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前先去河边洗洗自己的箭。
贺听澜的羽箭大多都是循环利用的,毕竟做一支出来也不容易,只要还能用就洗洗再用。
此时天已经大亮,树林中飞来飞去的鸟儿都变多了,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贺听澜驻足,仰头看天。
这些能够追影吃几顿的啊?他不禁开始琢磨。
追影作为一只鹰过于能吃了,贺听澜觉得它每天不是在觅食就是在吃。
大肥鸟,吃得多拉得多。
算了,不想它了。
贺听澜拖着满满当当的猎物来到河边,刚准备掏出箭来清洗,却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郁文嘉?
一大早的,这家伙自己跑到河边来干嘛?
贺听澜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见傅彦丝毫未察觉他的存在,贺听澜顿时玩心大起。
不如吓吓他。
“嘿!”
贺听澜飞快地在傅彦肩膀上拍了一下。
傅彦哪料到背后突然冒出个大活人,吓得差点栽进河里。
“哎哎哎!”贺听澜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傅彦才幸免于成为落汤鸡的下场。
“贺听澜!你是要吓死谁啊?!”傅彦反应过来是贺听澜在搞恶作剧,气得一把甩开他的手。
“逗逗你嘛。”贺听澜嘻嘻哈哈的,“一大早的干什么呢?”
他往傅彦跟前的木盆里一瞧,居然是件衣服。
“你自己跑下山浣衣?”贺听澜有些吃惊,“寨子里有专门负责浣衣的人啊,这些不用你亲自做。”
傅彦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端起木盆就要走。
“你管我呢?!”
“不是,你都还没洗完怎么就走了?”贺听澜叫住他,疑惑道。
“你看,你这衣服上还有皂荚残留呢,根本就没洗干净嘛。”
傅彦顿了顿,十分不自在地说:“跟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穿。”
“谁穿也不行啊。”贺听澜一把夺过傅彦手中的木盆。
“一看你就是没提前把皂荚泡发就开始洗了。”贺听澜笑着说,“我也犯过这个错。”
说着,他端着木盆往河边走去。
“这皂荚呢,要先把种子剥出来,用水泡开,然后夹在衣物里面,才能开始捶打清洗。”
“你看我的。”贺听澜说着就要帮傅彦洗。
傅彦连忙把木盆抢回去,“我知道了,我自己能行,不用你帮我。”
嗯?
贺听澜看他神色怪怪的,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
“你怎么了?”贺听澜歪着脑袋,一脸关切地看着傅彦。
“没、没什么啊。”傅彦故作淡定,然而眼神却飘忽不定,一看就是有问题。
贺听澜狐疑地看着他。
“真没什么事,我就来洗个衣服,能有什么事啊?”傅彦笑着说,“你是不是还有活要忙,赶紧回去吧。”
“不对劲,你大大滴不对劲。”贺听澜抱着双臂,绕着傅彦转圈圈。
傅彦被他看的发毛,整个人僵硬地站在原地。
贺听澜看着看着,目光移到木盆里的那件衣裳上面。
“诶?”贺听澜一把将衣物提起来。
“这是……中裤?”
这一刻,傅彦尴尬得想找条地缝钻下去。
“啊……对啊,我方才喝粥的时候不小心把粥碗打翻到中裤上了。”傅彦强颜欢笑道。
“噢——!”贺听澜立即露出了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拖长声道,“我懂,我懂!”
“你懂什么了你懂?!”傅彦看他笑得如此猖狂,有些急了,“真的是打翻粥碗弄的!”
“对对对,粥碗,当然是粥碗~”贺听澜欠嗖嗖地笑着说,“我也没说是别的。”
傅彦:“……”
又是想揍他的一天!
第27章
傅彦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来没有这么窘迫过。
一大早, 他醒来就发现好像哪里不对劲。
是的,他的中裤湿答答的。
这种事情以前又不是没经历过,他本不应该这么尴尬的。
但是傅彦有个毛病,就是他每次做完梦, 第二天早上醒来都能够清清楚楚地记着昨晚梦中的一切细节。
这其实不是什么严重的事……
如果他昨晚梦到的不是贺听澜的话。
傅彦坐在榻上, 昨晚梦中的每一帧画面都在脑海中迅速回放。
简直清晰得不能更清晰了。
他很崩溃, 赶紧换了条中裤, 想着得快点把这条脏了的裤子洗干净。
这种东西是绝对不能拿去给寨子里专门负责浣衣的人去洗的。
然而有一个问题, 他根本没洗过衣服!
