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安国公府是来跟顾大将军共谋要事的,昨天在密室里发生的那些事情纯属预料之外,还是得回归正事。
四名侍女看贺听澜要出门,刚想跟上,贺听澜便说自己出去遛弯也喜欢一个人,就让她们留在屋子里了。
雪已经停了,院中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有种圣洁的美丽。
贺听澜忍不住对着风景感叹了一会,想着说正事要紧,便一刻不停地去堂屋找顾怀仁。
谁知半路上就听到了一阵声响。
好像是顾泽礼的声音?
贺听澜循声追过去,快要到前院时渐渐听清了内容。
“快来人啊,四公子上树了!”有侍女惊慌失措地喊声。
贺听澜:???
他绕到前院一看,好家伙,顾泽礼不知怎么爬到了院中那棵参天大树上,此刻四肢紧紧抱着树干。
树下正是手持棍子的顾怀仁,用棍子指着顾泽礼咆哮道:“你给我下来!别以为昨天的事就算了!”
“我才不下来,我要是下来了您不得打死我!”顾泽礼在树上喊。
“反了天了!为父的话都敢不听了?!赶紧下来!”
“我就不!有本事您也爬上来抓我啊!”
“顾老四,我数三个数,你要是再不下来——”
贺听澜正看热闹看得起劲,谁知这时树上的顾泽礼瞥见了远处的贺听澜,连忙喊道:“哎哎哎,梦洲你醒了!快来救我!我爹要把我给宰了!”
顾怀仁一听到贺听澜的名字,连忙回头看去,只见贺听澜不知何时已经从房间出来了,正津津有味地看他们父子二人对峙呢。
顾怀仁连忙三步并两步地朝贺听澜走去,关切道:“怎么样?感觉身体可好些了?这么冷的天也不披件大氅,屋里的人怎么伺候的?”
见贺听澜唇色仍有些淡,但整个人的气色已经好了不少,至少看起来不像生病的样子了,顾怀仁稍稍松了口气。
“劳烦大将军费心,我身子无碍。您千万别怪罪玉舒她们四个,是我自己不想穿那么多的。”贺听澜笑着说道,“我天生比别人抗冻,以前又在北方待习惯了,在金陵城就没觉得冷过。”
“那就好。”顾怀仁点点头,又问道:“房间住着还习惯吗?若是不喜欢就给你再安排个房间,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
“多谢大将军,昨晚休息得很好。”贺听澜拱手一揖,“昨日晕倒后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多谢您叫大夫为我看病。等回去后我会准备一份谢礼送到贵府……”
“不是,等会儿。”顾怀仁眉头一皱,打断了他的话,“你要回哪儿去?”
贺听澜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自然是回平乐坊。”
“你这孩子,回那里做什么?又小又偏住着多不自在啊。”顾怀仁大手一挥爽朗道:“以后你就住在安国公府,吃穿用度一应俱全,去军械司也更近些。”
“可是……”贺听澜刚想说什么,只见顾泽礼风风火火地跑过来了。
方才趁着两人对话的间隙,顾泽礼蹑手蹑脚地从树上爬了下来。
他趁着顾怀仁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贺听澜身上,连忙飞奔过来一把抓住贺听澜的胳膊,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
“我爹说得有道理,梦洲你就先在府上住下吧。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个啥……呃,就那个东西,不是还没聊完嘛。你住在这里咱们也方便交流,对吧?”顾泽礼一边说,一边冲贺听澜挤眉弄眼。
贺听澜一脸疑惑地看着顾泽礼:“什么东西?我咋没印象?”
“你看你,肯定是病糊涂给忘了!”顾泽礼拼命对贺听澜使眼色。
求你了大哥,快救救我!
贺听澜明白了过来,配合道:“哦,你说那个东西啊。”
“对对对,就是那个东西!”顾泽礼用力点点头,嬉皮笑脸地对顾怀仁道:“爹,您看梦洲这初来乍到的,对府上还不甚熟悉,不如我先带他到处走走,介绍一下,您觉得如何啊?”
