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欣在学生会有事没事就处理一些乱七八糟的表格,学号、身份证号、手机号这些只要想找就能找到,最多费点时间。
付暄点头,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求人办事,“那辛苦你了。”
“没事。”陈文欣泡芙吃了两个,剩下的没动给钱群群她们留着。她一通乱看,问:“你还买了本书啊。”
“嗯。”付暄说着便把书拿给陈文欣看,陈文欣翻开,密密麻麻突起的小点看的她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感觉好废手,这是什么,小说?诗集?”
“我也不知道。”付暄伸手,陈文欣便将书默契地递了过去。
手指在书页上摸索,半响,“漫天纷飞的花瓣,是我对春的妄想。”
陈文欣:“诗集。”
“好奇怪,”付暄歪着头,吐出疑惑:“花瓣什么时候没有,为什么一定是春天?”
“春天不是就花花花,可能是作者卖弄,这些东西不能细想,没什么好奇怪的。”陈文欣吃饱就睡,拉上窗帘,说:“你也早点睡。”
校园美食文化节没什么吃头,景婕不知道怎么想的,又对陶艺来了兴趣,付暄原本不想碰土,但被景婕三言两语哄了出去。
陈文欣一回来望着空荡荡的寝室沉默,显得有点可怜。付暄桌子上的书半敞着,陈文欣顺手将明信片夹进去做个标记,随后替付暄合上,“真是一有时间就把人家带出去。”
付暄坐在工作台前,景婕提前将泥揉好,将泥块摔在机器中心,问:“会吗?”
付暄没做过陶艺,如实相告:“没有。”
景婕抓着她的手指,将她牵引至机器前坐下,缓慢打开机器,“你用掌心拍拍。”
付暄拍得很轻,生怕拍坏景婕揉好的形状,景婕说要拍成一个锥形,让她放开手去拍。
付暄只是拍了几下,指腹和虎口处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泥痂,存在感挺强的,她问:“然后怎么呢?”
一双手覆住她的手放进水桶,浑浊的泥水在二人指尖流淌,滑腻的触感融掉了手上的泥痂,怪痒的。一只手托住她的掌心,“抓点水,滴在泥块上面。”
付暄听话照做,找不准位置的手被景婕摆正,“我抓着你的手,你不会介意吧?”
付暄将整个脑袋藏在头发里,不说话,疯狂地摇着头,指尖越攥越紧,连水滴的声音都变得格外明显。
泥巴被滴得油光发亮,景婕自然而然地覆盖住她的手,提醒她将手肘抵在大腿。付暄缩回手,胆怯道:“你来吧,我怕我搞砸了。”
“搞砸了怕什么,多试试呗。再说了,你要不来我也不想要这个,又是泥又是水的。”
“人生要尝试。”景婕再次握住她的手,泥水将二人手掌黏糊在一起。
二人手贴手,背靠肩,付暄说:“这话说的,怎么感觉你像我学姐?”
景婕不经夸,付暄才说没几句她便开始拆自己的台,“都老掉牙的话。”
转盘带起的凉风穿梭在二人交叠的指缝中,手背的热度隔着掌心过渡到湿润冰凉的泥块上,景婕带着付暄的手掌缓缓将泥捧起,泥浆顺着手指曲折地滑到手腕骨那里。
二人贴得很近,景婕喷出的鼻息缠绕在她头顶,垂下来的头发扎着她的耳朵,付暄被扎得时不时摇头,景婕问她怎么了,她只说没什么。
泥块被捧起又压下,动作如此反复。
景婕:“试着找一下中心。”
付暄:“我好像找到了。”
景婕:“这么厉害,我之前跟同学一起做这个,没找准中心,带了一个烟灰缸回去。”
景婕又往上面滴了些水,不少滴在付暄手背上,付暄清晰感知到水滴在手背划过的轨迹,淅淅沥沥。
付暄虽然看着紧张,手上的动作却很稳,凭着感觉抠出一个完整的杯壁。付暄发现也没想象中的那么难,重复动作而已。
景婕用海绵吸了吸里面的水,感叹道:“看来我是带对人了,一个动作重复那么多遍,指不定在哪一步,我觉得不麻烦梆梆给泥块两拳。”
旋转而飞的水珠溅到付暄脸上,景婕自然而然地替付暄擦掉,稍稍冰凉的手在滚烫的脸上轻轻一蹭,浮光掠影。
付暄心猿意马,手一用力,等她察觉到已经为时已晚,“是不是歪了?”
