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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最后排的几乎是一群不守规矩，调皮捣蛋的男生，他们努力憋着笑，用气音在沟通，也不算太吵。纪昭昭对他们并不好奇，没有回头探究的欲望。
有人伸手拍了拍沈星喻的肩膀，沈星喻回了一下头，她双眸一顿，马上轻手轻脚地把放在桌上装模做样的书本塞进书包里。
纪昭昭对她的动静感到疑惑，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沈星喻站起来说：“昭昭，让我出去一下。”
“？”纪昭昭懵懵地起身，“哦。”
沈星喻走了，这一排就只剩下纪昭昭。她以为沈星喻出去一下还会回来，但迟迟见不到人，她忍不住回头观望，愣住了。
第 17 章
宋柠伊盯着练习册上的物理题，运动状态描述得很清楚，可是过去五分钟了，她还没有解答出来。这五分钟里，纪昭昭带着几分厌世的脸庞夹杂着熟记于心的物理公式虚浮地在她的脑海里反复晃荡。
宋柠伊给了自己一点暗示，或许她需要看一眼纪昭昭在干嘛，如果她是在认真学习而不是跟沈星喻说小话，她就可以安心地答题了。否则这道简单到平日里她只需要一分钟就能答出来的物理题将会因为她的走神一直空着。
宋柠伊用手掩着额角，脖子缓慢地扭动，斜眼瞥向了后排的位置。
她很意外，纪昭昭竟然一个人坐在倒数第二排。
纪昭昭觉得如芒在背。在她看见陆嘉恒出现在这间教室的那一刹那，她就知道大事不妙了，她要被沈星喻抛弃。
身后的男生跟陆嘉恒的关系还不错，每个人都因为他的到来变得话多起来。
男生a语气略带玩味：“你不是去看牙了嘛，怎么又跑回来，说好的看完牙要待在家里打一下午游戏的啊。”
“该不会是怕落下了功课吧~”男生b阴阳怪气。
很明显陆嘉恒根本不在乎功课。
沈星喻和陆嘉恒坐在最后一排，有他在，即使这一排只有她一个女生，和其他她不熟悉的男生，她也不觉得尴尬。
陆嘉恒笑道：“你们不知道吗？我当然是回来陪女朋友的啊，哦，我忘了，你们都是单身狗，不懂我。”
男生们一阵唏嘘。
纪昭昭的脊背挺得很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人觉得她对沈星喻的抛弃毫不在意。身后的男生们并没有议论独自坐在座位上的纪昭昭，但纪昭昭还是没办法自然地再往身后多看一眼，也没勇气把沈星喻叫回来。
她听到沈星喻轻声跟陆嘉恒撒娇：“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上课。”
陆嘉恒：“本来不想来的，但你不是说上自习很无聊嘛，我就来陪你咯。”
无聊……纪昭昭的心脏骤然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酸涩的痛感蔓延到了眼眶。原来和她待在一起很无聊。
只有纪昭昭一个人在享受和她当同桌的时间。
她不该一直学习的，应该跟沈星喻说说话。
她还给她糖吃，她都不知道跟她说话。
可是沈星喻一直在发信息，她怕自己会打扰到她，能坐在她旁边就很满足了，还有就是，她一直在担心宋柠伊的情绪，根本顾不上跟沈星喻说话，眼前又是没看完的英语阅读题，她只有一个脑袋，顾不上那么多。
是她让沈星喻觉得无聊了，所以她才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前面是空无一人的课桌，后面则人满为患。纪昭昭似乎是一个边缘人，被空阔和拥挤两面夹击，突兀地坐在中间，却无人注意。
她挺直的脊背使她看上去倔强，但那颗恨不得垂到课桌上，埋进一丝光亮，一丝目光都透不进去的深渊中的脑袋宣告出了她的无助。
宋柠伊气恼地哂笑了一声，遮掩的手不自觉放下，隔着好几排的人，光明正大地望着纪昭昭。
纪昭昭正在努力地不让自己落泪，她讨厌被抛下的感觉。
宋柠伊表示没眼看，她将桌上的书本扫进书包，拉上拉链，单肩挂着，走出了座位，踏着台阶，目光坚定地往上走。走到她的身旁，动静很大地坐下。
纪昭昭先是被一股熟悉的，清甜的青柠香包围，她的睫毛微妙地忽闪片刻，宋柠伊的声音立即从身旁传来：“我能不能坐这？”
拽里拽气的语调不像是在征求人的意见。
纪昭昭目不斜视：“额。”
宋柠伊偷偷摸摸观察她的侧脸，自然挑起的眼尾一如既往的冷淡，神色如常。纪昭昭对她的到来没有表示欢迎，她大概不知道自己看上去有多孤单，也不会感到孤单。
