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是极富的,然而所谓“士农工商”,商为末位,始终被那些读书人所看不起。
站在晏臻的位置,他也急切地需要一次立功的机会,让别人对他心服口服,才能在官场上站稳脚跟。
“有点意思。”贺听澜翘了翘嘴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夜幕低垂,寨子的主厅内站满了人。
烛火在微风中摇曳,映出一张张满是心事的面容。
贺听澜倒不像其他人那样严肃,他懒洋洋地靠在主位上,逗着笼子里的八哥,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众人的焦虑。
当最后一个人推门而入,贺听澜这才把注意力从八哥身上转移回屋内。
“人都到齐了?”贺听澜伸着脖子瞅了一眼,然后开心道:“不错,那就开始说事儿吧。”
阿戆早就迫不及待了,率先站出来义正词严道:“大当家,今日寨子里的兄弟们对于流民一事产生了一些分歧。我是觉得,大家都是受过苦的人。在遇到大当家之前,我们和那些流民一样,都是饱受苦难和折磨的穷困百姓。做人不能忘本,现在咱们日子好过了,也不能眼看着同胞们受战乱旱灾之苦,却毫无作为吧?”
有几个人一听,也跟着点头,“说得对啊,咱们当初也是过过苦日子的。”
然而还没等贺听澜说什么,燕十三就站出来道:“大当家,我并没有说一点都不能帮。只是帮人之前应当先确保自身安全。如今正是寒冬,各类物资本来就不容易获得。再加上外面乱成这样,咱们更应该省着点用已经有的物资。”
“这个时候如果把粮食拿出来救助流民,不仅不会帮到多少,甚至还可能暴露寨子里的情况。”
燕十三这话一出,方才还纷纷附和阿戆的那些人又犹豫了。
于是燕十三接着说:“大家可别忘了,在外人看来,这山上只有怪物,没有无名寨。咱们寨子能平安无事近四年,更是多亏了大当家散播出去的流言。若是我们自己暴露了,官兵一来,大家岂不是无处可逃?”
事关自己的性命,大家想不重视都不行。
有的人立刻赞同道:“十三兄说得对,咱们只想踏踏实实过日子,又不欠那些流民的,凭啥要帮他们啊?”
阿戆一听这话怒了,几步走到方才反驳他的那人跟前,大声道:“孙铭!你别忘了,你自己的妻儿就是饥荒中饿死的!当初你那么伤心,如今就忍心看着别人的妻儿活活饿死而无动于衷吗?!”
“逝者已矣,又不能挽回,现在更重要的是保证还活着的人能过上安稳日子!”孙铭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阿戆脸都憋红了,指着孙铭道:“你……”
“好啦好啦,大家别吵。”贺听澜见场子要控制不住了,连忙站出来笑着安抚道。
“叫你们来是商议对策的,不是来吵架的。吵架能解决问题吗?”
众人这才稍稍安静了些。
贺听澜见状十分满意,随手将鸟笼子放到一边,不紧不慢道:“你们啊,说得都太夸张了。这就是一群到处游荡的流民,哪儿有你们说得那么严重?”
“所谓流民,不过是一群饿极了的人,咱们表面上不理他们,他们也只能去其他地方。”
贺听澜将手里的匕首转了个圈,调皮地笑笑,“但,要想帮他们也不是不行,只是不能以无名寨的名义。”
“十三兄说得也极对,无论何时都要保证咱们自己人吃得饱、穿得暖。各位都不容易,我这个大当家也看在眼里,自然不会委屈了你们。”
贺听澜此话一出,众人颜色稍霁。
“大当家,您说的这个办法可行。”燕十三让步道,“只是运送粮食一事须得万般小心。万一暴露了,待官府处理完流民之事,必定会派兵来围剿咱们。”
贺听澜眯起眼睛,表面上满不在乎,却挑眉道:“哦?官府派兵来剿咱们?那不就热闹了?我还真想看看那些饭桶官兵怎么通过我布下的重重机关上山!”
顺子瞪大眼睛,吓得汗都冒了出来:“大当家,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官兵要是真来了,咱们可没那么容易对付。这……这玩笑可不能随便开啊!”
贺听澜耸了耸肩,笑得更加肆意:“好啦,别紧张嘛!你们一个个都太严肃了。谁说我会暴露在官兵跟前的?”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我虽然年纪不大,可又不傻。知道该做什么。”
燕十三眼神微动,立刻明白了几分,立即问道:“看来,大当家心中已有决定?”