顾怀仁对自己儿子这点小心思一目了然,但看在贺听澜的面子上打算暂且饶过他,点头道:“那你们就先在府上转转吧。”
“是,保证完成任务!”顾泽礼感觉自己又有活路了,连连称是。
说罢,顾泽礼拉着贺听澜就要走。
“那大将军,我就先跟他四处转转,晚些再来找您。”贺听澜道。
虽说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住在别人家不太合适,但毕竟是要共谋大事的。若是能顺了顾怀仁的心意,事情谈起来也更容易成功一些。
而且……贺听澜也确实存了点私心,想看看阿娘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怎么还叫大将军?”顾怀仁笑着调侃道,“昨天你在岁寒居里说的那些我可都记着呢。”
贺听澜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叫……舅舅?”
一声舅舅给顾怀仁叫得心花怒放,也顾不得某位糟心的傻儿子正咧着嘴笑,慈爱地看着贺听澜,“行了,去玩吧。”
“走走走,我跟你说啊,后院有个人工湖……”顾泽礼生怕自己再多待一会老爹就又想起考试成绩的事情,连忙把贺听澜给拉走了。
待两人彻底走出顾怀仁的视线范围,顾泽礼总算是松了口气。
“呼,吾命得以保住!”顾泽礼感叹道,“今天多亏有你,要不然我都能想到我会死得多么惨烈!”
“有那么吓人吗?”贺听澜不以为然,“我看你爹也就是嘴上说得狠,又不会真的把你给打残了。”
“一定要打残才叫吓人吗?!”顾泽礼睁大了双眼,“再说了,别一口一个‘你爹’,那不也是你舅舅?”
贺听澜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对于这短短一天一夜之间自己身上所发生的变化,对于“舅舅”这个称呼。
“你……真是我小姑姑的儿子?”顾泽礼眨巴着眼睛,仔细打量着贺听澜,“怪不得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咱俩长得有点像,当时你还说是缘分……等等,你不会那个时候就知道了吧?!”
顾泽礼突然意识到不得了的事情,目瞪口呆。
贺听澜憋笑,“谁跟你长得像?我比你长得聪明。”
“聪不聪明看的是气质,又不是长相!”顾泽礼不满地反驳道,“能说出这话,我看你也不咋聪明。”
“我聪不聪明我不知道,反正聪明人不会为了躲避挨揍就上树。”贺听澜毫不客气地打趣起来。
“你——!算了。”顾泽礼叹了口气,“别跟我提这事,让我先短暂地逃避一下。”
“行吧。”
“对了,你不是三月的生辰吗?为什么我爹说你是我表弟?”顾泽礼又产生了一个疑问。
“我把生辰报大了一年。”贺听澜无意隐瞒,“其实我是次年三月的。”
“哈?”顾泽礼大惊失色,“那你之前还让我叫你哥?这不占我便宜嘛?!”
“搞得好像你叫过一样。”贺听澜哭笑不得。
“我不管,现在我才是哥。你乖乖地叫一声四哥,以后在府上四哥罩着你!”顾泽礼拍拍胸脯,一脸神气地宣布。
贺听澜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呵呵。”
说完他抬腿就走。
“哎!怎么走了啊?”顾泽礼追上去,“我还没说完呢!”
第264章
贺听澜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在安国公府住下了。
其中很大一个原因是顾泽礼。
马上就要过年了, 太学年终考试结束后也给学生们放假了,让大家回去好好准备过年。
毕竟太学中的学生很大一部分都不住在金陵城,赶回家过年也需要些时日。
而像顾泽礼这种二世祖便待在家,每天无所事事到处浪。
原本他已经计划好了每天找什么借口去哪玩, 以免经常出现在老爹跟前惹祸上身, 结果半路杀出来个贺听澜。
这下好了, 借口不就有了嘛!
于是顾泽礼整天拉着贺听澜, 吃饭要一起吃、出去玩要一起去, 恨不得去茅厕都要一起。
老爹现在对梦洲可谓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只要抱紧这条大腿, 自己小命便得以保住!
不过顾泽礼也有失算的时候。
这天清早。
“你放开它, 我今天真的得去军械司了!”贺听澜抓着自己的官袍,不让顾泽礼把它给抢了去。
“舅舅都帮我请了三天假了,我再不去像什么话?!”
“没关系,你要是被扣俸禄了,那部分钱我双倍补给你!”顾泽礼央求道, “梦洲你别走嘛, 你要是走了, 我一个人待在家里,恐怕你晚上回来就见不到我了呜呜呜……”
“至于吗你?给我!”贺听澜哭笑不得,一把把官袍夺回来,“这不是俸禄的事,我才刚从之前的风波中脱身,要是再连续好几天请假不去,不知道又要被人怎么说闲话。”
贺听澜一边穿戴整齐,一边道:“你要是实在怕被揍,那你就找个借口出去嘛, 找同窗玩什么的。等晚上咱俩再一块回来。”
“对哦!”顾泽礼一听这话觉得有道理,“好主意,我可以去找傅文嘉!”