“我瞧瞧。”景婕侧弯着腰打量了几眼,“是有点。”
付暄轻叹一口气:“那重新来吧。”
景婕:“这东西就得有耐心的人去做。”
景婕说着用手蹭了一下她脸上的水珠,她手也没写,一下两下越抹越黑,“我忘记洗手了。”
付暄抬起肩膀蹭了下脸颊,说:“没事,等做完再擦吧。”
二人重复刚才的步骤,景婕再次将手覆上去,陶泥经过刚才那段插曲已经湿润得不行。
两三个小时过去了,景婕洗了手回来一看,付暄整个人被镀上一层琥珀色光晕,光晕漫过她的眼睫,就连刚才越抹越重的泥痂也成了恰到好处的阴影修容。
付暄毕竟是个新手,取杯子的过程实在怕前功尽弃,听到景婕的脚步声靠近,“你来取……”
垂下来的头发被这人四两拨千斤地挑到耳后,水珠从未擦干的手指着陆到耳廓,随意散开、蒸发。
景婕嘴里说着行,看身侧之人眼下投出蝶翼般阴影,忽闪忽闪,灵动不已。
取完之后,景婕带付暄去洗手,回来让她选个颜色涂上去,付暄喜欢简约的东西,“涂粉色,不要那种泛着荧光的,钱群群她们说那种颜色不好看。”
景婕将笔刷塞到她手里,“正好是我喜欢的颜色。”
付暄淡淡地笑道:“是吗,那太巧了。”
万幸,废了半天劲的杯子没有烧毁。
景婕挽着付暄走在人行道上,看她捧着杯子时不时嗅了嗅,她问:“什么味?”
付暄想了想:“土味,火味。”
“好。”景婕嘴角上扬,突然叫住了她:“等下。”
付暄懵懂地回头,“怎么了?”
景婕松开她,先一步从台阶上下去,站在平地上牵过付暄一只手,“小心台阶。”
付暄轻声说了句“好”。
路灯像舞台上的聚光灯,看不清彼此面目,一人动作轻浅,一人小心翼翼,像在共舞。
付暄落入平地时,突然被景婕抱住:“头有点晕,抱一会儿。”
话是这样说,可付暄发觉景婕的身体在不断下陷,怀在肩上那双手像斜挎包带子般勒着她。正当付暄想询问怎么了,景婕又若无其事地松手:“我们走吧。”
付暄回到寝室,向寝室里的人挨个炫耀了一遍,她们第一次觉得付暄有点烦。
物理老师粉笔乱飞,景婕生无可恋地托着头,手机嗡嗡地响,一看是付暄,终于活过来一点了。
景婕:【学物理跟把灵魂献给撒旦有什么区别】
付暄:【难得看你这么消沉。】
景婕:【这可是物理】
过了七八分钟,付暄发来消息,是挥动的手,旁边是委屈巴巴黄豆脸的表情。景婕瞬间明白她的意思。
付暄:【你知道,学校樱花道上的樱花开了。】
景婕望向窗外,太阳晒人得很,她用手遮阳,图书馆前已经围了不少人。
付暄:【我们明天去看好不好?】
景婕:【你要想看今天也行,我今天有时间】
景婕:【明天也有时间】
付暄:【不要,就明天。你今天好好上课。】
付暄这几天一直在问生日有关的话题,景婕心里猜个大概,也没多问。
景婕:【好】
二人约好了在图书馆大门前见面,付暄早早到场,第一次打扮得如此隆重,手里拎着礼盒。
怦然的心脏最后变得如落叶般悄然,嘈杂拥挤的人流逐渐稀去。图书馆管理员走到付暄身边提醒:“同学,我都下班了,你还在这里等吗?”
付暄一动不动,看着很执拗,管理员说:“快回去吧,天都黑了。”
好像,连路灯也不亮了,付暄与黑暗融为一体。
作者有话说:
主包后面的存稿全部要重写,下周又要忙到飞起,更新得频率可能会很慢托腮主包保证不会坑不会烂尾,不要走好不好可怜发现营养液变多了,也没显示是谁投的,不管了先暗恋一下吧
第 21 章
晚上十一点多,付暄提着一手东西回到寝室。
现在正值樱花季,大家最近回来得都晚,钱群群听到开门声,不用想就知道是付暄回来了,悠哉悠哉地拉开门,椅子向后仰十五度角,“回来这么晚,玩得开心吗?”
付暄收好盲杖放到一边,关上门,门框磨着地板发出拖沓的声音,沉默不言,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精气神。
付暄什么样子出去,什么样子回来,只不过妆有些脱了,眼眶也被冻得有些发红发干。陈文欣本来都上床了,见到此情景又麻溜下来,凑到付暄身边,搓了搓她的胳膊,关切问:“怎么了,这是?”
