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澜,我是寨子的大功臣的女人,我合该为他守寡一辈子的。只是我……”
陈素琴眼眶红了,“我也要继续生活下去啊。”
贺听澜看着她,忽然觉得唏嘘。
他觉得恨铁不成钢。
虽说这句话用来形容一个于自己而言长嫂一样的人,显得有些奇怪,但贺听澜心中涌上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如果你真的走出来了,遇到了真心相爱的人,我会祝福你们。我想陆大哥也会祝福你们。”贺听澜缓缓开口。
“可是琴姐,你真的爱大成子吗?”
“当……”陈素琴下意识张口就要承认,可她看到贺听澜那双澄澈得没有一丝杂质,却又看不到底的眼睛,突然就怔住了。
她沉默了一瞬,然后叹了口气,“好吧,我承认,我对大成子算不上爱,但我是真心打算和他过一辈子的。”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贺听澜问道。
“因为他愿意要我。”陈素琴道,她缓缓走到河边,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山川河流。
“他能干、老实、又喜欢我、不嫌弃我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以我现在的处境,还能找到这么个男人,该珍惜的。”
贺听澜摇摇头,“我不明白。”
他走到陈素琴对面,看着她,“就非得有个男人吗?哪怕你不爱他,哪怕你忘不了陆大哥,还要和他在一起?”
陈素琴看着满脸困惑的少年,笑着说:“你不会懂的,阿澜,我这个年纪,这个身份,再不抓住眼前有的,以后就什么都捞不着了。”
“可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贺听澜提高了声音。
“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你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自在,却偏要在心里还装着一个男人的时候,跟另一个在一起?”
“因为最终肯定要找个伴的。”陈素琴道,“与其一拖再拖,不如趁着现在有大成子追我,就应了他。”
“为什么最终一定要有个伴呢?”贺听澜还是不解,“我就觉得一个人很好,逍遥又快活。”
“因为你是个男娃啊。”陈素琴温和地笑着,却显得有些苦涩,“我们女人不一样的,总归要嫁人才能走下去。”
“我不觉得。”贺听澜果断地摇摇头,“慧姐和云娘也是女子,她们完全可以不嫁人。慧姐在语言上极有天赋,年纪轻轻便掌握六种语言;云娘善经商,尚未及笈便能跟那些老狐狸谈生意。”
“以后就算她们不跟我混了,一个可以去做翻译,一个可以开店。如果姐妹俩联手,那就可以在与西域互市中稳稳站住脚跟,养活自己绰绰有余。”
贺听澜说得有些激动,眼睛亮亮地看着陈素琴。
“琴姐,你的绣工不比市面上的差,完全可以帮人绣东西赚钱养活自己。”
“就拿桐城的物价来说,绣一条缎面的腰带至少五贯钱,扇子七贯,像衣裳锦被这样的大件儿最低也要二十贯,贵的有数百贯。”
陈素琴似乎从未想过这些,一时间愣住,久久没有说话。
“如果你是因为想生存下去,才和大成子在一起,其实完全不需要这么做的。”贺听澜继续道。
“桐城绫罗铺的掌柜跟我熟,我可以帮你跟他争取来一份活计,赚得肯定比现在多。”
见陈素琴似乎出神了,贺听澜在她眼前挥了挥手,“琴姐。琴姐?”
“啊。”陈素琴终于回过神来。
“你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啊?”贺听澜一脸期待。
“我……”陈素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连串话给噎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回去再想想吧,”她说,“你说的这些,我从前想都没敢想过,不知道该怎么办。”
贺听澜点点头,表示理解,“那行,我下山还有点事,琴姐你先回寨子吧。”
“好。”陈素琴应到。
她转身刚要走,又想到什么,脚步一滞。
“阿澜。”陈素琴转身道,“我跟大成子的事……”
贺听澜立刻懂了,冲她笑道:“你放心吧,我会保守秘密的!”
陈素琴终于放下心来,朝贺听澜点点头表示感谢,便转身回寨子了。
目送对方的身影消失在山里之后,贺听澜伸了个懒腰。
方才陈素琴的那些话让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他又说不出来究竟是怎么个不是滋味法。
这种难以解释的感觉让贺听澜十分不爽,抓心挠肝地试图理清楚。
不过归根结底,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贺听澜每当想不通一些人和事的时候,都会用这句话解释。
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各人有各人的造化。
如此一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只要自己认为说得通了,贺听澜便感到身心舒畅。
哎,感情这东西真复杂,贺听澜感叹道。
为什么只要牵扯到感情,就会让人难受呢?