以前在家里衣服都是交给下人去洗, 别说亲自动手洗了, 他就连看别人洗都没看过。
所以他唯一知道的步骤就是需要用到皂荚。
不管那么多了, 先去拿点皂荚。
傅彦把脏了的中裤放到木盆里,端着盆子鬼鬼祟祟地出了门。
寨子里有专门的一个房间用来存放脏衣服。
贺听澜大笔一挥,给这个房间写了个牌匾——
天下第一浣衣局!
就这么大剌剌地高挂在房梁上。
傅彦每次去送自己的脏衣服的时候都感到一阵羞耻。
他在“浣衣局”里翻翻找找,总算找到了皂荚。
还好他认得这东西。
傅彦也不知道需要用到多少,就多装了几根, 又拿了块搓衣板和小木槌。
然后他又鬼鬼祟祟地出了门, 准备下山。
一路上傅彦都跟做贼似的, 生怕遇到个人。
因为他一定会被问:“哟,郁兄弟这一大早的怎么自己去洗衣服啊?”
那时候他想解释都解释不清了。
不过还好,傅彦起得足够早,现在天还没亮,寨子里的大家都还没起来。
一切跟清洗有关的工作所在的地方是主河流的中游位置。
当初贺听澜选在此处原因有二:
一是在这里不会污染到寨子当中的饮用水,因为水车是从上游取水的。
二是中游位置在小树林的里侧,算是在无名寨的覆盖范围内,不需要通过迷宫一样的树林,方便寨子内部人员自由来去。
清晨的水都显得格外清澈, 傅彦把手一伸进去,就被凉得一激灵。
果然是入秋了啊。
他拿起一根皂荚,对着它开始犯愁。
这玩意要怎么用?
如果是要让衣服变干净的话,那应该是用皂荚在衣服上搓就行?
不过这玩意搓起来怎么好像更脏了?
皂荚外面的那一层皮全都碎掉了,变成一大堆渣渣,蹭的哪儿都是。
傅彦一阵头大。
怎么还能越洗越脏啊?
于是耐心耗尽的傅彦干脆把中裤泡在河里,试图把上面的碎渣渣给冲干净。
然后开始对着自己的裤子不知所措起来。
正犯愁呢,傅彦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人吓了一跳。
转头一看,正是嬉皮笑脸的贺听澜。
不仅如此,还是昨晚出现在他梦里、和他干了很多少儿不宜的事情的贺听澜。
傅彦一瞬间整个人都傻了。
他怎么也起来得这么早?
真是不想遇见什么,什么就会主动跑到你眼前。
现在这个家伙正一脸欠嗖嗖的表情,还“十分热情”地要帮他洗他的中裤。
傅彦觉得自己在贺听澜心中的形象崩得稀碎。
好吧,经过这段时间的一系列事情,他在贺听澜心中大概也没什么形象了。
傅彦干脆破罐子破摔,既然贺听澜主动要帮他洗,自己又抢不过他,那就让他洗吧。
然后二人就形成了一幅有些滑稽的画面:
贺听澜干得起劲,一边捶打那条中裤一边嘚嘚嘚说个不停。
傅彦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似的蹲在旁边,看起来人还在,其实已经走了有一会了。
“你说这三只兔子要怎么吃啊?”贺听澜问道,“我本来想做孜然烤兔子的,但是后来觉得干煸也不错,或者红烧也行。哎,好愁人哦~”
“那就每只兔子换一种吃法。”傅彦说。
“有道理!做个三吃兔肉也不错。你最喜欢什么口味的?”
“我都行,只要别太辣就行。”
“哦?你吃不了太辣?”
“嗯。”
“我突然想到一个笑话。”贺听澜说到这,自己已经忍不住开始笑了。
“你想不想听啊?”
