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盈星这次看不懂她表情,但感觉松了一口气,老是生病的人一个人往外跑也让人操心,她点头说:“那也好,我也放心很多。我们先去吃饭吧,今天宁簌也会来。”
宁簌是她的未婚妻,前年冬天认识的,合作伙伴关系,开始还很不对付,后来莫名生了感情,不算很深刻,但到了这个年纪,浅淡的喜欢已经很难得,决定年中结婚。
渠秋霜此前一起见过几次面,也为她高兴,这么多年了,苏盈星终于找到心之归处。
于是点了点头:“好。”
坐到车上,苏盈星发动汽车,看了眼她脸色,说实话,很不放心。
今天吃淮扬菜,店名山月居,水墨风格的中式装修,大中午,外面艳阳高照,一进里面,骤然暗了,竹影猗猗,隔音做得好,除丝竹声隐约外,只有丝缕人声。
苏盈星将她送入包厢,又接到宁簌电话,说找不到位置,只好让渠秋霜先在此等候,她去接人。
或许是环境幽然静谧,这几天连日奔波也疲惫,渠秋霜短暂生了些困意,伏在桌上,睡了过去。
****
昨天那个地址和时间,靳开羽牢牢记过,又放到了日程里。
靳开羽开了导航,这次没有踩点,略提前几分钟到达。
到了目的地,内心又浮上淡淡的荒谬,这地方谁挑的?灯影暗沉,昏黄暧昧,但来都来了,也只好进去看看。
她径直去了定好的包厢。
推门进去,室内昏暗,只开了两盏小小的夜灯,影子发沉。
相亲对象已经到了,正在沉眠,乌发如云,头陷在两臂之间,一副倦极困极的模样,看不清脸。
靳开羽抬手欲敲桌提醒。
幽暗的包厢内,视觉受阻,其他感知更明显,忽然闻见这位陆小姐身上浅淡的白花香气,略一沉吟,想起靳开颜那句“比你更清楚你喜欢哪种类型”,哑然失笑。
是这样的类型?靳开颜越来越荒唐了。
她静悄悄退了出去。
出了这个店,靳开羽驱车离开,过了二十分钟,靳开颜的消息过来:“人家跟我说没看到你人。”
靳开羽无奈:“我去的时候那位陆小姐都睡着了,你看,相亲都能睡着,还见什么啊?”
又过了一会儿,靳开颜的消息再次传过来:“人家准时到达,压根没睡觉,你是不是在搪塞我。”
怎么会呢?包厢号她记得十分清楚,不会出错。
靳开羽低头翻开手机,看清秘书发的具体地址,原来是山岳居,一字之隔,竟然是自己打错字,去错了地方。
但事已至此,她也不想再另赴它地,向靳开颜耍赖,发自己行程截图:“我不管,我已经去过了,再往那边赶也来不及,你帮我跟那个陆小姐道歉吧。”
靳开颜冷笑着发了语音:“今天不见下次也要补上。”
靳开羽耸耸肩:“下次就下次嘛。”
但说到这里,她想起方才包存在前台,从那个店里出来的时候没有拿,又敲了敲头,转头折返。
***
渠秋霜睡到一半,做了一场梦,一场很久没做过的,令人留恋沉沦的梦。
醒过来时,她呼吸还略急促,平复下来,抬头。
室内开了顶灯,苏盈星和宁簌正坐在对面小声叙话,头凑在一起,苏盈星脸上竟然流露娇俏神情,情态亲昵。
她想起刚才梦里身侧的温度,压了压胸口,喝了一口水。
苏盈星见她清醒,按铃喊了服务员上菜。
看到她难掩疲倦的面容,感觉自己考虑欠妥当:“这么累,早知道不吃这顿饭了。”
宁簌也赞同着附和,批评苏盈星:“你也是太马虎。”
渠秋霜摇头,唇角含笑:“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空,我马上又要进一个新项目了,到时候恐怕也没有太多时间聚。”
苏盈星想起她那份新的工作,欲言又止。
两年前那个春天后,春季学期的课程结束,渠秋霜就辞掉了海大的教职,去了市内一个研究所担任顾问。
研究所是项目制的,日常时间要稍微灵活一些,可以远程作业,结束一个项目通常能有五到十天的修整时间,方便她出游。
但有得必有失,真有工作忙起来,又和以前当老师不可同日而语,加班连轴转是常有的事。
渠秋霜一向免疫力低,往常稍有风吹草动就容易病倒,近两年更是医院常客。
一顿饭吃得温馨,彼此聊些日常趣事,时不时有笑声。就是这环境,实在不适合多人相聚。
渠秋霜擦完手,看向苏盈星:“不会是早有准备,其实是你们两人约会。得知我突然回来,临时拉我过来吧?”
