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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他连声音都没有任何起伏，冷淡得像在关注一位无关紧要的人，“清醒了吗？”
宋亭宴虚弱地半眯着眼睛，声音细软：“嗯。”
“你没吃早饭。”他坐在沙发边缘，侧头看宋亭宴，用的是陈述句，“为什么？”
宋亭宴回避他的目光，言简意赅地小声道：“不想吃。”
陆应萧看到宋亭宴难得流露出的柔弱，心中的破坏欲却更甚，扣着宋亭宴的下巴，几乎是咄咄逼人：“看着我——到底是为什么？”
宋亭宴被他掐的地方泛起一片红，眉头微皱，逃避道：“我都这样了，你能不能别吵了。”
“你晕倒是你自己的问题，不要任性。”陆应萧强忍着涌上来的心疼，依旧是一副无情样，连声调都未曾变过一分，“你赌气不吃饭，你在用你的身体威胁谁？”
宋亭宴的眼睛红了，眼眶中蓄起一滩晶莹。
像受惊的、慌乱的小鹿，站在森林中手足无措，清澈眼眸茫然地望着无尽的远方，祈祷领路人的出现。
陆应萧抬手遮上那双令他心乱的眼睛，强装平静道：“不要哭，我有哪句说错了吗？”
掌心是湿润的、痒的，挠得他更加心烦意乱，恨不得直接把宋亭宴拆吃入腹，再也不要来招惹自己。
毫不知他龌龊想法的宋亭宴还在辩解道：“哪赌气了，就是早上来的时候不饿，也没有想吃的……”
陆应萧轻轻揉了下宋亭宴的眼尾，拖出一道迤逦的红，消散在泪痣处。他想从明天开始就继续给宋亭宴带早餐，却又要逼着自己慢慢脱离。
宋亭宴并不喜欢自己，甚至可能会觉得被自己冒犯。那么性格凉薄的一个人，应该是希望和所有人保持边界感的。
也不知道谁能成为宋亭宴的“特例”，那将会令他嫉妒得发狂。
“下次记得上班顺路买早饭，或者早点去食堂。”他最终还是装漠不关心道，“还有，不要再空腹喝咖啡了。”
宋亭宴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咬咬嘴唇，闷声说：“知道了。”
“你再休息一会，我先回去开会了。”陆应萧实在不忍再看下去，撑着膝盖站起来，“你的东西到时候我帮你拿下去，你不用回会议室了。”
他刚要走，衣角被人迅速拉住了。
但宋亭宴很快收起这一瞬的失态，闭了闭眼，自己撑着沙发坐起来，站到地上的时候身形不稳，差点又跌坐回去。
陆应萧还是伸手扶了他一把，是对宋亭宴的心软，也是对自己的心软：“我送你下去吧。”
他护着宋亭宴一路慢慢走回办公室，宋亭宴坐到办公椅上看着他欲言又止，他装作不明白似的，说：“我走了。”
宋亭宴点点头，松散的马尾垂在腰间轻轻甩动着，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收拾自己。陆应萧不敢再多看一眼，迅速关上办公室的门。
他望着磨砂玻璃后模糊的人影许久，没有心思再回去开会，发微信使唤陈庭把两人的笔记本和文件取回来，自己拖着脚步回到工作室。
心里还在想着到底怎么样才能得到宋亭宴，一抬头，差点撞到别人身上。
是一个陌生的男生，陆应萧不认识，说了声“抱歉”就要走，男生却已经满面笑容地朝他鞠了一躬：
“陆总监您好，我是新来的实习生，以后请多多指教啦！”
第32章
“老大, 咖啡送上来了，我放你办公室门口了。”
宋亭宴转头，同事扒在办公室门上笑嘻嘻地等他回话。他们游戏刚和某知名连锁咖啡品牌联名，他刚提出要送给陆应萧手下同类型游戏制作组一人一份, 同事们就响应得热烈。
像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没有人会不把握这个机会。
宋亭宴道了谢, 就见门口堆满了咖啡袋子，咖啡的香气争先恐后地钻进办公室，令他十分舒适。
“挑衅竞争对手”的借口是其一，“还陆应萧上次开会的人情”的借口也是其一，最终目的还是给陆应萧送杯咖啡, 顺带见见那位默不作声消失了好几天的大爷。
他其实是有些紧张的，在心中把可能发生的剧情全部预演了个遍, 包括但不限于陆应萧不在自己独自面对他那群虎视眈眈的下属、陆应萧说外面咖啡不好喝嫌弃不已、陆应萧直接拒绝并让他把咖啡原封不动拎回去……
千算万算, 没算到陆应萧办公室里还藏着个人。
一头微卷发的男生坐在陆应萧旁边，微微探身看陆应萧电脑上的内容。男生与陆应萧挨得很近，下巴几乎要搭到陆应萧手臂上，而陆应萧竟也不反感，两人相处的画面极度和谐。
陆应萧不喜欢别人进他办公室, 也不喜欢别人使用他电脑，而男生竟能够如此胆大妄为，看样子与陆应萧关系很好。