付暄只顾摇头,突然感到一阵恶寒,猛地哆嗦。
陈文欣和旺珍也围到付暄身边,拉着她坐下,给她倒了杯水。
付暄平静喝完一整杯水,一看就是渴坏了,双手握着被子,声音沙哑地说:“没有,她没来。”
“为什么?”钱群群问。
付暄喉间哽咽钝痛,她用手揉了揉脖颈,哼哧地说:“我不知道。”
她推开水杯,说:“麻烦再帮我倒一杯,谢谢。”
陈文欣熟练地给她倒了杯水,“事出有因,你问过她没?”
付暄眯起眼睛,单手捂住双眼,“打过电话了,没接。”
钱群群是最恨放人鸽子的人,“这叫什么事!放人鸽子,太过分了!”
付暄反过来安慰她:“好啦,不要因为我的事情败坏自己心情。”
“时间不早了,大家早点睡吧,我去洗漱了。”付暄将手放下,闭上的眼皮始终没有抬起。
“啊呀——”付暄撑着膝盖缓慢起身,疲惫不堪,两条腿不停使唤绞在一起,她就真的直直地跪了下去。
“诶……”陈文欣想伸手去扶,付暄胳膊向后一伸,示意她们别靠近。整个人跪在地上变成小小的一团,单手扒着门把手借力,一瘸一拐地走出寝室。好久没回来。
陈文欣侧身用指尖夹起付暄放在书桌上的校园卡,看了两眼,叹了口气。
礼物没送出去,扔了可惜收着别扭,像块烫手山芋。付暄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索性塞进柜子的角落里。
“凡事有始有终,总要问个明白。”钱群群一把扯出礼盒,重重地放在桌上。
付暄也不是没有想过,可如果景婕压根不想叫她,她跑过去岂不是自取其辱。
“我……”付暄用手捂住眼睛,眼泪浸湿了指缝,吐出的每个字都在抖,“我不敢……”
钱群群一听这话烦躁地挠头,眼神东张西望。她为人爽利,有时候实在不理解这类人的心思,心想:“问了话而已,怎么就不敢了,又不能吃了你。”
钱群群唉声叹气、欲言又止,这毕竟是人家的事情,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那什么,你自己在好好想想这样值不值得,人生不过三万天,怎么样不能活。”钱群群说要拿着书去上课了。
寝室又只剩她一人,一呼一吸都掷地有声。大概是哭累了,她拿着盲杖出去了。
付暄问了一路,确定自己没找错寝室后才放心大胆地敲门,开门的人以为是宿管来查违规电器的,付暄等了一两分钟门才开。
还好没跑空。她想。
那人先是开了一个小角,一看不是,来的人自己也不认识,便把门完全打开,朝里面不耐烦地问:“你们谁认识?”
付暄知道景婕的宿舍关系一般,这语气听着是不太友善。里面的人望了一眼,纷纷摇头。
付暄自告奋勇,“我来找景婕。”
那人上下打量着她,问:“你跟她什么关系?”
付暄说:“朋友关系。”
“她不在。”
随后“砰”地一声,门关上了。
付暄明显是被这动静吓到了,脑袋瞬间当空,在门口一动不动,呆站了好几分钟。
付暄缓过神来,又开始敲门。
“你没完没了了事吧?这里是寝室,大家都要休息。”
“对不起对不起。”比起先前要来找景婕的挣扎,道歉反倒轻而易举,这毕竟是她的口头禅。
那人又想关门,付暄事先预知了她的动作,将盲杖横在门缝里,“那你们知道她去哪了吗?”
那人像是被付暄这个动作气笑了,“不知道。”
“她。”付暄低头想了想,问:“她还会回来吗?”
“我的意思是,景婕还会回来上学吗?”她补充道。
那人明显是被付暄问烦了,用脚尖将付暄的盲杖踢出门缝,“我们只是住在一个屋檐下而已,关系就这么简单直白,OK?”
关门时,那人又补一句:“要不是看你是个瞎子谁有这耐心在这跟你一问一答?连人家去哪了都不知道,还朋友呢,你要再在我们宿舍弄出声音,我就打电话喊宿管了。”
付暄下了楼,那也没有去,坐在楼下的长椅上等着。这次就算是自取其辱,她也认了。
“起来了。”钱群群提着付暄的胳膊,企图从长椅上拽起她,见付暄没有一点起来的意思,“天都黑了,你晚上是要睡这儿吗?”
付暄什么也不说,只是双手不停地抠着盲杖,指甲挠断了也浑然不知。旺珍坐在她旁边,轻声细语劝道:“付暄,你跟我们回宿舍吧。大晚上的,你一个坐在这里不安全,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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