“嘿嘿,当然。”贺听澜站了起来,走到大堂中央,抖了抖衣摆,眼中满是狡黠。
“你们啊,就放心吧。那些流民的确很可怜,我也不想看到他们死于天寒地冻。官府那边呢,我原本是懒得搭理他们的,毕竟咱们跟人家井水不犯河水嘛……可这次就不一样了。”
燕十三闻言,眉头轻皱:“不一样?大当家指的是……”
贺听澜背着手踱步,眼中带着一丝复杂的神色:“我方才听说,武扬县府衙把这档子事给接下来了。就是几个月前骚扰咱们的那个晏臻,背后推手八成就是他。”
贺听澜语气一变,露出少有的认真,“你们说,这么好玩的小官,我怎么能放过?这官府的人啊,十个有九个是贪官,危难当头只有这个晏臻敢承担重任,可比其他人有趣多了。”
阿戆一脸不解:“大当家,您说的这个晏臻跟咱有什么关系?咱们只想躲在寨子里不被官府发现,跟他也不是一路人啊!”
贺听澜眯起眼睛,笑得像只狐狸:“确实没关系,可这次,我偏要凑凑热闹。”
燕十三眼神一亮:“大当家的意思是,借晏臻的手,顺水推舟?”
“聪明!”贺听澜拍了拍燕十三的肩膀,“咱山寨不富裕,但帮他一点小忙,还不至于伤筋动骨。更重要的是,我倒想看看,如果是咱们这些‘山贼’帮了他,他会有什么反应。”
阿戆皱起眉头,依然有些顾虑:“可若是官府借机探查咱的底细,那怎么办?”
贺听澜笑骂道:“笨!咱帮他是帮,但身份还是得藏着。到时候偷偷送点粮食给他,让他以为是家有余粮的百姓所为不就得了。”
阿戆有些半信半疑,但转念一想,贺听澜素来聪明,听他的准没错。
于是阿戆也不敢反驳,点头道:“既然大当家决定了,那我们就按您说的办。”
贺听澜笑了笑,心中已有定计。
“好了,大家都去准备吧。十三兄,安排几个人,选一条隐蔽的山道,把粮食送过去。记住,别暴露身份。阿戆,你带人继续巡查,万一有流民误闯入云峰,就把他引走。”
燕十三拱手道:“大当家放心,我等定会妥善安排。”
众人散去后,贺听澜重新回到主位上,仰头望向屋顶,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满是期待。
“晏臻……”他喃喃自语,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那就看看你有多少本事吧。”
第68章
夜晚静谧无边, 傅彦躺在榻上,能听见自己均匀的呼吸声。
一回金陵城就扳倒了傅康母子,傅彦觉得自己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虽说暂时还无法彻底除掉傅康,但他现在既惹出了以公谋私卖土地的事, 又与谋害大公子一事息息相关, 傅景渊就算是私心想保他, 也不可能了。
傅彦在心里盘算着, 觉得如今的局势对自己十分有利。
家中最强劲的对手失势, 便无需再担心后院失火, 只需要专注于自己的仕途即可。
想到这, 傅彦稍稍安下心来, 闭上眼睛打算入睡。
然而还没等他去会周公,却听见门外好像有什么动静。
估计是四喜毛手毛脚的碰着了,傅彦心想。
结果下一刻,傅彦就否定了自己方才的想法。
因为他感到一阵凉风吹过。
傅彦瞬间警觉起来,一动都不敢动, 躺在榻上环视四周。
一丝异样的冷意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傅彦悄悄将枕头底下的匕首握在手中, 屏住呼吸。
咚咚, 咚咚。
很快,床榻四周的帘子被轻轻撩起,一个一袭黑色夜行衣的人挥起匕首,猛地向自己刺来。
窗户被打开了,月光照在那柄匕首的刃上,折射出幽幽银光。
傅彦瞬间瞪大了眼睛,一个利落的翻身躲过这一刺。
刺客扑了个空,匕首狠狠扎在被褥上。
而傅彦在翻过身的一瞬间,一把抄起枕头狠狠朝着刺客的脑袋砸去。
刺客显然是没料到傅彦这么晚了还没睡, 更没料到这个不会武功的公子哥竟然早有准备,直接被砸懵了。
然而傅彦这一招使的力气太大,自己也滚下了榻,“砰”地一声跌在地上。
“救命!”傅彦大声喊道,“有刺客!”