果然,自己还是明智的,贺听澜心想,智者不入爱河!
嘿嘿。
今天的阳光特别充足,照在河面上波光粼粼。
河水随着微微的波动,闪耀着时而金时而银的光泽。
好漂亮!
这么漂亮的河面,最适合用来打水漂!
贺听澜兴致冲冲地捡起一块大小厚度都适合的石头,瞄准前方,“嗖”地扔出去。
石头在水面上轻盈地跳动起来。
“一个,两个,三个……”贺听澜跑到河岸边上,伸着脖子数这次弹了几下。
“……八个,九个,十个……”
哇哇哇,超过十个了!
贺听澜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继续数,每多数一个就更兴奋一分。
“……十六,十七,十八,十九……二十!”
居然弹了二十下!
打破了之前十八个的记录!
贺听澜欢呼一声,开心地一蹦三尺高。
我真厉害,贺听澜心想,晚上回去奖励自己两块酱大骨!
不想好吃的倒还好,一想到酱大骨,贺听澜顿感饿意上头。
赶紧回寨子!
贺听澜说走就走,一路连蹦带跳地穿过小树林,开始爬山。
不过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事情……
不重要了,好饿,填饱肚子要紧。
贺听澜欢快地爬到半山腰,脑海中突然又浮现出在树林中看到的,陈素琴和赵大成亲密接触的那一幕。
当时陈素琴搂着赵大成的脖子,激烈地吻着对方。
嘶……
贺听澜停了下来,皱起眉毛,突然想到一些零零散散的画面。
他觉得头有点痛,一边轻捶自己的脑袋,一边努力回想。
眼前突然出现了傅彦的脸。
是夜,月明星稀,秋风拂面。
某人和某人在屋顶偷酒,然后某人开始畅谈人生感悟,然后……
等会儿……
等会儿?!
种种画面一连串地涌入贺听澜的脑海。
他不禁瞪圆了眼睛。
贺听澜不太敢相信这件事,但这应该不是做梦。
自己好像……亲了傅彦一口?
第26章
今天贺听澜起了个大早。
打猎去!
眼看着距离下次交货只剩一个月了, 贺听澜这段时间猎到的动物还没什么太值钱的。
这样下去自己的零花钱怕是要不够用。
于是贺听澜背上箭篓,抄起长弓就出发了。
早饭还没做好,贺听澜干脆就从后厨顺了一大张昨天剩下的肉饼,回锅热了热, 用油纸一包, 边走边吃。
此时的天微微发亮, 刚好是不需要点火就能看清路的程度。
清晨的空气就是清新, 贺听澜忍不住深呼吸了一下。
舒坦!
此时出来打猎, 能赶上昼伏夜出的动物回窝的时候, 又能赶上昼出夜伏的动物出洞的时候。
运气好的话能收获一大波。
果然不出所料, 贺听澜穿过河流, 刚刚踏入小树林时,就看到了一个矫健的影子“嗖”地闪过。
野兔!这声音一听就是野兔!
贺听澜立刻警觉起来,放轻了脚步,把一支羽箭卡在弓弦上,蓄势待发。
然而他突然发现, 这只野兔的体型好像有点小, 应该是个还没长成的小兔崽子。
既然这样的话, 那它的洞穴应该就在附近。
贺听澜瞬间兴奋了,看来今天早早出来是正确的,碰见了兔子洞。
于是贺听澜打消了立刻射杀野兔的想法,决定悄悄跟到它的老巢。
来个一窝端!