宋柠伊心道自己坐到这里来真是多余。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宋柠伊：“？”
这鬼哭狼嚎的心声是怎么回事？
【太好了，是宋柠伊，我有救了，终于不是我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了。】
纪昭昭彻底累了，挺直的脊背和绷得紧实的双肩放松了下来，被悲伤蒙蔽的双眼渐渐复明，看得断断续续的英语阅读翻译终于能在脑海里流畅地连成一串。
宋柠伊诧异地微微张开嘴巴，旋即心满意足地笑了一下——纪昭昭是需要她的。
宋柠伊喜上眉梢，从书包里掏书的动作也变得轻快起来，她将物理练习册翻开，重新投入到那道花了五分钟都没解出来的题目上。
她很快得出了答案，自信地写下数字后还豪迈且笔力十足地在后面点了一个点。耳畔传来了纪昭昭略带沙哑的声音：“当时我以为你会和排骨精……陈星彤打起来。”
她长时间没有喝水，也没有说话，喉咙有些干涩。
嗯？宋柠伊以为纪昭昭会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到放学，可是她开口说话了。宋柠伊抬眼回忆了一下自己揪起陈星彤衣领的情景，扬起了一抹天真的笑：“怎么可能……”
她贴近纪昭昭的耳廓，虽然纪昭昭没有给她一个眼神，但她可以肯定纪昭昭的余光里有自己，宋柠伊抛了个媚眼，在她耳边吐气：“我很乖的。”
酥酥麻麻的电流感蔓延全身，纪昭昭卷翘的睫毛轻颤，宋柠伊撩完便全身而退，若无其事地写下一道题。
“我很抱歉，”纪昭昭在宋柠伊淡然的眼神中绷着脸，“在她骂你的时候，我没有去帮忙。”
“帮她一起骂我？”宋柠伊钻她话语里的漏洞问。
纪昭昭终于给了她一个正脸，宋柠伊没正经地跟她对视着，她蹙眉道：“当然不是。”
【我要帮你骂她骂个稀巴烂！】
慷慨激昂。
宋柠伊呆滞了半晌，没忍住笑出了声，她忙捂住嘴，肩膀一颤一颤的，脸都憋红了。
纪昭昭被她的反应弄得云里雾里的：“你笑什么？”
宋柠伊咯吱咯吱笑了老长时间，纪昭昭静静凝视着她，等她笑完。宋柠伊放下手轻咳了两声，目光严肃：“你不应该为另一件事感到抱歉吗？”
纪昭昭冥思苦想了片刻，温吞地问：“哪件事？”
“上厕所是我陪你的，上体育课也是我和你一起，放学出校门还是和我，”宋柠伊一字一句地说，面上染着几分委屈，“为什么到阶梯教室听讲座，你反而跟沈星喻走了，你的第一反应，难道不是和我一起吗？”
纪昭昭：“……”
“纪昭昭，你这个薄情寡义的家伙。”宋柠伊眯起眼睛控诉。
处不熟的坏狐狸。
【不是的不是的！】
纪昭昭惊愕地睁大眼睛，眸光全部聚焦在宋柠伊秀丽的脸上。
【我有想到你的，只是当时沈星喻比你更需要我，而你的身边花团锦簇，有我没我都一样。】
“你在想什么？”宋柠伊明知故问，她忽然掐住了纪昭昭的下巴，诱导似的，“说出来。”
纪昭昭一想到自己要对宋柠伊说“我心里有你”这种话就觉得羞耻，她选择沉默。
可是宋柠伊的眼睛是那样的深邃，明亮，细而内敛的双眼皮给她增添了无辜感，弱化了眼神里蓄着的锋利，她被宋柠伊紧紧掐着下巴，眼神无处可躲，只能陷进那双漆黑到仿佛由深海构造的眼睛里。
纪昭昭的嘴唇翕动：“我在想……早知道和你一起了。”
宋柠伊没料到犟种一样的纪昭昭会这样说，她的眼神软了下来，声音里上扬的尾调多了些俏皮：“知错反省的好狐狸。”
【狐狸？】
纪昭昭狭长的双眸颤动，紧接着微敛起来，似乎对这个称呼不太满意。
宋柠伊摩挲着她的下巴道：“这么尖的下巴，这么大的眼睛……”
她的手伸到纪昭昭的头顶摸了摸：“如果再有一对毛茸茸的大耳朵，简直一模一样了。”
纪昭昭拍开她冒犯的手：“你才是狐狸。”
【哼。】
【之前还说人家是天使。】
【哼。】
看来她更喜欢小天使这个称呼。
“昭昭，你是我的天使狐。”宋柠伊望着她认真地说。
纪昭昭：“……”
宋柠伊跟纪昭昭插科打诨几句后，怨气全消，那个阳光开朗的美少女又回来了。
纪昭昭偶尔抽出自习的间隙，望向窗外，巨大的云朵在无垠的蓝天里龟速移动，她与外面的世界只有一墙之隔，却能感受到太阳的温暖和自由。
她和宋柠伊度过了一节充足的自习课，心无旁骛地将该写的功课都写完了。
“每次和你一起学习，我的效率都会变高很多。”阶梯教室在放学铃响后陷入嘈杂，宋柠伊背好书包站起来，纪昭昭仍坐在座位上傻笑道。
“是吗？”宋柠伊没太在意，却生出了逗逗她的心思，“也许这就是来自第一名的压迫感吧。”
纪昭昭一滞：【差点忘了，这货是我的竞争对手。】
