收租的消息,那套房子应该是程秉姥姥自己买下来的。
再加上供一个小孩读书读这么多年,这一大笔花销可不容小觑,仅凭保洁微薄的收入,是肯定不够的。
一个务农为生的老太太,老伴儿早死,唯一的女儿也过世了,是怎么承担这些花费的呢?
而且蒋舟从来都没有见过程秉的父亲,他还问过他妈知不知道,他妈摸着他的头轻声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不想被别人了解的过往和伤痛,如果别人没有说,那就不要主动问,否则会让别人伤心的。
于是蒋舟这么多年来,都没主动问过,但也听到过一些难听的风言风语。
人们总是喜欢给别人赋予一些肮脏离奇的故事,来满足自己的猎奇欲与攀比欲,好证明别人永远是比自己差劲的,即便他是优秀的,但他一定也有龌龊的地方,以达到心里的平衡。
实在是很无聊。
蒋舟之前还同说闲话的大人吵过嘴,最后被妈妈捏着后颈揪走了,妈妈赞许了他正义的行为,并批评了他鲁莽的举动。
蒋舟那时候和程秉的关系还不算差,他把这个事叽叽喳喳地说给程秉听,却得到了程秉冷漠沉郁地一眼,程秉把他推开说,谁要你管了。
蒋舟那天非常的伤心,尽管程秉最后被姥姥摁着脖子过来道歉,蒋舟还是非常伤心。
这也是他们俩关系走向破裂的开端。
因为蒋舟终于意识到,程秉一点也不稀罕他的好意。
不过蒋舟向来想得开,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也不是什么香饽饽,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道理是每个人都必须喜欢他的。
但每个人都有不喜欢别人的权力,反正你不接受我,那我也不接受你,你讨厌我,那我也讨厌你,总归他们俩稀里糊涂地就成了死对头。
谁能想到呢,曾经相看两厌的两个人,现在竟然要亲密合作。
蒋舟唏嘘不已,不过这个钱还是不能让程秉一个人出的。
他翻出自己的支付宝,准备给程秉转账:“我转一半给你啊。”
程秉把他的手机连着他准备转钱的手一起按住,淡淡地说:“我爸的钱。”
蒋舟唰一下抬起头,耳朵立起来,手上要转账动作也停了。
“你爸?”他眼睛睁得溜圆,带着好奇。
这还是程秉这么多年第一次提到他的父母。
程秉似乎不是很想深聊,浓黑的眉压得很低,眼睛里甚至带着淡淡的讽意,冷漠地说:“一个死人。”
蒋舟:“。”
看来关系不是很好,表情很凶,比凶他的时候都凶。
“真死假死?”蒋舟特别小心地试探。
程秉看他一眼,平静地说:“从心理维度上来说,他已经入土为安了。”
那就是从物理维度上来说还活着。
还活着,但是只打钱,不回来看孩子?
即便父子关系再差,但是能差到十几年连看一眼都不看吗?
蒋舟想起了许多关于程秉身份的谣言,版本很多,其中有一个版本是说,程秉是某个大集团董事长的私生子,他父亲有家室,那边家里容不下程秉,所以才把他送了回来。
蒋舟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问下去。
程秉看得出来蒋舟想问,实际上蒋舟也不是一次两次想问,只不过他每次都点到为止地收了音。
有时候程秉会觉得,这种体贴也让人觉得不舒服。
这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是被遗弃的,可怜的,弱小的,所以要饱受别人的怜悯。
但这么多年过去,当时觉得很介意的事情,如今回头再看,其实也就芝麻那么大点儿的小事。
根本不值得在意。
也不值得……让别人伤心。
他偏头看着蒋舟,想说些什么,但这些话压得太久,一时又难以开口。
蒋舟好像转头就忘了这茬,转移话题说:“嗯……那我出水电费和饭钱吧?啊,还要置办一些生活用品。可以吧,可以吧?”
他知道程秉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真的要出钱肯定是钱够,不会打肿脸充胖子。
既然如此,他就付出一些其他的开销吧。
只不过蒋舟不知道,程秉实际上用的是自己攒下来的钱,不是他爸的。
倒不是嫌他死人爸给的钱恶心,说到底,这是他爸应该支付的抚养费用,程秉一般不会动用这笔钱,但也不觉得这笔钱花起来有什么亏心。
原本程秉也是打算花这笔钱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还是用了自己攒下来的钱。
他高中攒下的奖学金,还有假期打工挣的,也有好几万。
起码足够支付这学期的房租。
蒋舟见他一直看着自己不说话,便轻轻拧起了眉毛,说:“总不可能让我一点都不出啊?这我不成了被金屋藏娇了?”