他一边喊,一边踉踉跄跄地往门口跑去,顺便抓起身边所有能抓到的东西,接二连三地砸向刺客。
傅彦故意选了些易碎的花瓶瓷瓶什么的,砸人又疼,摔在地上又清脆响亮,更容易吸引到屋外的人。
很快,房间里吵闹的声音引起了巡逻府卫的注意。
“怎么回事?”府卫首领狄云枫立刻握紧了佩刀,对其余人招手道,“过去看看!”
瞬间,火把照亮了庭院。
“大公子!”府卫边跑边喊道,“大公子您还好吗?!”
刺客眼看着已经错过了刺杀的最佳时机,心道大势已去,于是咬咬牙决定逃为上策。
傅彦哪能让他如愿?
看到刺客冲着窗户跑去,傅彦抄起一片瓷瓶碎片,用打水漂的姿势用力朝着刺客的小腿扔去。
一击就中!
“啊!”刺客被锋利的瓷片划伤了小腿肚,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阿澜教的打水漂竟然在此刻派上用场了!傅彦心想。
就在此时,一队府卫破门而入,屋内瞬间亮如白昼。
两名府卫冲上前去,立刻控制住了刺客,将他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为了防止刺客咬舌自尽或者吞药自尽,府卫第一时间将他的嘴堵上。
“大公子,属下来迟,您没事儿吧?”狄云枫冲傅彦躬身道。
“没事。”傅彦摇摇头,“还好我没睡着,否则就有事了。”
狄云枫立刻跪下,“是属下失职,还请大公子责罚!”
“罢了,先好好审问这个刺客。”傅彦抬手示意他起来说话,“深更半夜他是怎么进来的?又是谁指使他来刺杀我?如何得知我并没有死、且已经回到金陵,这些我通通都要知道!”
“还有,一定要特别注意刺客身上又没有什么特殊印记,比如刺青。”
“是!属下定会给大公子一个交代!”狄云枫说罢,抬手冲其余人一挥,“将人给我带下去,严加审问!”
“是!”
待其他府卫将刺客押下去之后,狄云枫对傅彦道:“大公子,属下可以保证,今日巡逻是严格按照规定来的,不会有一点疏漏。这个刺客能混进来,想必是对府中布防与巡逻极为熟悉。”
狄云枫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人在一旁偷听之后,凑上前去小声道:“很可能有内鬼。”
傅彦眸光一凛,沉声道:“我知道了,这样,你先不要打草惊蛇。刚才的乱子除了你们这一队,还有谁听到了吗?”
狄云枫想了一下,摇头道:“应该没有了,刚才来的一路上,属下没有遇到别人。”
“那就好。”傅彦稍稍展颜,“先好好审,一有进展立刻告诉我。”
“是!”
“对了,四喜呢?今天不应该是他在门外守夜吗?”傅彦突然意识到这件事,疑惑地问道。
“这……”狄云枫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说:“方才来的时候,看到四喜就坐在门口,应该是睡着了。”
“不好!”傅彦神色大变,立刻朝屋外跑去。
出门往左侧一看,果然,四喜正垂着脑袋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四喜!”傅彦惊呼出声,立刻蹲下来去查看四喜的鼻息。
还好,人还活着,身上也没有什么伤。
“应该是被迷晕了。”狄云枫道,“大公子,看来这个刺客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前来行刺的。还好大公子睡得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呵,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着急想让我死。”傅彦冷哼一声。
“快,快跟我一块把四喜抬进房间里。”傅彦说道。
“哎,好嘞!”狄云枫立刻应道,与傅彦一人抬一边,将四喜搬进房间。
“大公子,待会儿我再派一队府卫来,专门守着您的房间,保证不再会有事了。天色已晚,您也早些歇息吧。”狄云枫毕恭毕敬道。
“好。”傅彦点点头,“不过你们若是一会有了消息,也别管什么时辰,都来立刻禀告于我。就算是我睡着了,也得把我晃醒,知道了吗?”
狄云枫有一瞬间的犹豫,但还是应道:“是,只要有任何消息,第一时间告知大公子。”
“行了,你快去忙吧。”傅彦道。
待狄云枫离开后,傅彦给四喜弄了床被子盖上。
方才狄云枫说四喜并无大碍,只是中了迷药,睡一会就自然醒了。
而且府中再没有其他人伤亡。
这是不是能够说明,来行刺的人只是冲着自己来的,还不算丧尽天良?
到底是什么人?
傅彦刚要重新钻回被窝,然而这才刚回家第一夜,就闹出这么大的事,他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于是傅彦干脆把蜡烛重新点亮,坐在书案前翻起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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