这只兔子也十分机敏,贺听澜稍微发出一点点声音,它就会迅速跑走。
以至于贺听澜一边要加快步伐跟上,一边又要尽量减轻自己的声音。
这对他的考验着实不小。
很快,那只小野兔就钻进了一个洞穴中。
贺听澜躲在附近,静待这只兔子什么时候会跑出来。
因为这个洞穴肯定不是它真正的老巢。
野兔除了一个真正的老巢以外, 往往还有好几个备用的。
一是可以在老巢遇袭的时候躲到其他的洞穴中,二是可以误导天敌。
贺听澜也不着急,而是一动不动地躲在一棵大树背后,耐着性子跟野兔比看谁熬得过谁。
果然,一段时间后野兔估计是觉得周围安全了,从洞穴的另一个出口“嗖”地一跃而出,朝着东北方向疯狂奔跑起来。
贺听澜几乎是在一瞬间立即跟上。
一人一兔穿过树林,翻过一个小土坡,期间贺听澜一直和野兔保持约二十步的距离。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野兔的身影就在一片草垛中消失不见。
看来它成功地回到了洞穴。
贺听澜凑上前去,拨开洞口的杂草。
不得不说,这窝兔子还挺会选洞的。
这个洞被野草遮得严严实实,如果不是亲自上前去仔细瞧,还以为这就是一片普普通通的草。
哼,看你往哪逃?
贺听澜掏出烟信子,将其点燃后把冒烟的一头放在洞口,用自己的衣袍下摆当扇子,用力地往洞里扇烟。
他一边扇,一边环顾四周。
兔子被呛得受不了了,一定会从另一个出口逃走。
但是野兔的洞穴一般都有好几个出口,贺听澜也无法断定是哪个。
没过多久,西边的草丛中突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几乎是同一时间,贺听澜搭箭拉开弓,野兔从草丛中蹿了出来。
贺听澜眸光一凝,毫不犹豫地松开弓弦。
“嗖”!
下一刻,为首的那只兔子就倒下了。
中了!
贺听澜刚要欢呼,却见到更多的兔子一个接一个地也蹿了出来。
居然有八九只!
贺听澜都没来得及想,身体已经先脑子一步,再次抽箭、搭箭、拉弓。
野兔奔跑的速度太快,贺听澜心里清楚,他只有再射一箭的机会。
此刻从贺听澜的角度看过去,有一只大兔子和另一只兔子在一条线上,正好一前一后。
所以这次的箭直冲着野兔中最大最肥的那只飞去。
“咚”的一声,两只兔子应声倒地。
又中了!
一箭双兔!
贺听澜高兴得原地蹦了起来。
出师也太顺利了,两箭就拿下三只兔子。
嘿嘿,今天就吃孜然烤兔肉。
贺听澜喜滋滋地跑过去,将兔子身上的箭拔下来。
三只兔子,其中第一只和最肥的那只被一箭穿过双目,剩下那只则是穿过了腹部。
有点可惜,只有两张皮子能买上好价钱了。
一张皮子值多少钱,上面是否有损坏是仅次于皮子种类的考量因素。
同样是野兔皮子,一箭穿过头部就能得到一张完整的皮子,而一箭穿过腹部的皮子上就会有一个洞。
二者价格能差三倍。
不过刚一出来就猎到三只野兔已经十分幸运了,贺听澜满意地心想。
他用一根麻绳将三只野兔捆起来,方便自己拎着。
既然已经到小树林外面了,不如顺道去看看前几天布下的陷阱有没有收获。
打猎也不是光靠弓箭的,还有陷坑、套索、捕网等等。
寨子里有规定,谁如果布下了陷阱,需要在院中的告板上写明某处有一个什么样的陷阱,提醒寨子中的其他成员小心。
贺听澜前几天弄了个套索,听说最近这片区域有狼嚎,而且还此起彼伏的,那么大概是有野鹿出没。
跟狼抢吃的这招贺听澜熟得很,好几年前就干过了。
果不其然,贺听澜走到布下陷阱的位置一看,居然真的有一只野鹿被套索套住了后腿,倒挂着悬吊在树上。
贺听澜把绑在树干上的机关拆下来,野鹿也随着绳子逐渐松动而慢慢落到地面。
贺听澜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查看。
鹿还没死,只是晕了过去,并且没有被其他猛兽咬过的痕迹。
这是万幸中的万幸。
要知道这种绑在树干上的套索陷阱经常会被豹子盯上。
豹子或许是知道了这是人类用来打猎的东西,会时不时来查看有没有猎物被套中。
如果有,它们直接捡漏。
看来最近豹子没有来这里,否则这只鹿不可能这么完整。
贺听澜高兴坏了,一大早就收获满满。
今天可以提前收工了!
他把鹿从套索中“解救”出来,把套索收好,然后带着捕获的一头鹿和三只野兔美滋滋地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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