【啧，我怎么会跟她一起学习学得津津有味，还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我八成是疯了。】
宋柠伊笑了笑：“走啦。”
她们快走到校门口时，宋柠伊才问：“你和沈星喻怎么分开坐了，是因为陆嘉恒吗？”
纪昭昭好不容易舒缓了一点的小心脏，又酸涩了，她沮丧地点点头。
宋柠伊无奈道：“下次你就不要那么傻了，她有男朋友怎么可能愿意和你待在一起呢？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她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恋爱脑。”
“不是……”纪昭昭张口要辩解。
宋柠伊立即打断：“不是什么？你觉得自己比陆嘉恒重要吗？”
第 18 章
宋柠伊说完就后悔了，她只是看不惯纪昭昭成为别人play的一环，也看不惯她把沈星喻当成宝贝一样，被人抛弃后还想着替人挽尊。她没想中伤她，只希望她可以清醒一点。宋柠伊撇撇嘴，眺望着天边的火烧云。
纪昭昭愣怔地张了张嘴，像是要反驳，可是又无从反驳，她认命般地看着小皮鞋的鞋尖：“嗯，我当然没有陆嘉恒重要，我有自知自明。”
【我只是想说，不是我傻，而是沈星喻跟我说陆嘉恒今天下午请假了，我才答应和她一起的，如果知道陆嘉恒会来，我宁愿从头到尾自已一个人也不会去自找难堪。】
原来是这样……宋柠伊还以为她要说沈星喻不是个恋爱脑，原来她是想说自己不是傻。
宋柠伊无措地挠挠脸，跺脚道：“纪昭昭！你对我来说比陆嘉恒重要多了！”
她突然这样激动，活像一只大惊小怪，碰坏了玻璃杯还炸毛的猫。
纪昭昭缓缓抬眼，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宋柠伊笑眼弯弯，谄媚地握住纪昭昭的双手：“沈星喻哪有我对你好，以后你和我最最好吧。”
“和你最最好？”纪昭昭一时错愕，重复呢喃。
“嗯嗯，”宋柠伊扭动着腰肢施法，“以后你干什么第一个想到的人都要是我，我第一个想到的人也会是你。”
纪昭昭天真地想：【去死也要拉上你一起吗？】
宋柠伊：我谢谢你啊。
纪昭昭笑了笑，轻轻地挣脱了宋柠伊的手，半阖着眼皮道：“可是你还没有开始补考。”
宋柠伊：“……”
好严格，好固执的纪昭昭。
宋柠伊的脸上出现了纪昭昭想要的那种生无可恋，一抹抓弄成功的笑意从她的眼底闪过，纪昭昭迈步往校门口走，丢下一句话给石化在原地的宋柠伊：“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要好好了解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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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宋柠伊在她的椅子上看见了一层透明的液体，她从放在课桌上的抽纸里抽了一张纸巾，用来擦掉椅子上的液体，纸巾却被粘在了椅子上。
“是胶水。”纪昭昭背着书包走过，瞥着她的椅子。
宋柠伊笑道：“早上好啊昭昭！”
纪昭昭：“早，有人想要抓弄你。”
“是啊，”宋柠伊若有所思，“会是谁呢？这么幼稚。”
其实她心中早有了答案，全班应该没有比陈星彤更讨厌她的人了。
“陈星彤。”纪昭昭绷着脸猜测。
说曹操曹操到，陈星彤背着书包，像刚来一样，顶着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孔走来，她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宋柠伊的椅子，神色有点失望。
她卸下书包刚坐下，纪昭昭望着她问：“排骨精，是你干的吧？”
陈星彤：“？”
她吃惊地瞪着纪昭昭：“才不是我干的，你叫谁排骨精呢！”
纪昭昭废话不多说，拿起自己桌上的保温杯，里面还剩着昨天没喝完的半杯水，她拧开杯盖，冷眼泼了陈星彤一桌子水。
宋柠伊都有些震惊了。
纪昭昭看向宋柠伊时眼神软了一点，淡声说：“帮你出气了。”
【求夸夸。】
宋柠伊侧过头去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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