宋亭宴拎着两杯装的咖啡纸袋, 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入了。
他下意识地想逃，但给陆应萧的同事们已经分好了，陆应萧一定会知道他来过这一趟。他深吸一口气，先解散马尾，然后敲了敲门。
“请进。”
陆应萧的声音仍旧是平静淡漠的, 一点如往常般欣喜的起伏也没有。宋亭宴有些束手束脚地走进去，眼神扫了一圈，不知道该把咖啡放到哪里。
原因无他，男生对陆应萧办公桌的占据实在是太多了。
他忍不住胡乱揣测男生的身份，还要佯装淡定：“我们和醒醇咖啡联名了，送给你尝尝。”
陆应萧几乎是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就站起来去接他，男生一点点靠近的下巴落了空，紧接着也站了起来，惊喜道：“居然有两杯呀，太好了。”
宋亭宴的目光向下落在纸袋上，有些不情愿。这其中本来有一杯是他给自己准备的，现在却要拱手让给一个不熟悉也不喜欢的人。
但他还是扯了扯嘴角，说：“嗯，给你也带了一杯。”
陆应萧问：“你自己尝过没有？”
宋亭宴咬咬唇，又不能真把情绪流露出来，只能说：“尝过啊，我楼下还有很多。”
陆应萧点点头，说：“咖啡不错，谢谢。”
宋亭宴手指骨节都要被攥得泛白了，还要假模假样地笑道：“喜欢就好，下次有联名再送你。”
男生在陆应萧身后好奇道：“陆哥，我们的联名大礼包什么时候能来啊？”
陆应萧耐心回答他：“哪有这么多联名，先好好工作做大ip吧。”
即使是很正常的对话，宋亭宴听着也不舒服，又觉得自己无法融入陆应萧与男生之间，便说：“我没什么事了，先回去了。”
他抬腿便走，陆应萧突然在后面急切地叫道：“宋亭宴！”
宋亭宴放慢脚步，陆应萧又急切地说：“他是公司分给我们组的实习生。”
宋亭宴向后瞥了一眼，边瞥边扎头发。陆应萧解释完就没了声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殷勤地跑上来帮自己扎。
——陆应萧习惯在手上套根皮筋，是之前某一次硬生生从他手腕上抢下来的。
由于第三人的存在，宋亭宴被扰得兴致缺缺，不想再把注意力分给陆应萧一分一毫，连午饭时间都故意和陆应萧错开。
他去得比平时都早，刚进食堂，就听到身后传来陆应萧的声音。
他忍不住回头，陆应萧正侧头和那个男生说笑，看上去沉浸在两人的世界中非常享受，脸上展露出他已经很少见到的笑容。
亏他还担心陆应萧来找自己不好拒绝，其实人家根本没有这个心思。
他暗笑自己自作多情，去了离陆应萧他们最远的、最普通的打菜窗口，拿了两样素菜和一盘虾，连米饭也没盛多少。
盛汤的时候餐盘中突然被人放了盘菜，他愕然抬头，陆应萧早就大步走远，追上的可能性为零。
陆应萧落座还是和男生一起，如果不是那盘樱桃肉真实存在，宋亭宴甚至怀疑刚才不到五秒钟的交集只是一场梦。他把樱桃肉的钱转账给陆应萧，备注写着“自愿赠与”。
隔着几桌人群，他看到陆应萧看了眼手机，又摁灭，没理。
不收是吧？不收的话……
宋亭宴夹起一粒肉送入嘴里，机械地嚼着。陆应萧每次点的菜都比自己点的合适，也不知道又是什么特殊技能。
心中被陆应萧搅得天翻地覆，而始作俑者还在云淡风轻地和小男生共进午餐，脸上仍挂着绅士温柔的笑，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可聊。
陆应萧会不会给男生夹菜？会不会为男生擦嘴？会不会给男生买杯蓝莓布丁，还骗他是扫码免费领的……
脑中忍不住胡思乱想，宋亭宴频频看向陆应萧那桌，在被发现后又迅速收回视线，若无其事般继续慢吞吞进餐。
还是少去想陆应萧好了，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给自己找不痛快，不值得。
他吃完饭，陆应萧和男生还没走，不知道在磨蹭些什么。他看了他们最后一眼，拎着一盒果切走出食堂，总算觉得轻松了些。
回到办公室，有同事叫住他：“老大，你见到陆总监了没？他刚才问我你什么时候吃饭来着。”
宋亭宴不明所以，答：“见到了，刚好遇上。”
同事忙说“那就好”，看样子估计是现在才想起来这回事。宋亭宴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转身就冷下脸来。
好个屁。
遇上陆应萧算自己倒霉。
但他觉得自己不该再止步不前——不该再让陆应萧占据自己的生活、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的生活不止有陆应萧一人。