他语气颇为无奈,故意开了个玩笑,以为这样可以把程秉恶心到,让他放弃以一人之力承担他们两人花销的荒谬想法。
程秉听到金屋藏娇这四个字,眉毛轻轻地动了一下。
蒋舟以为他这个表情是嫌弃的意思,于是再接再厉,用手指戳他的手臂,尾音拖长,有点像撒娇的样子:“程——小——秉——你也不想这样吧?”
他抬起头,用那双润亮清透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程秉。
过了一会儿,程秉喉咙微动,平淡地说:“随你。”
蒋舟这才露出笑容,比了个ok的手势。
他拖着行李箱,走进卧室,开始收拾房间。
蒋舟这两天的心情看起来确实好了很多,连动作都轻快的,程秉看着他的背影,半天没有动弹。
关于过往,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原本程秉也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可一旦起了念头,这些记忆就无法阻挡地,一点一点清晰漫了上来。
仿佛还是能看到十年前,小豆丁似的蒋舟气鼓鼓地跑过来和自己说,他为了自己那些传言和大人吵架,结果被欺负了的可怜模样。
那时程秉刚被丢回来,正是谁也提不得这些事的时候,他恼火异常,所以把蒋舟推开了。
蒋舟明明嘴厉害得很,一天叭叭叭的能说几个小时都不停,偏偏被他推开后,像是傻了一样,一下子所有的话都没了,只睁着那双漂亮的圆眼睛,包着两汪晶莹的泪,睫毛都湿漉漉的,伤心又愤怒地看着程秉。
然后一抹眼睛,委屈巴巴地转身跑了。
程秉已经忘了自己当时是什么感受。
或许是有点后悔的。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不收拾吗?”蒋舟发现自己包忘沙发上了,又从房间里出来,看见程秉门神似的一动不动,便问了一句。
他也就是随便关心一句,关心完就要重新钻回自己的房间里,钻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什么,转头对程秉神秘地挤了下眼睛,说。
“诶,我找了个ABO世界的片儿,待会儿一起看?”
第13章
昏暗的房间,紧闭的窗帘,客厅的投影仪打开,幕布上晃动着人物的影子。
一阵让人难以忍耐的声音传来。
“——小朋友们,大家好,今天我们要讲解的内容是,ABO的生理构造。”
画面的左下方,一个蓝色卡通小人,睁着自己铜铃一样大的漫画眼睛,咧出大白牙,竖起食指,童音稚嫩,语气夸张又欢快地讲解ABO生理构造的差别。
画面卡通,内容生动,俨然是一部合格的早教片。
毕竟影片右上方还明晃晃标着,适合3-6岁孩童观看。
程秉默了片刻,凉凉地问坐在他旁边的蒋舟:“这就是你说的片?”
蒋舟本着知己知彼的心态,决定深入了解一下ABO世界,所以才找了个ABO生理知识片,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宝宝巴士。
但他依旧嘴硬地说:“那、那怎么了,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程秉欲言又止。
蒋舟谴责道:“程秉小朋友,你思想不干净哦。”
程秉:“……”
程秉本来也没想答应下来陪他看,只是想起十年前小蒋舟伤伤心心看他的一眼,拒绝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哪成想还被人倒打一耙了。
他没说话没理人,继续面无表情地看宝宝巴士教育片。
蒋舟见他这样乐得不行,直接笑得趴在了程秉肩上,一边笑还一边接着叭叭叭调侃:“程小秉啊程小秉,我还以为你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性冷淡,终日只想和冷冰冰的题海为伴呢,没想到你还对这种事感兴趣啊?”