“你忘啦?他也要去吏部理事。”贺听澜无情地打消了顾泽礼的“美好愿景”。
“哦,也是。”顾泽礼瞬间垂头耷耳。
可怜的顾老四突然体会到了作为一名大龄学子的悲哀。
他在太学的同窗大部分都比他年纪小,而之前跟他在一个私塾的同窗都已经开始任职了。
怪不了任何人,只能怪自己。顾泽礼心想。
谁让你不好好读书呢!
“哎,算了,我还是待在家温书吧。”顾泽礼道。
“嗯,还有救。”贺听澜一脸认真地点点头。
顾泽礼不满道:“你取笑我!”
“我说的是实话。”贺听澜将官帽戴上,“你好好待在家温书,再演得夸张一点,让舅舅觉得你是真的因为年终考试的成绩感到后悔和自责。这样他应该就不会揍你了。”
“有道理!”顾泽礼犹如醍醐灌顶,冲贺听澜抱了抱拳,“趁着我爹还没从房间出来,我这就去,告辞!”
说罢,顾泽礼脚底抹油一溜烟地跑了。
贺听澜:“……”
穿戴整齐后,贺听澜带上东西,准备去军械司。
然而走到一半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按照安国公府的规矩,早上离开之前好像要去请安?
于是他又转头往堂屋去了。
而另一边的顾泽礼搬出来一大摞书,装模作样地伏案学习起来。
但是在自己屋子里温书,别人也不知道啊。顾泽礼心想。
得想个办法让老爹知道。
直接拿着书在老爹面前晃肯定不行,那太明显了。
不如就让下人去散播一下消息吧!
于是顾泽礼叫来几名小厮和侍女,一本正经地开始交代。
嘿嘿,计划通!
顾泽礼感觉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美滋滋地幻想着自己待会会得到什么样的夸奖。
他郑重其事地翻开书、铺好宣纸、磨好墨、摆好毛笔,开始温书。
结果还没学够半个时辰他就看不进去了。
感觉书本上的字在自己眼前群魔乱舞,虽然存在感极高,但就是读不进去。
“你,过来。”顾泽礼对其中一名侍女招招手,“你去打听一下,我爹这会干什么呢?”
“是。”
一会后,侍女回来禀报:“四公子,家主方才出门了,说是进宫面圣。”
“进宫面圣?!”顾泽礼瞬间高兴起来,“太好了,我自由了!”
进宫这一去一回的至少要半天,所以直到下午他都不用担心偷懒会被老爹发现。
顾泽礼把书扔到一边,起身宣布道:“好不容易放假,在家待着简直是虚度光阴,本公子要出去玩去!”
他走到一名小厮跟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你呢,就负责待在房间里扮演我,任何人想进来就说本公子正在潜心温书,不许打扰。”
然后他又对另外几名侍女小厮吩咐道:“你们几个负责配合演戏,咱们作戏要做全套嘛。”
顾泽礼房间里的下人早已习惯这些招术,纷纷点头称是。
“很好,那本公子就溜了!”顾泽礼拍拍屁股,潇洒走人。
别人是回到自己家犹如鱼儿回归汪洋大海,顾泽礼是离开安国公府犹如鸟儿展翅飞向天空。
他在街上吃吃逛逛,玩了一会后觉得一个人有点无聊,打算随机挑选一名家住金陵城的同窗好友骚扰一下。
谁知好巧不巧,路上刚好碰到一位。
还是顾泽礼没有预料到的一位。
“傅文嘉?!”顾泽礼惊讶地看着迎面走来的傅彦,“你不是应该在吏部理事吗?难道也偷偷溜出来了?”
只见傅彦身上还穿着吏部的官袍,手里提着装文书的小木箱,一看就是刚从吏部出来的架势。
“你以为谁都是你?”傅彦毫不客气地调侃道,“之前连着忙了好几天,公务差不多办完了,所以今天下午就放假。”
“太爽了。”顾泽礼啧啧感叹,“真羡慕你们这些可以拿俸禄的。”
“你们?”傅彦敏锐地捕捉到顾泽礼话中的隐藏含义,“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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