苏盈星面色一滞。
还真是,简直乱来,渠秋霜扶了扶额,看向宁簌:“抱歉。”
宁簌却摇头:“一家人,别说这种见外的话。”
渠秋霜笑了笑:“那把我的行李箱放下来,我自己打车回去。”
她虽然笑得温和,但苏盈星看她这副表情就知道意志很坚定,只好屈从:“到家给我发消息。”
渠秋霜点头:“好。不打扰你们了,下午好好享受二人时光。”
目送苏盈星她们离开,渠秋霜拉着行李箱站在路边,叫了一辆车。
车离此地几公里,她看了眼距离就退出了页面,没再注意,低下头,翻阅工作群里的消息。
身前,一辆黑色轿车驰过,激起一阵烟尘。
靳开羽坐在驾驶位,目光不经意间撞到后视镜,匆匆一眼,又面无表情收回视线。
第40章 第40章
周三那场无疾而终的相亲过后,周末靳开颜说过些天要继续安排,本以为她继续不同意,没想到她一口答应。
旁边护士在换药,靳开颜一边伸手由着护士操作,一边看她平静剥柚子的侧脸,纳闷了:“你不是一直拒绝得很坚决吗?怎么忽然想通了?”
靳开羽无奈:“不答应你不高兴,答应你又疑神疑鬼。真多疑啊。”
靳开颜冷哼一声:“那还不是你前面意志很坚决。”
靳开羽慢条斯理道:“看你忙前忙后一通,我很不忍心。”
“骗鬼呢。”
靳开羽手上动作顿了顿:“刚做完手术又乱说话。”
剥完那一整个柚子,好好整理放到了餐盘里,她拍了拍手:“好了,我要去忙了,晚上再来看你吧。”
靳开颜见她这副脚不沾地的样子就恼火:“大周末的,忙什么?”
靳开羽又坐下:“你是不是忘记了,还有那个文化建设的项目。”
靳开颜恍然,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最近靳氏新接了一个政府招标的项目,做历史遗产和艺术品的数字平台,比较重要,成果将作为本市今年文化建设的标杆进行上报。
主管单位将技术部分交由靳氏负责,另外还安排了市内的一个研究所当顾问。
周一这个项目正式开工。
靳开颜想到项目的背景资料,又沉默了一会儿:“这个项目是你自己要做的,不能中途撂挑子不干。”
靳开羽瞪大眼睛:“我什么时候半途而废过?”
靳开颜叹口气,这次不一样,但是想想她这两年跟工作狂一样,让人看不下去,于是没有出声。
靳开羽不知道她在叹什么,嘟囔了一句:“老叹气老得快。”
但时间快到了,不能再拖拖拉拉:“我先去开会了,今天约了技术商量那个项目,晚上再来看你。”
****
周一,项目正式开始,靳开羽带着公司的几个技术骨干,去研究所开会,商讨开展方案。
会议室,靳开羽目光扫过与会的研究所人员,目光略凝,整个项目研究所这边援助的专家顾问有九人,但只来了八位,座次安排十分清晰,一扫就明白。
她问旁边的研究所负责人:“您这边有人今天请假?”