贴得太近了,他说话的时候,热气扑了程秉一脖子。
程秉又偏过头,眼眸微垂,看向蒋舟。
屏幕上的宝宝巴士还在继续开,彩色的光影映在蒋舟瓷白的脸上,他乐不可支,睫毛弯弯,眼睛里都涌动着笑意,几乎要化成蜜浆流出来。
出于医生的忠告,他们两人必须要进行信息素交流,所以从进门后,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摘下了抑制贴。
房间里很温暖,空气中浮动着桃子糖的香气,蒋舟大概是有些热,双颊都泛着点红意。
整个人都散发着十分柔软香甜的气息。
“我为什么不能感兴趣。”程秉说。
他语气平静,好像只是随口一说,可蒋舟忽然脊背一紧,像是察觉到危险的小动物。
他闻到了空气里浮动起来的Alpha信息素,带着侵略性,环绕在他身边虎视眈眈,如同恶龙守着珍宝。
蒋舟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慢慢撑起身,机敏地去看程秉。
可程秉的表情分明很平淡冷漠,好像刚才只是蒋舟的错觉。
但蒋舟还是警惕了起来,慢慢把自己从程秉的身边挪开,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坐着,然后试探着说:“额……可能我觉得,你应该,没有什么世俗的欲望?”
没有什么世俗的欲望。
如果人真的能够没什么世俗的欲望就好了。
可偏偏,做不到。
人就是会贪嗔痴,会恶欲加身,逃脱不得。
程秉一直看着蒋舟,眼眸浓黑深沉,蒋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身上有点毛毛的。
这时,动画片的场景突然一变,伴随着一阵让人脸红心跳的喘|息。
蒋舟被吸引了注意力,然后扭头一看,不由目瞪口呆:“卧槽。”
画面右上角的适合3-6岁孩童观看的标识也没了,变成了进阶版生理知识教育片,仅供成人观看。
一个Alpha,压着一个Omega,连双手也被高高举在头顶束缚住。
体型差巨大,Omega像是被猛兽用爪子困在身|下的兔子,瑟瑟发抖,逃脱不得。
而这画面居然还该死的有配音!
“腺体标记,Alpha要将犬齿刺入Omega的腺体中,释放Alpha信息素。”一板一眼的播音腔说道,“初次进行标记时,Omega会感到害怕,应该采用温和的方式安抚,不可以有强制行为。”
画面被打了一个巨大的叉。
紧接着,画面一变,变成了两人一同躺在床|上,Alpha将Omega搂在怀中的姿势。
“可以进行抚摸、亲吻等行为,唾液的交换能够有效安抚Omega的紧张情绪。”
于是画面又变成了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的吻,各种黏糊声响不断。
蒋舟的脑子一下就高温爆表了。
这个再放下去就有点太、太超过了吧!他们还不穿衣服!
这真的是他可以看的吗!
啊不对,他成年了来着,他可以看了。
但、但是,谁知道宝宝巴士后面直接上高速开到了城市边缘啊!
蒋舟长这么大还真没看过片,顿时被这尺度拉满的教育片吓到。
奇怪,程秉怎么没反应?
蒋舟悄悄往旁边一看。
程秉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眼睛看着屏幕眨也不眨的,好像不是在看片,而是在写数学题。
蒋舟:“……”
还真给他学上了。
蒋舟面红耳赤,想把这个东西关掉,但又关掉又显得自己很没经验有点锉,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看。
谁知道他通红滚烫的耳朵突然被人碰了。
蒋舟顿时一激灵,捂着自己的耳朵扭头看去,低声怒道:“你做什么!”
程秉的手还停在半空中,保持着捏他耳朵的动作,也放低了声音,说:“你耳朵好红。”
蒋舟瞪他:“那、那怎么了!热的!”
程秉盯着他泛起红意的脸颊,格外湿润发亮的眼睛,意识到什么,轻轻挑起眉毛:“你在害羞?哦,你没看过。”
?
他这是被看扁了?
没看过就没看过,没看过那咋了,那一天到晚不是上课就是背书,不是背书就是上课的,谁有闲工夫看这玩意儿!
蒋舟立马原地炸毛,嗷嗷呜呜的:“你还嘲讽我?难不成你看过?”
程秉坦然道:“没有。”
蒋舟更生气了:“那你好意思说我?”
“这只是一个ABO生理知识教育片。”程秉说。
蒋舟:“……”
好好好,这只是一个ABO生理知识教育片,是他小题大做。
不就是个科普片有什么了不起的!
蒋舟憋闷地扭过头,瞪大眼睛,眨也不眨盯着银屏上的两个人,活生生要给屏幕看两个洞出来。
两秒钟后,蒋舟听到旁边传来了笑声,没忍住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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