傅彦还沉浸在自己的窘迫被发现的尴尬气氛中,有些心不在焉的。
他本来想说“不想听”,但是见贺听澜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一副很期待的表情,便说:“想听。”
贺听澜更兴奋了,眉飞色舞地讲起来。
“话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大臣,特别爱吃辣,但水平又不太行,吃不了太辣的。”
“但是架不住他有瘾,非要吃。结果你猜怎么着?”
傅彦十分配合地问了一句:“怎么着?”
“他后门裂开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贺听澜一边说一边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傅彦:“……”
“这还没完呢。”贺听澜强迫自己收敛了一下笑声,继续往下讲。
“没过几天就是皇上的寿宴,这位大臣也被邀请参加。”
“下面重点来了,这位大臣进了宫,刚一落座,裂开的后门就一阵剧痛。”贺听澜拼命忍着笑意,“然后他‘嗷’地一声惨叫,直接从座位上弹射起飞,捂着屁股叫个不停。”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呆了,还以为这位大臣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后来才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傅彦心情十分复杂,问道:“你是从哪听来的这个故事?”
“大家都在传啊。”贺听澜说,“你去桐城随便问一个人,十有八九都听说过。这位大臣在民间可有名了,大家都叫他‘后//庭开花仙人’。”
贺听澜说到这,又忍不住笑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用胳膊肘子戳戳傅彦,“哎,你怎么不笑啊?是这个故事不好笑吗?”
他当然笑不出来了,傅彦心想。
因为故事里的那个“后//庭开花仙人”好像是傅彦的爷爷!
他们家祖传的吃不了辣。
不过这个故事到底是谁传出去的?
傅彦深知如果没有背后推手有意而为之,这样一件小事根本不可能从金陵城一直传到桐城。
其实贵族官员们经常会用这种损招祸害自己的死对头。
因为太过严重的事,例如贪污受贿、牵扯到人命的事,不能随便传,万一闹大了自己也会摊上事。
但是像这种茶余饭后的囧事传出去虽说不严重,却能在一定程度上损害对方的名声和形象。
而且往往会把一件小事夸大其词,说得极具戏剧性。
比如说之前有个官员只是吃了一盘鱼脍,也就是把生鱼肉片成片,蘸着调料吃的一种美食。
结果这件事传着传着,不知道怎么,就传成了这位官员茹毛饮血、生啖其肉,而且还在宅邸中私自豢养野兽,现杀现吃。
以至于这件事最后传到了皇帝耳中,皇帝怒斥其败坏了朝堂形象,罚了三个月的俸禄,还间接导致这位官员儿子的婚事黄了。
还有位官员受邀与三两好友去酒楼饮酒,结果一高兴喝多了,竟然口吐白沫发了病。
朋友吓得连忙去请了城里最有名的郎中,亲自到酒楼给这位官员抢救。
本来只是个意外,然而这件事最后居然传成——
官员去青楼狎妓,夜驭八女,结果玩得太激烈昏了过去。郎中被人从被窝里揪出来,连夜赶到青楼救人。
虽然这位官员能够自证清白,可是流言早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压都压不住。
最后皇帝为了维护面子,只能把他贬了官。
总之,只要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再小的一件事都有可能被传得不像样子。
所以对于讲究体面的世家大族而言,再小的一句流言都不能随便忽视,不然轻则败坏家族名声,重则影响仕途。
贺听澜见傅彦沉默不语,仿佛在思考什么,便凑上前去。
“哎,你怎么了?”贺听澜在傅彦眼前挥挥手,“想什么呢?”
“没什么。”傅彦把自己飘出去的魂给拉回来。
此时贺听澜已经洗完了中裤,他挨着傅彦坐下,嘟囔道:“看你有点心事的样子,就想讲个笑话逗你开心,可是好像也没什么用……”
“真的没什么事,我就是昨晚睡得不太好,有点起床气。”傅彦听了这话心里一软,试图安慰道。“谢谢。”
“真的?”贺听澜歪着脑袋瞅傅彦。
“嗯,真的。”
他也不想骗贺听澜,只不过他总不能对人家说“我昨晚梦到和你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吧?
那才是真正的无处遁形。
贺听澜似乎是信了,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
“那走吧,咱们一起去烤个兔子吃!”
说罢,贺听澜拉着傅彦兴冲冲地就要走。
“等会儿,咱们不回寨子吗?”傅彦看他似乎是在往反方向走,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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