正好前段时间他曾经的研究生导师给他介绍了个师弟，出门认识认识新人、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没有坏处。
他找到与导师的聊天，导师那时甚至都贴心地把师弟的微信推过来了，语重心长地说：亭宴啊，我有个弟子特别优秀，看到他就像看到了当年的你，要不你们两个认识认识？
宋亭宴当时还没有这种心思，笑着婉拒：您别打趣我，我都三十多岁了，和年轻人早有代沟了。
导师遗憾道“这可是你亲师弟，家和你还是一个地方的呢”，他一心拒绝，而后导师牵的这条红线就被扼杀在摇篮里不了了之。
但他现在又觉得还不错，至少算是知根知底，双方实力和家境应该也是差不多的。
他权衡了一下利弊，给导师发消息：老师您现在方便接电话吗？想和您聊一下上次那件事情。
导师年纪大了，就爱做些说媒的事，立刻回道：有。
宋亭宴把电话拨了过去。
他有些坐不住，踱步到办公室的窗边，边俯视城市街景，边听导师在对面吹嘘这位关门大弟子。
是个很优秀的人，宋亭宴听了半天，只能作出这一点总结。
至于性格，可能需要自己亲身摸索。
宋亭宴在导师夸师弟的时候并不多嘴，安静地听着师弟的各种奖项事迹。直到最后，他才把自己的疑问抛出来：“这位小杨师弟，他今年多大？”
导师乐呵呵地说：“他今年研二，和你那会一样，二十二岁。”
宋亭宴愣了一下，继而扶额苦笑：“老师，您要不再问问他同不同意吧。”
“你先加上他聊聊吧，微信都给你推过来了。”导师十分懂得人情世故，说，“那小子特别仰慕你，交个朋友也好嘛。”
宋亭宴应下，笑道：“上学那会您就总想给我介绍对象，毕业了还牵挂着我。”
导师更是笑得嘴都合不拢，催促他赶紧去和师弟接触。
宋亭宴挂了电话，顺手把窗户关小了些。他转身正要回去办公，被贴在办公室门上的人脸吓了一跳。
陆应萧的脸色并不好，眉目阴沉，下颌线紧绷，本就深邃的双眸紧紧地、直勾勾地盯着他，像伺机而动的豺狼，无不凶险嗜血。
但宋亭宴觉得他更像只厉鬼，悄然无声地来找自己索命。
他皱起眉，没想给陆应萧开门，隔着玻璃静静与陆应萧对视。陆应萧也没动作，还是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面沉如水。
明明只隔了一扇门，他却感到离陆应萧十分遥远。他们之间像横亘了一道万古鸿沟，即使拼尽全力也无法走到对方身边。
陆应萧终于张张嘴，似是有话要说。而他在陆应萧表情微动的一瞬间转身走向办公桌，没看到陆应萧眼中一闪而过的破碎与绝望。
微信上，师弟的“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刚刚发来，他发了一个打招呼的表情，耐心地等师弟回应。
而门外，陆应萧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门口重新敞亮起来。
第33章
周六下午, 宋亭宴来到曾经的学校，等待师弟刷校园卡带他进入。
师弟连发了好几条“马上”，宋亭宴脑海中构想着师弟早上发来的穿搭，望着熟悉校门下进出的人群, 心中有些动容。
他工作后很少回学校, 偶有几次也只是经过。师弟把他约在这个地方, 确实是正中下怀。
穿着休闲衬衫和工装短裤的男生很快出现在视野里，青春气息扑面而来。宋亭宴朝他走去，脸上已经挂起礼貌的淡笑。
男生长得比想象中帅气，微分碎盖、半框眼镜，一看就是很会收拾自己的类型。
走近了, 还能闻到他身上清爽的香水味。
“师兄，我是杨澈。”男生向宋亭宴伸出手, 竟有些拘谨,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我也刚到。”宋亭宴随和地笑笑，边迅速捕捉他的性格特征，“带我进去逛逛？”
杨澈“嗯”了一声，立刻先帮他刷了卡。
宋亭宴已经进去了，转身看着杨澈, 笑道：“今天太阳是不是挺毒的，我看你脸都被晒红了。”
杨澈一听就不好意思了，从挎包里翻出一把遮阳伞, 快步走到宋亭宴身边撑开，“师兄我带了伞，我帮你打。”
宋亭宴欣然收下杨澈的好意，再一看，杨澈现在红的不仅仅是脸了。
“我请你喝杯冷饮吧？”宋亭宴见杨澈额头上都渗出了汗, 好心道，“现在确实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我们去冷饮店里吹吹空调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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