负责人叫覃薇,长得清秀,三十来岁的模样,听她问到,点头:“有位老师身体不太好,今天上午请了病假。那位老师博闻强识,日常工作效率很高,不会影响到工作的,还请靳总不要介意。”
靳开羽只是注意到碰巧提起,也不在这个事情上纠结,坐下,道:“那我们开始吧,先过一过需求。”
覃薇笑了笑,拍了拍掌,宣布会议开始。
一个小时的会议,都在对进度,但好在研究所氛围不错,都是搞学术的背景出身,少有打官腔的,流程过得很快。
会议结束,靳开羽坐在会议室里批流程,耳边传来外面研究所的老师们时不时的惊叹声。
靳开羽听了两耳朵,是她们的某个同事,去外地旅游回来,给她们带了手信,跑腿刚送到,大家正在拆。
根据惊呼的程度,能听出来手笔很大。
见她在场,秉持着见者有份的原则,覃薇给她也送来一份:“这个沉香很好闻,靳总也试试。”
靳开羽看了眼,想起刚才听到的某个不算常见的姓氏,推开:“谢谢覃老师,不用了,我不太喜欢,给别人吧。”
覃薇见她表情坚决,也没再强求,只感叹:“唉,可惜了。”
靳开羽嗯了一声,但面上没有丝毫的可惜之色。
***
批完流程,室内有些闷,靳开羽起身,穿过长长的走廊,去了尽头的露台,撑着扶手,看着科技园外的蓊郁树木发呆。
微风拂过她发梢,将发丝拂到脸侧,阳光给她侧脸镀上一层金黄光晕。
过了不知道多久,背后传来一串轻轻的脚步声。
清净被扰,靳开羽垂下眼,没有回头。
背后那个人也沉默着,可目光却仿佛有如实质一般,缓慢地从她的头顶,描摹过侧脸,肩颈,腰侧……
靳开羽略低头,看向地上几乎要并到一起的影子,错开身子,往右偏了偏,将影子拉出距离。
她做完这个动作,就听到身后人呼吸有了鼻音。
靳开羽依然背对着她,不打算先说话。
时间静默,惊掉静默的是另一串散乱匆忙的脚步声。
听到覃薇喊她,靳开羽回身。
只见覃薇风风火火地从走廊过来:“打你电话才知道你没拿手机,刚才方局说,晚上在酒店定好了位置,大家一起吃顿饭,熟悉一下,你记得安排啊。”
方局是主管单位的领导,项目第一天,一起吃饭也算*团建的一部分。
靳开羽无视掉身旁人的目光,朝覃薇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稍后会通知下去。”
覃薇通知完,见原本请假的人也在,纳闷:“渠老师,你今天不是要去输液吗?怎么现在就来了?”
渠秋霜一怔,目光从靳开羽身上移开,顿了片刻,温声道:“晚上去也来得及,今天不是项目第一天吗?不在场也不好。”
覃薇不同意:“哎呀,身体为重,就是第一天才没什么事。”
说完她又寻认可:“是吧靳总?”
靳开羽本来想走,被喊住,脚步微顿,嗯了一声。
覃薇看向她,忽然想起来,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连忙解释:“哦忘了你们还不认识,靳总,她就是你早上问起的今天没来的那位老师。”
又指着向渠秋霜介绍:“渠老师,这位是靳氏那边的负责人。”
渠秋霜眼睫颤了颤,正准备解释,只见靳开羽扫过她,淡淡点头:“这位老师,后续的项目要麻烦你了。”
她喉咙堵了堵,勉强一笑,上前两步,伸出手:“以后还请靳总多多关照。”
靳开羽同覃薇犹自热情的表情对上,沉默片刻,只好也伸手。
指尖一触即离,靳开羽握完手,向覃薇告辞:“覃老师,公司那边还有事,我先走了。”
覃薇抬手:“嗯,今晚记得来就行!”
靳开羽点头:“一定。”
说着,她看向渠秋霜,眉梢扬起,语速放慢,声音略寒:“这位老师,晚上记得去输液。”
靳开羽表情里还带着不耐,绝不会令熟悉她的人误以为这句话是关心。
这是晚上不想见到自己。渠秋霜面色一白:“好的,我会去的。谢谢靳总提醒。”
靳开羽点头:“那就好。”
而后抬腿离开,回到会议室取了自己的东西,开车离去。
***
从研究所出来,靳开羽并没回公司,而是去了医院。
单人病房室内明亮,地方宽敞,床也大,靳开颜正在床上拼乐高。
她啪地坐到椅子上:“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上周三下午在那家店门口看到渠秋霜,靳开羽就发现,原来不是靳开颜荒唐,是世界很小,还在庆幸没有敲响那张桌子。
再在会议室听到她们分发手信的时候提到的qu老师,联系一下覃薇今早说过的话,同一领域的研究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但是明明说过,今天请假。
靳开颜忙着找一个零件,在床面左瞧右瞧,眉毛都没抬:“知道什么?”
还在装傻。靳开羽想起前天那句“不能中途撂挑子不干”。
她也装傻:“我现在就退出这个项目,换别的人来。”
靳开颜停下,终于抬头,看着她怒气冲冲,但比平时鲜活太多的表情,挑了挑眉。
她当然知道,她有定期让人汇报渠秋霜的日常,虽然不太详细,但换了工作这种事,她有印象。
她妹妹这样不开心,渠秋霜要是过得太好,她自然要想想办法。
幸好渠秋霜没有给她动手的机会。
她拿靳开羽说过的话堵她:“你不是说不能半途而废吗?”
靳开羽:……
她叹了口气:“你知道你也不说,不然哪里算半途而废。”
很好,不用人再说,自己就自我说服了。靳开颜继续拼乐高:“就这么烦她?”
30/40 首页 上一页 28 29 30 31 32 3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